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鄙夷他!


   暮色中,他向我迎面而來,依舊是一臉寂寞,他牽著那頭小洋狗也是以寂寞的步伐慢吞吞的配合著他前進。
   他,還是金色的頭髮,還是白皙的皮膚,還是整潔的恤衫西褲碎花領帶,然而,他不再留住中年人的成熟了,他雖然還稱不上老人,但寂寞的臉上已無法隱飾那肌肉的鬆弛。
   我跟他打個招呼,他回報的永遠是那麽溫文,他沒有誇張自己的微笑,也沒有吝嗇的留住一點點,而是那麽恰到好處的表現了他的禮貌。
   每一次相遇都是這樣:彼此微笑說句“你好”,緊接著就是一句“拜拜”,便各走各的路,永遠沒有爲這招呼後停留過一秒鐘。
   我不知道他的姓名,也不知道他的職業,只知道他居住那幢大廈居住的都是葡國人或中葡混血兒。他看來也是中葡混血兒吧,說的粵語發音倒是挺正確的。他最初遷進那幢大廈成爲我家的鄰居時,我僅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而他,卻是個很成熟的男士了。他沒有家人,偌大的單位只有他一個人獨居。後來,有一個中國青年經常在他的家進出,很多時,他們一起去溜狗,一起到附近公園散步。於是,左鄰右裏沸沸揚揚了,話題都是圍繞著他和那個中國青年竊竊私語。
   幼小的我,不明白街坊爲什麽愛在他們背後指指點點,又露出一臉鄙夷之色。問母親爲什麽街坊鄰裏這樣對他,母親沒有爲我解答,只囑我別問這些。我長大後,那個中國青年人早沒有再出現他的家門了,他每天是獨自出門上班,黃昏獨自歸來,又獨自溜狗去,臉上永遠挂著寂寞和憂鬱。這時的我,當然明白昔日人們拿他作話題的原因,不過,我卻不同意人們背地裏鄙夷他。
   他住在那幢大廈快要二十年了,從沒有聽到他滋擾過大廈的任何人,也沒聽到過他滋擾過街坊;他溫文爾雅,跟街坊打招呼是那麽有禮;他下班後,也從沒有呼朋引類回家喧鬧驚擾四鄰;他的存在,對他周圍的人根本沒有絲毫影響。
   我想,要是人們認爲他有異于常人的感情傾向就是罪惡的話,那未免太偏激看問題了。比之那些不擇手段去侵犯女性的狂徒,或運用種種手段去玩弄女性的僞君子,究竟誰才是罪惡,誰才真正應該受鄙夷呢?我不認爲他這些極其私人的事有什麽不對,假如他對外界有所影響的話當然又作別論。每次在門前或在路上遇見他,我是以衷心的友善跟他打招呼的,我覺得自己應該如此,否則,我才是值得被鄙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