和敬清寂一碗茶


   爲了自由,我常在意於不要使某一種物質成爲自己擺脫不了的嗜好與羈絆,故此我沒有煙癮、藥癮,沒有咖啡癮、酒癮,甚至茶癮,亦沒有懷抱“攬枕”的習慣,更沒有非自家的床便睡不著、非自家的馬桶拉不出、非某種稿紙無以落筆等等無奈何的毛病,自己尚算是空身伶俐的一個人吧。
   我不特別地嗜好茶,在口渴與忙碌的當兒,茶跟白開水是沒有分別的;惟有在閒暇與閑情二者兼得之際,茶才會有茶的真味。
   儘管並非是品茶裏手,連普通的茶客的級數也夠不上,可是對正正經經地吃一碗茶的程式是十分向往的。向往“和敬清寂”的茶道精神,向往那一套能令人達致閑寂幽雅境界的繁文縟節。不管這碗茶在紅塵滾滾中吃得起還是吃不起,向往卻還是有權利的。
   “和敬清寂”——“和”,是主客之間、人與人之間的和諧、融洽,此外還講究茶具的選擇、環境的佈置、氣氛,追求天人合一;“敬”,表現了主客對人對事的虔敬之情;“清”,強調在茶室裏,人的外在(身體)與內在(心靈)皆要潔淨,摒除紅塵妄思來喝這碗茶;“寂”,就是閑寂與幽雅相結合的境界,是茶道的最高境界。
   世事紛繁,競爭激烈,人事傾軋,這種生活不好過。爲求生存、求發展,每每弄得自己精殫力竭,張牙舞爪,暈暈糊糊,卻突然之間對這種生存狀態很不理解:我爲什麽要這樣死幹?我這樣死幹又爲了什麽?
   隕石以高速度墜入大氣層,高速磨擦會令自身消融;人在快速運行的劇烈節奏中生活,爲了抗消蝕,需要和敬清寂來求取平行。這一碗茶,讓人暫時避開緊張繁囂的現代社會,以茶湯寧靜神經,破悶蠲煩,洗滌心靈。在閑寂中,保留了個體的自由與和平。靜寂擴充了自我的空間,靜寂能使生命強大。靜寂不愁過份燃燒生命,沒有“繁華過後便是淒涼”。這碗茶未到唇邊,早已滋養著身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