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與媽祖信仰早期在西方世界的傳播——澳門的葡語名稱再考
金國平*
一、媽祖信仰的國際化文字傳播
天后信仰在中國民間普遍的崇拜現象,在早期中外交流過程中,必定引起來華傳教士及商賈的注意。長期以來,筆者瀏覽了大量西方文獻,窮搜有關記載。在此,我們採擷散見於葡、西及意大利語文獻中16世紀的記述,為瞭解西方對媽祖文化的認識及其國際化的史實提供一些資料,以促進媽祖文化在歐洲文化圈內傳播歷史之研究1。
1、西班牙人迪斯(Pero Diez)曾於1544年從南洋航行至福建漳州沿海,後訪問了寧波。前往日本途中,他在普陀山參觀了一座廟宇並有如下描寫:
“從漳州(Chincheo)他們去了一個名叫寧波(Lionpu)的城市;它寬大,人們按區居住,內有菜園;內有許多騎馬的人2。從那裏他們又去了位於海岸的一個名叫南京(Nequin)的城市。它也寬大,絲綢很多,其他城市有的東西它都有。那裏有政府和官員,還有學習技藝的學校。也有啟蒙的學校。有些地方有優質桂皮。整個沿海產生薑;武器不多;小地方普通人之間的械鬥使用石頭和木棍,這是因為國王不允許他們持有武器;當地人孤傲,膽小,卻能吃能喝;精通百工技藝。
從那裏他們渡海去位於32度的日本島。從那裏至寧波(Liampú)的距離是155里格,幾乎是東西走向。
……
這個迪斯在中國海岸見到一個小島3。上面有一個寺廟,內有30個教士。他們著寬大的黑服,戴開口的帽子;寺廟的房子很好,教士起居、飲食有規矩,不進血腥,僅食蔬果;禁止女子入廟。祭壇上供奉著一個他們稱為Varella4的女子的漂亮畫像,她的腳下畫了一些面目猙獰的魔鬼;至於屬於甚麼修會甚麼宗教,我們不得而知;人們虔誠慶祝,向她供奉一切。島上衹有這些教士。”5
許多情況下,天妃與觀音合祀。此處雖未準確說明這個“女子”是誰,“但她的腳下畫了一些面目猙獰的魔鬼”一語為我們提供了將其推斷為天妃的依據。所謂“面目猙獰的魔鬼”大概是千里眼、順風耳二神將6。據《封神演義》及民間傳說,二將原為殷紂時高明、高覺兩兄弟,自封金王、柳王,為姜子牙所敗。後化為妖鬼作亂,遂被媽祖收伏為帳下二將,成為她的隨從,與媽祖同享世人香火。
在天妃與觀音合祀的情況下,一般是前殿奉祀媽祖,後殿供奉觀音菩薩。此又可證所見的“女子”應該是媽祖。
迪斯可能是西方報道普陀山媽祖信仰的第一人。
入清以後,媽祖的官方地位很高,其祭祀被列為群祀。康熙五十九年(1720)詔令地方官春秋致祭,並載入祀典。春祀在農曆三月二十三日媽祖神誕,秋祀在九月初九日媽祖昇天之日。粵海關澳門行台的預算中,規定“各口神供銀,以二百兩為率。”7而且月有供奉天妃的“燭油”錢:“澳門口月支銀六錢,歲支七兩二六錢。”8這個數目不算小,因為澳門總口的“火伕廚子水伕……月各支銀一兩”9。也就是說,媽祖的香油費超過一個廚房勤雜人員月薪的一半。
2、葡萄牙人對媽祖信仰的觀察與記錄遠遠比西班牙人準確。刊行於1553年的《葡萄牙人發現與征服印度史》記敘說:
“崇拜兩位婦女的形象,將其視為聖人。其中一個名叫娘媽。海上人將其尊為保護神。他們對此神十分虔誠,常常為其進行祭祀。”10
“兩位婦女”無疑是天妃和觀音。這說明葡人很早便注意到了天妃與觀音合祀的現象。
天妃確實有“聖人”之稱。“台灣林氏族譜所附的<天上聖母經>云:‘文聖人,有孔子;武聖人,有關羽;女聖人,默娘兒。’”11
娘媽係閩人對天妃的俗稱。這說明葡人可能是從為他們充當領水、翻譯及買辦的閩南人那裏獲得關於媽祖信仰的資訊。
3、達米昂·德·戈伊斯(Damiao de Góis)的《唐曼努埃爾王編年史(Crónica do Felicíssimo Rei D.Manuel)》一書初版於1566年。雖較晚於《葡萄牙人發現與征服印度史》,但其作者為唐·曼努埃爾(D.Manuel)國王的御用史官,所接觸的資料較廣。其中關於葡人曾將各種布繪神像帶至埃武拉(Évora)敬獻國王一事的記述,為其他同時期的史書所未載。關於媽祖,達米昂·德·戈伊斯記載說:
“……華人信仰一個上帝,將其視為萬物的創造者。他們供奉3個同樣的神像。他們特別供奉一個婦女,將其視為聖人。稱其為娘媽。她在上帝面前保護所有人,無論陸上還是海上人家。……費爾南·佩雷斯·德·安德拉德(Fernão Peres de Andrade)曾帶來這些神像。它們畫在用木棍或樹枝支撐的布上,如同在佛蘭德(Flandres)生產的那種彩布。他將這些神像及該省12的其他物品在埃武拉(Évora)呈獻給唐·曼努埃爾(D.Manuel)國王。”13
此處“3個同樣的神像”,可能是福、祿、壽三星或下面西班牙人拉達所說的“三幅大娘媽像”。“特別供奉一個婦女”突出了媽祖信仰的人民性和普遍性。“她在上帝面前保護所有人,無論陸上還是海上人家”這一資訊也是正確的,媽祖不僅僅是海神,而且具有多種保佑功能14。
此文最重要的一點是告訴我們,護送皮萊資使華的“甲比丹末”費爾南·佩雷斯·德·安德拉德在從廣州返回葡萄牙後,將娘媽神像獻給了國王。這說明,在16世紀20年代,關於媽祖信仰的資訊及圖像已經通過葡萄牙人傳到了歐洲。
4、嘉靖末年,為鎮壓柘林水兵起義,屢戰屢敗的廣東總兵湯克寬曾臨澳與葡人洽商助剿一事15。抵澳後,湯總兵於一廟中會見了葡人首領。對此,一份葡語手稿16有如下記述:
“事情至此,那位官員17派人對唐若昂(D.João)18說,他將登岸到廟中與其會面,將事議妥。為不耽誤時間,請他也照做。唐若昂認為此議甚好,前往該地會面。它位於村落的端點,面對大海,……”。19
從“位於村落的端點,面對大海”一語可知,此“廟”係指媽閣廟。也就是說,湯克寬與葡人首領會面的地點是媽閣廟。這一手稿成文年代是1565年,湯克寬臨澳求援一事則在1564年。換言之,媽閣廟於1564年已存在。此手稿的作者為《明實錄》中所稱“啞喏唎歸氏”20使團的秘書埃斯科巴爾(João de Escobar),他至少在1563年或1564年已經在澳門,因此對媽閣廟地理位置的描述為他親眼所見,其可靠性和可信性不容置疑。
這段記載,有力地支援了流行甚廣的利瑪竇“阿媽廟說”,並將媽閣廟有確鑿文字涉及的歷史上限推至1564年之前。《澳門記略》稱“相傳明萬曆時,閩賈巨舶被颶殆甚,俄見神女立於山側,一舟遂安,立廟祠天妃,名其地曰娘媽角”。1564年為嘉靖四十三年。這一文獻將“相傳明萬曆時”向前推移了兩個朝代,把媽閣廟傳說建立的大致年代變為了有文字可考的年份。
目前尚未見到葡語資料確鑿記錄澳門的開埠日期,但許多西文史料顯示,1553-1557年間葡人抵澳時,業已存在一座媽閣廟。鑒於1564年距上述時期僅7至11年,即便不能肯定在此之前已建成一座較具規模的媽閣廟,難以否認的是,當時已存在媽閣廟。澳門葡語名稱的詞源便是這一史實的沉澱,為此假設提供了論據。
5、利瑪竇於1582年8月7日抵達澳門並在此生活了一段時間,因此,他對澳門名稱的解釋應該是可靠的時聞。由於劉俊餘、王玉川及何高濟的有關譯文與原文相差甚遠,筆者據利瑪竇著作意大利文版將有關段落譯註如下:
“……那裡敬奉一座廟宇(pagoda),叫Ama。因此,稱此地為Amacao,在我們的語言中,義即‘亞媽港’。”21
將“pagoda”譯為“雕像”22和“偶像”23是錯誤的。意大利文中“pagoda”僅作“廟宇”解24。從利瑪竇的通信中使用的情況來看,此處的“pagoda”當作“廟宇”解。25在葡語中,除了“廟宇”26的意思外,“塑像”或“偶像”是另外一個詞意27。至今,媽閣廟的葡語名稱仍然是“Pagode da Barra”28,義即“港口處的廟宇”。
利瑪竇在其著作中,同時使用“pagoda”的意大利語詞意和葡語詞意。29
儘管利瑪竇解釋說:“因此,稱此地為Amacao,在我們的語言中,義即‘亞媽港’”“Amacao”也可能是“阿(亞)媽(馬)閣(宮)”的對音,詳下。
6、佛羅倫薩人弗朗西斯科·卡勒其(Francisco Carletti)於1598年3月15日至1599年7月28日,在澳門逗留了一年多時間。其遊記中反映了澳門媽祖信仰的時況:
“在一重大的節日中上供上述東西時,人們在偶像(idolo)附近會餐。我在Amacao曾目睹此情形。於一曠野處,在他們敬拜偶像(idolo)的地方,有巨石數塊,上鏤刻鎏金大字;這一偶像人稱Ama’,故本島稱作Amacao島,義即Ama神像之地。該節日落在三月新月第一日,即他們的新年。作為最主要的節日,舉國歡慶之。”30
如前所述,“pagoda”或“pagode”在葡語中,還有“塑像”或“偶像”的意思,而且是主要的詞意31。弗朗西斯科·卡勒其操意大利語,因此,當他為到葡人使用“pagode”時,自動將其作為意大利語的偶像(idolo)理解32,卻忽視了葡語中“廟宇”的詞意。根據這一推理,前段文字可改譯如下:
“在一重大的節日中上供上述東西時,人們在廟宇附近會餐。我在Amacao曾目睹此情形。於一曠野處,在他們敬拜廟宇的地方,有巨石數塊,上鏤刻鎏金大字;這一廟宇人稱‘Ama’,故本島稱作Amacao島,義即Ama廟宇之地。該節日落在三月新月第一日,即他們的新年。作為最主要的節日,舉國歡慶之。”
假設“Amacao”為“阿(亞)媽(馬)閣(宮)”的對音,“Ama廟宇”的解釋正好與其吻合。
此目擊錄十分重要。它與《澳門記略》所載切合,驗證有關傳說屬實。“相傳明萬曆時,閩賈巨舶被颶殆甚,俄見神女立於山側,一舟遂安,立廟祠天妃,名其地曰娘媽角。娘媽者,閩語天妃也。於廟前石上鐫舟形及‘利涉大川’四字,以昭神異。”既然弗朗西斯科·卡勒其在1598年至1599年期間目擊“於一曠野處,在他們敬拜廟宇的地方,有巨石數塊,上鏤刻鎏金大字”,至少包括保留至今的“利涉大川”四字。換言之,弗朗西斯科·卡勒其所見可能就是《澳門記略》所述“於廟前石上鐫舟形及‘利涉大川’四字”。這段西文資料至少說明了在1605年之前已存在一座廟和數塊石刻,而任何重修衹會對其加以保留而不可能將其摧毀。
“人們在廟宇附近會餐”的傳統至今不失。據徐曉望先生採訪的澳門漁民互助會理事長馮喜先生的口述:“每年農曆三月二十三日在媽閣廟舉行紀念媽祖誕辰的儀式,叫‘賀誕’。沒有出海的漁民就和陸上的居民一起到媽閣廟去。按照祭禮,要燒香燒紙錢,供蒸豬等‘三牲’。當天下午四五點鐘舉辦盛大宴會,就在廟門口擺幾十桌酒席,酒菜是向餐館訂的。有時人太多,沒凳子坐,有的人就祇好蹲著吃。宴會完畢後就開始由請來的戲班演戲,戲台就搭在廟門口。延請戲班和演戲的事由漁民和陸上居民共同成立‘媽閣廟水陸演戲會’負責籌資和安排。我們漁民互助會並不以組織的名義參加該會,而是由各位理事以個人的名義參加,大部份理事都參加了。演戲之後還要再舉行宴會,稱為‘慶功宴’,各方面的負責人、一些頭面人物,還有戲班的演員們一起吃飯。所有這些活動的資金都是由漁民和陸上居民捐出的。”33
因知,傳統是在“廟門口”擺宴,那裏,弗朗西斯科·卡勒其“人們在廟宇附近會餐”一語不是印證了流傳至今的口碑嗎?“現代歷史學的發展早已不限於文獻資料,而是注重文獻、考古、口碑三方的結合與驗證。福建人始到澳門是一個傳說,但傳說在現代人類學家看來即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參照體系,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傳說,那些在某地人群中傳說極盛的故事,往往有可靠的歷史可以驗證,這已為許多人類學家證實。”34
7、1556年冬訪問過廣州的加斯帕爾·達·科魯斯(Gaspar da Cruz),在其《中國事務及其特點詳論》中涉及華人的儀式和崇拜時說:“所有航行的船隻都在船頭騰出一塊地方設祭壇,供奉他們的偶像。”35此處所言“偶像”顯然是媽祖。天妃既為民眾崇拜之海神,海舶無不奉之。眾所周知,至今幾乎所有的澳門漁船仍在船頭供奉媽祖神像。
8、575年6月至10月曾出使福建的西班牙奧古斯丁會修士拉達(Martín de Rada)在敘述中國見聞時說:
“然而航海家偏愛的一個女人叫娘媽(Nemoa),生於福建省興化附近叫做莆田(Puhuy)的村莊。
他們說她在無人居住的湄州(Vichiu)島(他們說那裏有馬36)上過著獨身生活,島距海岸有三里格。他們也拜鬼,害怕鬼會加害於他們。
他們經常把同一人的三幅像放在一起,當問道為甚麼這樣做時,他們說那三幅像實為一人。我們在料羅(Laulo)看見一個例子,三幅大娘媽像放在一起,還有一個格欄在祭壇前,就在一旁是一個紅人的像,另一個是黑人的,在接受祭品。他們常在禮拜後獻祭的是香和香味,及大量的紙錢,然後在鈴聲中把紙錢燒掉。他們也常給死人燒紙錢,如果死者是富人,也燒綢緞。
雖然他們不是很虔誠的人,他們仍在偶像前點上小燈。他也用整牛、豬、鴨、魚和果品向偶像獻祭,那些都生的放在祭壇上。在進行了許多儀式和祈禱後,他們極恭順地取來三小杯灑,為他們的神(它是天)獻灑一杯,再喝掉餘下的,並把食物分掉,當作聖物去吃。除這些典禮儀式之外,他們有其他一些非常可笑的,如我們往駛近群島時船上所見。因為他們說必須舉行歡送娘媽的儀式,她把我們護送到此以保佑我們一路順風。”37
所謂的紅、黑人像可能是千里眼、順風耳二將。拉達對祭祀過程的描寫也是比較詳細的。重要的資訊是,不僅開洋前祭媽祖,而且平安抵達後,也有感謝媽祖保佑的儀式。
目前澳門媽閣廟建築群中的4座神殿,有3座祀奉媽祖。通常而言,同一廟宇內,毋需3殿同祀一神。媽閣廟之所以3殿同奉媽祖,除了記明早期澳門居民媽祖信仰之強烈外,可能的原因是3殿起造的時期不同。抑或與“三幅大娘媽像放在一起”的習俗有關?
9、曾在歐洲風行一時的西班牙人門多薩(Juan de Mendoza)所著的《中華大帝國史》對媽祖信仰記載如下:
“此外,他們有另一個叫做娘媽(Neoma)的聖人,生在福建省(Ochiam)的Cuchi城。他們說她是該城一位貴人之女,不願結婚,而是離開她自己鄉土,到興化(Ingoa)對面的一個小島上去,過著貞節的生活,表現了很多虛偽的奇蹟。”38
《中華大帝國史》是16及17世紀歐洲關於中國的暢銷書,因此媽祖信仰通過它在歐洲文化圈內的廣泛傳播是媽祖文化國際化的重要標誌之一。
10、曾三次代表馬尼拉西班牙政府來澳的西班牙耶穌會桑切斯(Alonso Sanchez)神甫在一份於1588年呈交西班牙國王的關於中國國情的詳細報告中也描寫了媽祖信仰:
“63海之偶像
在船尾有一個祭壇,裏面供奉著一個坐在椅子上的姑娘的半身像。她的前面跪著兩個華人,如同天使。日夜香火不斷。每次揚帆前,虔誠祭祀,儀式為鐘鼓齊鳴,在船尾揚燒紙錢。”39
“她的前面跪著兩個華人”是千里眼、順風耳二將,“日夜香火不斷”足見媽祖信仰之烈。
“65廟宇
官員(Mandarines)一般到這些和尚(monjes)的廟宇(Barelas)或修院(Monasterios)中下榻;而且不醉不歸;一般來記這些廟宇在城外;裏面也有廟堂;在田野和其他標明要祭祀的地點,沒有建築,至多是一道土坯圍欄,幾隻小雞,權作祭壇。”40
由此可見,無論寺廟官私與否,官員常常選擇它們作為臨時住處,而且大擺酒宴。從廟宇的分佈來看,城鎮有廟堂,鄉村及交通要津也有祠壇。
從前引史料中頻頻使用的天妃的俗名可以看出,初期的葡語記載可能來源於為葡人充當水手、導航和翻譯的閩南人。稍後的葡、西、意文獻的描述則得自個人在閩粵沿海和澳門的直接觀察。正如錢江所言:
“媽祖原為福建莆田湄洲嶼的一個民間女巫,其之所以能夠在宋元以後獲得中國沿海港埠和部份內河口岸商民的普遍崇拜,除了漕運業的興盛及朝廷官府的不斷宣傳、褒封等因素外,活躍於中國沿海各商埠的福建商人實際上起到了十分重要的推動作用。與此同時媽祖信仰也逐漸地流傳到了東亞和東南亞的一些港埠。與國內的傳播略微不同之處在於,在媽祖信仰向海外傳播的過程中,幾乎見不到朝廷官府介入推動的痕跡,不自覺地自動承擔起傳播這一信仰文化的恰恰是被朝廷和士大夫所鄙視的中國海外貿易商人,其中尤以福建海商為著。”41
在天妃的香火由華人信徒傳入歐美之前,通過上述葡、西、意文獻可知,媽祖信仰從16世紀起在歐洲文化圈內得到了廣泛的文字傳播42,成為了全人類的共同精神財富。澳門無愧為媽祖文化進入歐洲文化與世界文化體系的歷史切入點,對媽祖文化的全球性流傳功不可沒。今後,澳門也應該繼續扮演此一歷史性角色,積極弘揚媽祖文化,向世界傳播媽祖福音。
二、從澳門的葡語名稱重建“亞馬港”畔供奉媽祖廟宇的原名
媽祖信仰在澳門的傳播與澳門歷史有著直接而密切的關係。要真正、全面瞭解澳門,必須要從澳門的媽祖文化入手。媽祖崇拜在宋代產生之後,隨著閩人的遷徙,向嶺南傳播,遠至南洋。如果說大三巴牌坊為基督教文化在澳門的象徵的話,號稱嶺南三大媽祖廟之一的澳門媽祖閣無疑是中國文化在澳門的代表。Macau的詞源,足以反映媽祖文化在澳門歷史中的淵源,並在西方各種函件、史料、典籍和著作中流傳了400多年,沿用至今。
前幾年,澳門史學界有過一場關於媽閣廟始建年代的討論。有人認為“由此可見,借有關清代中葉以後纔出現流行的‘媽閣廟’或‘媽祖閣’之名(前此正式之廟名為‘天妃宮’或‘天妃廟’、‘天后廟’),以證Macao來源於媽閣廟或該廟的亞媽神,固然是無稽之談,而反過來,借Macao之名以坐實葡人來澳門半島之前,在該處早已建有一座供奉亞媽神的媽閣,因而該處早有‘亞媽港’或‘媽港’之稱,也都是以訛傳訛”43。
媽祖信仰發源地福建方誌中的一則資料,可證上述被“批判”的說法並非“以訛傳訛”:“湄州(孤嶼也,週圍四十里。上有天后媽祖宮,曰媽祖澳。內打水四托半,爛泥地。澳門有礁,出入宜防。南風,可泊船,潮退擱淺。隔海對面,即莆禧)”44。由此可知,媽祖澳得名於媽祖宮。
此非孤證,同類記載比比皆是。
“澎湖天后廟在媽宮澳。澳以後得名。”45
“一在媽宮澳,澳以廟得名,即康熙二十一年靖海將軍施琅克澎湖,入廟見神衣半濕處。”46
“澎湖天后廟:在媽宮澳(澳以廟得名,即康熙二十二年靖海將軍施琅克澎湖,入廟見神衣半濕處。”47
“大山嶼媽宮澳嶼居澎島正中,澳在嶼之西南。上有天后廟,舟人稱天后為媽祖,故曰媽宮。”48
據此,我們推論,葡人初抵澳門見到的媽祖廟可能叫(亞)媽(馬)閣或(亞)媽(馬)宮,其畔的港灣稱“亞馬港”或“亞馬澳”。因此,‘媽閣廟’或‘媽祖閣’之名不是清代中葉以後纔出現流行的,其歷史至少可以追溯到明朝嘉靖年間葡人抵達之前。
從語音角度分析,葡語中以ama或ma起始,以鼻音結尾的早期澳門名稱可能是(亞)媽(馬)宮的對音。所謂(亞)媽(馬)宮,即娘媽宮或媽祖宮的縮寫。“天后廟:俗呼‘媽祖宮’,……在廳治南街,東向。”49“夫閩省無處不有天后宮,俗稱媽祖宮。所謂如水之在地中,無所往而不在。此儒者之言也。”50
以(亞)媽(馬)宮為地名最著者有澎湖馬公市。原名彭潮島,馬公係馬宮之訛音。前清時代,馬公市稱媽宮城。光緒十三年(1887),始建城牆及城樓,澎湖先民以捕魚為生,為感謝媽祖的庇佑,而在馬公修建媽祖宮。為便於稱呼,乃逐漸由媽祖宮轉為地名而稱為媽宮,1920年始改為馬公。中外以媽祖命名的地名繁多,澳門遠非唯一的。51
“此外,在法國及原屬葡國的殖民地巴西及莫桑比克都有名為Macau之地。可見,西洋諸國文字的Macao、Machao和Macau等的原意確實與澳門的媽閣廟無關。”52有所不知的是,巴西Macau的的確確來自中國澳門,並早在1995年就有了令人信服的結論53。
法國的Macau與中國的Macau無關。它是一個位於法國西南紀龍德(Gironde)河口的小島,面積43公頃,低潮時與大陸相連。在1027 至1311年的數種地圖上曾使用Macau、Machau和Makao的形式。其詞源有二說:1來自高廬語Noviomagus(新市);2源於拉丁語Malum Cavum(不好的躲避處)。54
古巴的Macao可能與從澳門前往那裏的苦力有關。據一大部頭的權威西班牙百科全書解釋:“MACAO。地理名詞。古巴一農村區名,今55廢。”56在古巴西班牙語中,“MACAO”還是一種表示輕蔑、罵人的綽號57。古巴有位詩人、律師、作曲家名叫Miguel Angel Macau García(1886-1971),58不知其父姓Macau是否從這一綽號演變而來。古巴的一種螃蟹也稱“MACAO”。在西班牙語中,紙牌21 點亦稱“MACAO”。另外,在聖多明各島東岸的恩加紐(Engaño)角和聖拉斐爾(San Rafael)角之間西北有Macao港(el puerto de Macao)。59
莫桑比克的Maçau60與澳門無關。它原是土王馬甘貝(Cangu Macambe)的一陣地,位於贊比西亞(Zambezia)省木利亞斯(Múrias)河右岸巴爾維(Barué)地方。在1902年的巴爾維軍事行動中遭摧毀。61
葡萄牙也有個地方叫Maçao62,與澳門無關。
在葡語中,Macau除了作專有地理名詞外,還可作形容詞使用,例如cetimmacau(澳門緞子),在巴西指一種家豬。在安哥拉,macau 是一種用玉米發酵後製成的飲料。航海俚語中,有“~`Amacau”這一短語,義即“不按照規定”。63還有一種鸚鵡科鳥(Ara macao,Lin)也以macao為名。64
最後再為勃固的Macao。這個問題是伯希和提出的,但他不是發軔者。早在1886年,玉爾(Henry Yule)和布爾內(Arthur Coke Burnell)在《英-印口語詞句及同源詞綜合詞彙(Hobson-Jobson:A Glossary of Anglo-Indian Colloquial Words and Phrases,and of Kindred Terms;Etymological,Historical,Geographical,and Discursive)》中“Macao 條”為對此有所為明:“Macao或Maccao也是勃固江(Pegu River)一地名。這是那個城市輝煌時代的港口。至今65在當地仍存一同名村落。”66。兩位作者摘錄了4條文獻。第一條便是1554年安東尼奧·努內斯(AntÓnio Nunez)所著《葡印度量衡及貨幣換算書(Lyvro dos pesos da Ymdia,e Assy medidas e Mohedas,escripto em 1554 por Antonio Nunez)》一書。伯希和大概得靈感於此。伯希和引用了其中的兩條,但未進一步發掘葡語史料。
著名的葡萄牙海外地理考證家拉格阿子爵(Visconde de Lagoa)解釋說:“MACAO城:位於勃固江(rio Pegu)畔一城市,以前十分重要,現幾乎為人遺忘67。在古圖上出現在仰光(Rangum)河口。近勃固。”68
迄今為止,學者未注意到多拉多(Femão Vaz Dourado)1570年圖中同時有“macao”和“macham”69兩種寫法,而同一作者的1571 年圖上卻標“machoa”,均位於“Pegu”的下方,在它和“tagalla”之間。在1595年-1596年間出版的林旭登圖70上,也同時標有“Macao”和“Macham”。71“Macao”在“Pegu”的左下,“Macham”在“Pegu”的右上,均位於沿海,而且有表示城市的房屋建築。林旭登航海圖的全稱是《中國、交趾支那、柬埔寨、暹羅、滿剌加、若開及勃固所有海岸及陸地標示或準確繪圖,以及周圍大小島嶼,礁石、暗礁、沙洲、淺灘及低灘,一切從目前葡萄牙領航員所使用的最正確的針路及地圖中輯出》。72林旭登顯然是抄襲多拉多1570年圖。
我們認為,多拉多1570年圖及林旭登航海圖中同時出現的“Macao”和“Macham”並不代表兩個不同的地點。可能的情況是,由於早期葡語中“Macham”亦作“Macao”,導致多拉多和林旭登誤認為是不同的二地。
從製圖的準確性來看,多拉多1570年圖及1571年圖所標示的位置更加接近實際,因此“Macao”位於“Pegu”的右上方。
1600年《亞洲-遠東平面圖》將“Macao”標在“Pegu”的上方,但去掉了“Macham”。73可見作者可能接觸了更新的資料,修正了多拉多1570年圖和林旭登航海圖中“Macao”和“Macham”並存的信息。
比較1600年《亞洲-遠東平面圖》及現代圖,林旭登航海圖中表示的全中國及緬甸的位置,尤其是印支半島過於平橫,因此“Macham”位於“Pegu”之右。如果按照實際位置,將林旭登的表示向右扭轉90度,“Macham”將位於“Pegu”之下。
我們看到,1600年圖已將林旭登航海圖的平橫表示扭轉了90 度,因此林旭登航海圖中在“Pegu”左下方的“Macao”,在1600 年圖中居於“Pegu”之上了。此圖中,多拉多1570年圖和林旭登航海圖的影響十分顯然。
多拉多1570年圖和林旭登圖造成的這個疑難,需求諸於文字資料加以判斷與解決。“1586年12月,費茨(Ralph Fitch)從Cosmin (Cosmim74,近勃生(Baçaim))前往Medon75,從此至Medon,然後過Dela76,到Cirion(沙廉)77,再到Macao,最後抵達Pegu(勃固Pegóu)城。”78。從今圖可知,勃生在勃固的西左下方。費茨的行程可能是從位於伊洛瓦底江口的“Cosmin”出發,進入位於莫塔馬灣的“Medon”和“Dela”,經過沙廉和“Macao”,最後抵達勃固城。因此,“Macao”應該位於沙廉和勃固城之間,換言之,“Macao”在沙廉之上,勃固城之下。一份17世紀初的意大利語史料稱“……全勃固的主要港口沙廉與Macao之間的距離不超過18英里(miglia)79。”平托說它“距勃固二里格”80。1568年一資料亦稱“Maccao距勃固12 英里”。81葡印官方編年史家普加羅(António Bocarro)則謂:“……沙廉是條淡水河,流量充沛,從內地經勃固河流出。它距Macao城一里格,……”82
據葡萄牙史料記載,“Macao”或“Macham”是勃固的舊城83,因此有“cittádi Macao(Macao城)”84之稱,而且是“cittáprincipale del Pegù(勃固的主要城市)”。85據葡印官方編年史家普加羅的記載,“……Macao城亦稱Boga86,曾是勃固皇帝的朝廷,……”87實際上,Macao城是勃固城的一部份,位於它的右下方,既東南方向。
“阿(亞)媽(馬)宮說”在西方學界流行已久。
1950年,荷蘭漢學家戴聞達(J.J.L.Duyvendak)在一篇關於博克塞所著的《貴族在遠東1550-1770》88的書評中,建議說Amacao或Macao可能來自“(A)Ma-kung‘the shrine of(A)Ma’(阿媽宮‘亞馬廟’)”並引澎湖的“媽宮”為例。89
1953年,博克塞在《十六世紀中國南部行紀》中將Amacao分別還原成“A-ma-ao阿媽澳”和“A-ma-kung阿媽宮”。90
1959年,通曉漢語和葡語的瑞典語言學家埃傑羅德(Søren Egerod)認為,戴聞達提出的“媽宮說”很有說服力。91
行文至此,我們有必要解讀澳門媽祖閣廟中的一幅對聯。“神山第一”的左右聯是“瑞石靈基古”,“新宮聖祀崇”。第一句的大意是:瑞祥的石頭和有靈氣的地基久遠已經存在。第二句可理解為:人們在新建的媽祖宮莊重地舉行祭祀。這幅對聯的含義十分清楚,說明“神山第一”是在瑞靈古老基石上的新宮。既稱新宮,不難推斷必然有過舊宮。因此,“神山第一”石殿前橫柱下方的“明萬曆乙巳德字街眾商建。崇禎己巳為德二街重修”及背後的“欽差總督廣東珠池市舶稅務兼管鹽法太監李鳳建”的銘文是指重建。令人不解的是,憑當年李鳳的欽差地位和權勢,如果真是由他倡建,應該在明亮處立塊大碑纔符合邏輯,而不是現在所見的單行孤文。更令人不解的是,為何“欽差總督廣東珠池市舶稅務兼管鹽法太監李鳳建”隱藏在後?重重疑點有待專家學者共同努力破解。
僅憑“欽差總督廣東珠池市舶稅務兼管鹽法太監李鳳建”這一行字便否定澳門媽祖信仰悠久的歷史似乎過於急功。為曲證以“新石刻”為唯一支援的1605年說92,譚世寶有意避開了此聯。1605年說難以令人信服,尤其是無法科學解釋Macau的詞源93和前引多條西方文字中早於1605年的對媽閣廟的記載。
“中國最古老的媽祖廟即莆田湄洲祖廟,香火綿延已歷千年,為媽祖香火最源頭,在媽祖廟中最具權威。世界上曾經存在和現存的數以萬計的媽祖廟,就其香火淵源而論,都是直接或間接從湄洲祖廟分香過去的。”94澳門媽祖閣的名字也可能從莆田湄洲祖廟的朝天閣得靈感而起。宋徽宗宣和五年(1123),賜“順濟”廟額。元代,媽祖被敕封為“護國明著天妃”,朝廷派官修建湄洲祖廟。明洪武七年(1374),指揮周坐重建寢殿、香亭、鼓樓、山門,擴大規模,復塑神像。又有張指揮於正殿左邊,建立朝天閣。據記載,台灣北港媽祖廟的神像便是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樹壁和尚從湄州祖廟朝天閣中請來奉祀的。95
值得注意的是,在奉祀媽祖眾多的廟宇中,朝天閣和媽祖閣〔阿(亞)媽(馬)閣〕是僅有以“閣”作廟名的。閣是古代一種類似樓的建築物,分兩層,底層為支撐層,上層立於支撐平座上,四周圍起,有窗,視野高闊,通風良好,常建於園林中以供休憩。亦供置物藏書用。另指女子的房間。“娘媽角位於澳門半島西南端,南臨木帆船時代來往東西二洋的重要帆道十字門,西臨澳門內港北灣的入口處。媽祖閣建於娘媽角山的山腰,背山面海,沿崖而築。‘媽祖閣’之得名,蓋因‘閣’為中國古代女子居室的特稱,媽祖為女神,故其行宮以‘閣’命名。”96據《中文大辭典》,“閣即宮閣”97。因此,阿(亞)媽(馬)閣等於阿(亞)媽(馬)宮。朱傑勤先生對為何稱“宮”的解釋精闢入裡:“台灣赤嵌城附近有天妃廟。亦稱為馬祖廟。閩人及土人稱天妃神曰馬祖,稱廟曰宮。但吾粵多稱天妃廟為天后宮,蓋妃或后宜於處宮,不必指廟而言。”98
澳門祖籍八閩人士至今仍獨鍾使用“媽閣廟”這一稱謂。據黃曉峰先生言,“最近筆者在與澳門媽祖廟值理會主持人林先生伉儷的一次交談中,發現他們雖用廣州話交談,卻一直把‘媽祖誕’稱為‘娘媽誕’,言談中祇稱‘媽閣廟’而沒有稱‘媽祖廟’。……MACAU 當然是‘媽閣’(‘娘媽角’)的閩語音譯了。”99
黃先生這一結論與澳門土生學者高美士的“較之他省人士,福建人為優良的水手,膽大冒險,於是葡萄牙人耳聞了má-kók(馬閣)這一發音的福建發音má-kauk(馬閣)。廣東話中仍以má-kók稱呼我們稱之為Barra的地方。因此,澳門一詞的詞源來源於má-kók (馬閣)這兩個音節的福建發音,即má-kauk(馬閣)”的論述不差累黍。100
我們主張,媽閣中的“閣”不如通常認為的是“角”的變音101,而是廟的本名。因此,馬閣廟不等於馬角廟,位於馬角的廟。俗名“馬角”可能是媽(馬)閣角的簡稱,義即媽(馬)閣所在的岬角。
1739年雍正《廣東通志》中的《澳門圖》向我們展示,今媽祖閣廟作亞媽閣102。這是目前所知最早的同時有圖像、文字可考的名稱。換言之,葡人到澳門時所見到的崇拜媽祖的廟宇的名稱極有可能是亞媽閣。因此,葡語中以ama或ma起始,不以鼻音結尾的早期澳門名稱反映了(亞)媽(馬)閣的譯音。
筆者在著名的《耶穌會會士在亞洲》手稿中檢得一早於平托那封著名的1555年11月20日信的函件,其題目為《在日本王國豐後城的阿爾梅達103致在前往日本途中的中國港口Macoa的貝爾喬爾104神甫函1555年9月16日(Carta
efcreveo luis dalmeida
efta é Būgo Çidade do Reino de Japáo pa o pe M.Belchior
eftaua em Macoa porto da China de caminho pa Japáo a 16 setenbro do anno de 1555)》。
Macoa可能不是Macao的筆誤,因為多拉多的1571年圖上已見“machoa”。而且貝爾喬爾(Belchior)神甫1555年11月23日函的1570 年葡萄牙語刊本及1575年西班牙語刊本中均作“Macoa”。
此函的重大意義在於它證明了1555年澳門已存在,而且貝爾喬爾(Belchior)神甫當時人在澳門,因此他那封署期1555年11月23日的函件確實是由澳門發出的。
此函的鈔件在里斯本阿儒達宮圖書館《耶穌會會士在亞洲》叢鈔中有兩種。105
鈔件一出現兩種形式:標題中作“amacao”。106落款作“Ex portu china(發自中國港口)”。107未具體說明是哪個港口。這是伯希和否認此信係從澳門發出的二論據之一。前引阿爾梅達致貝爾喬爾神甫函中的“Macoa porto da China”為“中國港口”是澳門,而不是浪白滘提供了力證。
鈔件二出現兩種形式:標題中作“De Macao porto da China(從中國港口Macao)”。108落款作“Deste Maçhoam porto da China(從中國港口Maçhoam)”。109“Maçhoam”形式受拉丁語的影響,故謄抄者在題目中將其改為葡語的形式“Macao”。
此外,還有三種早於上述抄本兩個世紀的刊本。
1、1565年西班牙語刊本,標題作“貝爾喬爾神在去日本途中致歐洲耶穌會神甫及修士一函的抄件”。110落款作“Defte puerto de la China(發自這個中國港口)”。111
2、1570年葡萄牙語刊本,標題作“貝爾喬爾神在去日本途中從中國港口Macoa發出的另外一函”。112落款作“Defte porto da China(發自這個中國港口)”。113
3、1575年西班牙語刊本,標題中作“Macoa puerto de la China”。114落款作“Defte puerto dela China(發自這個中國港口)”。115
看來,伯希和說平托和貝爾喬爾二信是寫於浪白滘的觀點應該徹底修正了。除了上述刊本的力證外,實際上,平托那封著名的1555年11月20日信對此有明確的涉及:“今天,我從我們住泊的浪白滘來到了亞馬港。亞馬港在浪白滘前方六里格多處。在那裡我遇到了梅爾喬爾(Mestre Melchior)神甫,他從廣州來此。25天前,他去廣州洽贖貴族馬特烏斯·德·布里托(Mateus de Brito)及另一已在廣州城獄中關押了六年的人。”116學界對平托信是從澳門發出的已有共識,那麼“他從廣州來此”無疑是澳門。伯希和被認為是20世紀最偉大的東方學家,但從他關於澳門的幾種主要論文、著作的參考書目來看,在葡語資料的運用方面,他從無查閱原始檔案文獻,都是徵引他人的“紙上作業”,因此某些產生過巨大影響的涉及澳門起源的觀點近來逐漸受到學者們的質疑與修正。
據筆者所知,在所有研究澳門名稱起源的學者中,衹有香港的葡人學者白樂嘉曾經查閱過庋藏在阿儒達宮圖書館的平托及梅爾喬爾函件的鈔件,但他僅僅寓目了4件中的兩件117。他所轉寫的形式與原鈔件有所不同,例如“Amaqua”118原文作“Amaquá”。這個重音符號對“Amaqua”音值的確定有決定意義。在16世紀的古葡語中,在a上加重音符號,即á,表示“去鼻音符號化(desnazalização)”119,因此“Amaquá”的實際音值是“Amaquã”或“Amaquam”。另外,“Machoam”120原文作“Maçhoam”121。
阿儒達宮圖書館鈔件出現的為多異體,可分為三類:1題目中出現;2正文中出現;3落款中出現。函件一般無題目,因此現有題目是為了編輯而後加的。可以相信,阿儒達宮圖書館鈔件的原本122也已經是鈔件。因此,題目中的異體如不見於正文和落款中,對於研究意義不大,但可作為背景參考。最重要的是後兩類中出現的形式。落款是函件的構成部份,因而其中的異體有謄寫誤識的可能,但絕對不可能為謄抄者所擅加。
平托的1555年11月20日函件在里斯本阿儒達宮圖書館《耶穌會會士在亞洲》叢鈔中有兩種123。
鈔件一出現兩種形式:本文中作“Ama quão”。124落款作“Ama Cuao”。125
鈔件二出現三種形式:標題中作“Amaquá”。126本文中作“amaquã”。127落款作“amaquan”。128
上述5種異體中,除了“Amaquá”是謄抄者後加的外,其餘應該是原文所有。4種不同的書寫形式說明,兩個抄件源自不同的版本,而不是抄寫異體。4種異體的葡語實際音值是一樣的,詳見有關分析。它們共同具有“阿(亞)媽(馬)”的成份。這足以說明澳門外語稱謂所包含的媽祖文化歷史淵源。從普通名詞轉來的漢語名稱“澳門”反而顯得平淡無奇。
意大利孟特(Jõao Baptista do Monte)神甫於1562年12月26日從“Maquao porto da China”發出一函。129
如果說上述文獻為鈔件,不足完全憑信的話,那麼下引資料是歷經滄桑的原件,不可同日而語。
戈列高里奧·岡薩雷斯(Gregorio Gonzalez)1573年130函件中作“Maquaó”131。
在利瑪竇與羅明堅合著的《葡漢辭典》內,我們仍然可以看到“Maquao=蠔鏡澳”132。
在“Maquaó”與“Maquao”中“u”不發音133。例如,在《葡漢辭典》內,“vaca(牛)”134亦可寫作“vaqua”135。“Porco ciu 豬”136亦可寫作“porquo”137。因此,“MaquaÓ”與“Maquao”的實際音值是“MacaÓ”與“Macao”。從葡語歷史語音學來分析,在某些單詞中“qua”演變成“ca”,例如,“areca(檳榔)”的古體作“arequa”138。“barriga(肚子)”的古體作“barigua”139。Malaca(馬六甲)以前寫作Malaqua140,甚至Malaqa141。基數詞“cinco u五”142同時可以寫作“cinquo”143。因此,“Maquao”與“Macao”完全同值。“q”在元音“a”、“o”及“u”前發“c”音。舉個最明顯的例子,“coco(椰子)”古體作“coqo”144。
另外,具有“ch”異體的形式,如“Maçhoam”和“Machao”等中的“~'ch”和“ch”可能是受拉丁語的影響,其後的“h”不發音,例如,不定冠詞“um”、“uma”以前寫作“hum”、“huma”,“caos(混亂)”的古體是“chaos”或“chàos”145。“caridade(悲憫)”在利瑪竇時代寫作“charidade”。146“caríssimo(最親愛的)”在利瑪竇的函件中寫作“charissimo”。147因此,出現在“Maçhoam”、“Machoa”和“Machao”等中的“~'ch”或“ch”在元音“a”、“o”和“u”前的音值同“c”。“發軟音的c以~'c表示,即便在元音e和i前也寫作ç”。148也就是說“~'ce”與“~'ci”等於“ce”和“ci”。受此影響,有時“co”寫作“~'co”。在此情況下,“~'co”不發現在的“so”音,而是發的“ko”音,例如,在魯日滿神甫的《1659至1666年中華帝國政治及傳教狀況記》1672年葡語版的第42頁上,鄭芝龍的洗名同時出現“Nicolao”和“Niçolao”的形式。
總言之,早期外文的amaquao、Maquaó、Maquao、Amacao和Macao等形式的實際音值是相同的。尤其是“Macoa”和“Machoa”更像是閩南語149“媽[mar](馬)[mar,bea]閣[kog;koq]”或廣東話“媽[°má]150(馬[°má]151)閣[kók]152”的對音,因為無鼻音。
Macao的實際音值是Macau。在成稿於1606年的羅明堅的《中國地圖集》153中已出現“macao(macau)”154和“MACCAU”155。按照葡語的發音規則,詞尾非重讀音節中的“o”弱化,其實際音值是“u”。所以,羅明堅在“macao”後特別解釋標明“macau”。在另外一處則僅僅使用“MACCAU”這一形式。在“MACCAU”中“CCA”等於“CA”,因此,“MACCAU”等於現代寫法的“MACAU”。從已知文獻來看,羅明堅是第一個使用“MACAU”這一形式的人。
從地圖資料來看,荷蘭人布利(Theodore de Bry)的《Amacao》圖繪製於1598年156,但刊於1607年157。如果不是外文中已知澳門最古老的刊印地圖,也可算是其中之一。
總之,葡語中無尾鼻音的諸形式可能是阿(亞)媽(馬)閣對音;有尾鼻音的諸形式可能是阿(亞)媽(馬)宮,或阿(亞)媽(馬)港的對音。換言之,葡人初抵“亞馬港”時,在岸上見到的奉媽祖廟宇的原名可能為阿(亞)媽(馬)閣,或阿(亞)媽(馬)宮。按照前引媽祖信仰流行地區的方誌所列舉的一般命名規則,《粵大記》中的“亞馬港”,因其岸上當時有或有過阿(亞)媽(馬)閣或阿(亞)媽(馬)宮而得名。
鑒於上引諸多中外史料,筆者難以苟同1605年說。“有關李鳳碑銘的發現,僅是說明澳門現存媽祖廟建築是明萬曆三十三年以後建築的,並不能證明此前當地有否媽祖廟宇。按照中國人的習慣,在民間有影響的廟宇建築是從簡陋發展到繁複、壯麗,澳門現存‘神山第一’與‘弘仁殿’這二座建築,都是全石結構,已是成熟的建築。就一般規律而言,此前應有磚木結構的媽祖廟。此外,葡萄牙方面的材料表明:早在葡萄牙人來到澳門之前,此地即有媽祖廟存在,所以,葡萄牙人稱澳門為‘阿媽港’,即“Amaqua、Amacuao、Machoam、Maquao等等,……後來這一地名在葡文中簡化為Macau在英文中寫作Macao,‘如果澳門媽祖閣是像譚世寶先生所說那樣始建於萬曆三十三年(1605),那是在葡萄牙人來到澳門(嘉靖三十三年即西元1554)後的51年,這顯然不是葡萄牙始進澳門所見的媽祖廟。合理的解釋是:在後來被稱為媽祖閣的地方,原有一座簡陋的媽祖廟,是前來貿易的漳泉等地商人活動的場所。迨至萬曆三十三年,正當澳門歷史上的黃金時代,在當地的福建商人與寓居澳門的各地商人聯合起來,在官府的支援下,建造了新的媽祖廟,這就是我們現知的媽祖閣。據此,我們認為:應當用考古的方式對媽祖閣地盤進行挖掘,祇有對其遺物進行嚴格分析,才能辨別澳門媽祖閣的始建年代。目前單憑現存廟宇上的碑銘,是無法說明媽祖閣始創於何時的。”158
筆者亦不認同500年說。“然而,澳門媽祖閣是否真的有五百年的歷史,實物資料和文獻記載的證據仍然十分缺乏,難以成為定論。但是,可以肯定,在嘉靖三十二年至三十六年(1553-1557)葡人入據澳門以前,這座媽姐閣已經存在,葡文Amaquam或Macau起源於對這座媽祖廟的音譯,已經成為中國與西方學者的共識。”159
否定澳門媽祖信仰之悠久不啻否認澳門歷史之古遠。澳門與媽祖有不解之緣,澳門因媽祖而以Macau聞名於世。
古往今來,Macau這個蘊藏著深厚天妃信仰內涵的稱謂可能是繼China之後在世界上知名度最高的中國地名。
Macau這五個字母不是媽祖文化寰宇傳播永恒讚歌美妙的歷史音符嗎?
澳門應該為有這樣一個響亮的名字而感到驕傲!
註釋:
1 目前在這方面的研究,請參見楊欽章<海域天妃故事在明代的西傳>,《海交史研究》,1987年,第1期,第66-70頁及黃曉峰<澳門與媽祖文化圈>,《澳門媽祖論文集》,澳門海事博物館及澳門文化研究會合編,1998年,第224頁。
2 這是一個重要的軍事情報,因為使用馬匹的軍隊運動及作戰能力高。西班牙人征服的美洲無馬,所以他們對中國是否有馬特別感興趣。
3 普陀山。古葡語地圖稱其為“Ilha da Varella(廟宇島)”。“往時日本、高麗、新羅諸國皆由此取道以候信風。”顧祖禹《讀史方與紀要》卷92,<浙江>,轉引自林仁川,《明末清初私人海上貿易》,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1987年,第140頁。
4 這個詞是馬來語(barhala),義即“佛寺”,“佛廟”,亦指“佛像”。參見達爾加多(Rodolfo Sebastião Dalgado)《葡亞詞彙》,1982年,漢堡版,第2卷,第405-406 頁。
5 舒馬赫梅爾(Georg Schurhammer)《東方集(Orientalia)》,羅馬-里斯本,1963 年,第527-529頁。
6 其形象可參見魯克思<繪畫和木版畫中的海上保護神媽祖>,《澳門媽祖論文集》,第233頁後[圖23]神姑收服孽龍精(楓亭媽祖廟壁畫)。
7 梁廷枏《粵海關誌》(袁鈡仁校註本),廣東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25頁。
8 同上,第330頁。
9 同上,第328頁。
10 費爾南·洛佩斯·德·卡斯塔聶達(Fernão Lopes de Castanheda)《葡萄牙人發現與征服印度史(História do Descobrimento e Conquista da Índia pelos Portugueses)》,科英布拉大學出版社,1924年,卷2,第422頁。
11 蔣維錟《媽祖文獻資料》,福建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379頁。
12 葡人時稱中國為“中國省”。
13 達米昂·德·戈伊斯(Damião de Góis)《唐曼努埃爾王編年史(Crónica do Felicíssimo Rei D.Manuel)》,科英布拉大學出版社,1926年,第4卷,第58頁。
14 周立方<談媽祖傳說的研究>,第60-61頁及章文欽<澳門與中華傳統文化中的航海保護神>,《澳門媽祖論文集》,第187頁。
15 葉權《賢博編》,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第44頁及羅理路《澳門尋根》,澳門海事博物館,1997年,第111-114頁。有關敘述,可見吳志良《生存之道——論澳門政治制度與政治發展》,澳門成人教育學會,1998年,第39-40頁。
16 《若昂·德·埃斯科巴爾關於崇高,強大的唐·塞巴斯蒂安國王遣華使團的評述(Comentários de João de Escobar sobre a Embaixada que Muito Alto e Mui Poderoso Rei Dom Sebastiào mandou à China)》。原文庋藏耶穌會檔案館,果阿第38號卷宗,第47-73頁。這是第二部份。已佚失的第一部份可能包括有關澳門早期歷史的重要資料。
17 湯克寬。
18 小橫琴在葡語中稱“D.João”。該名可能來自此人。
19 引文由本文作者從葡語譯出。參見洛瑞羅(Rui Manuel Loureiro)著《澳門尋根(Em Busca das Origens de Macau)》,教育部葡萄牙海外發現紀念工作小組,里斯本,1996 年,第154頁。
20 “啞喏唎歸氏”葡語原姓名的考證,見金國平、吳志良《霍韜父子、“啞喏唎歸氏”、王綽、戴燿、李鳳與澳門》(待刊)。
21 譯自德禮賢《利瑪竇全集(Fonti Ricciane)》,國家出版社,羅馬,1942年,第1卷,第151-152頁。此句十分關鍵,特將原文轉錄備查:“…dove era venerata una pagoda,che chiamano Ama.Per questo chiamavano quel luogo Amacao,che vuol dire in nostra língua Seno de Ama
德禮賢註釋如下:“…dove era venerata una pagoda,che chiamano Ama[阿媽]。
Per questo chiamavano quel luogo Amacao[阿媽澳],che vuol dire in nostra lingua Seno de Ama.”
22 劉俊餘、王玉川合譯《利瑪竇全集》,台北,光啟出版社、輔仁大學出版社聯合出版,1986年,第1卷,第111頁。
23 利瑪竇、金尼閣著,何高濟等譯《利瑪竇中國劄記》,中華書局,1983年,上冊,第140頁。
24 《利瑪竇全集》,第1卷,第151頁註釋4。
25 王都立(Pietro Tacchi Venturi)《利瑪竇神甫歷史著作集》,馬塞拉塔,1913年,第2卷,第141、156頁。
26 《葡亞詞彙》,第2卷,第131-133頁。
27 同上,第2卷,第130-131頁及羅明堅、利瑪竇《葡漢辭典》,魏若望序,里斯本,2001年,第126頁。
28 白妲麗著、金國平譯<澳門地名考>亦曾涉及此問題,《文化雜誌》(中文版),1987 年,第1期,第8頁。
29 具體例子參見《利瑪竇全集》,第1卷,第151頁註釋4及《利瑪竇神甫歷史著作集》,第2卷,第141、156頁。
30 弗朗西斯科·卡勒其《週遊世界評說(Ragionamenti del mio Viaggio intorino ao Mondo(94-1606)》,都靈,1969年,第205頁。
31 《葡漢辭典》,第126頁。
32 改寫利瑪寶原著的金尼閣犯了同樣的錯誤。他將“pagoda”改為“Idolo”。“那里有一尊偶像,至今仍可見到,它的名字叫阿媽,因此名而稱Amacao,義即阿媽灣( "In quella vi era vn'Idolo, & hoggi vi se vede, che baueua name Ama, da quello fù detto il lito Amacao, cioè golfo di Ama.")。參見 Nicolao Trigauci, Entrata nella China de'Patri della Compagnia del Gesv. Tolta da i Commentaij del P. Matteo Ricci di detta Compagnia, Napoli, 1622, p. 111。
33 徐曉望、陳衍德《澳門媽祖文化研究》,澳門基金會,1998年,第137頁。
34 同上,第35頁。
35 加斯帕爾·達·科魯斯(Gaspar da Cruz)《中國事務及其特點詳論》,里斯本,1997 年,第252頁。
36 參見註釋2。
37 [英]C.R.博克舍編註、何高濟譯《十六世紀中國南部行紀》,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第217-218頁。
38 [西班牙]門多薩撰,何高濟譯《中華大帝國史》,北京,中華書局,1998年,第41 頁。
39 詳見保羅·帕斯特爾斯(Pablo Pastells)《耶穌會在菲律賓群島傳教工作》,巴塞羅那,1900年,第1卷,第533頁。
40 同上,第1卷,第534頁。
41 錢江<媽祖信仰與海外閩商僑居社區>,《澳門媽祖論文集》,第94頁。
42 關於圖畫的傳播,可見徐新<西方畫家與澳門媽閣廟>,《澳門媽祖論文集》,第226-230頁。
43 譚世寶<Macao、Macau(馬交)與澳門、馬角等詞的考辯>,《文化雜誌》(中文版),第35期,第192-193頁。
44 周凱《廈門誌》,台北,台灣銀行經濟研究室,台灣文獻叢刊第95種,1962年,卷四防海略/(附)北洋海道考,第143頁。
45 王必昌《重修台灣縣誌》,台北,台灣銀行經濟研究室,台灣文獻叢刊第113種,卷六祠宇誌/廟/澎湖天后廟,第172頁。
46 劉良璧《重修福建通誌-台灣府》,台北,台灣銀行經濟研究室,台灣文獻叢刊第74 種,1961年,卷八壇廟/壇廟/錄自重纂福建通誌卷二十八/台灣縣,第106頁。
47 謝金鑾《續修台灣縣誌》,台北,台灣銀行經濟研究室,台灣文獻叢刊第140種,1962年,卷二柏誌/政誌/壇廟,第64頁。
48 《重修台灣縣誌》,卷二山水誌/山水誌/澳嶼,第40頁。
49 陳淑均《噶瑪蘭廳誌》,台北,台灣銀行經濟研究室,台灣文獻叢刊第160種,1984 年,卷三(中)祀典/祀典/蘭中祠宇,第118頁。
50 周璽《彰化縣誌》,台北,台灣銀行經濟研究室,台灣文獻叢刊第156種,1962年,卷十二藝文誌/引/勸修王功港天后宮疏引(鄧傳安),第429頁。
51 金國平、吳志良<粵東“亞馬港”與越南“亞馬港”>,《鏡海飄渺》,澳門成人教育學會,2001年,第243-246頁及王海濤<媽祖與觀音>,《澳門媽祖論文集》,第65頁。
52 <Macao、Macau(馬交)與澳門、馬角等詞的考辯>,第191-192頁。
53 《歐美插圖世界百科全書(Enciclopédia universal ilustrada europeo-americana)》,馬德里,Espasa-Calpe出版社,1930年,第31卷,第1145頁,達斯內維斯<巴西人眼中的澳門>,《文化雜誌》(中文版),第22期,1995年,第46-53頁及鄧景濱<澳門外文稱謂Macao非借用於緬甸>,《澳門研究》,第13期,1999年,第126-128 頁和<澳門外文稱謂Macao淵源考>,《歷史研究》,2002年,第3期,第174-175 頁。
54 《歐美插圖世界百科全書》,第31卷,第1145頁及黎沙《澳門——熱帶葡萄牙人類學研究》,里斯本,國際出版社,1996年,第148頁。
55 《歐美插圖世界百科全書》初版於1930年。1956年馬德里出版的《西班牙語同名郵政地理詞典(Dicionario Geográfico Postal de Homónimos Hispánicos)》,第1冊,字母A-P中不見此名。
56 《歐美插圖世界百科全書》,第31卷,第1135頁。
57 同上,第31卷,同頁。
58 《世界大百科全書(Gran Enciclopedia del Mundo),畢爾巴鄂,1976年,第12卷,第279頁。
59 《歐美插圖世界百科全書》,第31卷,同頁。
60 Maçau是一種小猴子的名稱,參見馬查多(José Pedro Machado)《莫拉伊斯新簡明字典(Novo Dicionário Compacto da Língua Portuguesa),里斯本,1987年,第3版,第3卷,第396頁。
61 《葡萄牙及巴西大百科全書》,第15卷,第717頁。
62 詳見《葡萄牙大陸和海島地方地理學詞典(Dicionario Chorographico de Portugal Continental e Insular)》,第7卷,1940年,第849-852頁。
63 莫拉伊斯(Antonio de Moraís)《葡語大字典》,里斯本,1948年,第6卷,第348頁。
64 同上,同頁及《世界鳥類名稱(拉丁文、漢文、英文對照)》,北京,科學出版社,1986年,第19頁。
65 1886年。
66 《英一印口語詞句及同源詞綜合詞彙(Hobson-Jobson:A Glossary of Anglo-Indian Colloquial Words and Phrases,and of Kindred Terms:Etymological,Historical,Geographical,and Discursive)》,倫敦,1886年,第402頁。
67 在1727年葡印總督簽發的一份文件中仍見“Maccao”,參見《葡萄牙海外影像館館刊》,里斯本,1989年,第49期,第124頁。
68 《古代葡萄牙海外史地名考——亞洲、大洋洲部份》,地理考察及海外研究委員會,里斯本,1953年,第2卷,第205頁。Bago是孟語Pegu的發音,見陳佳榮、謝方、陸峻嶺《古代南海地名彙釋》,北京,中華書局,1988年,第1017頁。
69 《葡萄牙地圖總薈》,里斯本,1960年,第3卷,第270圖。《澳門:從地圖繪製看東西方交匯》,紀念葡萄牙發現事業澳門地區委員會,第96頁上的同圖較小,而且不太清楚。參見附錄之一。
70 上面也有廣東的“Macao”。
71 參見附錄之二。
72 原圖存荷蘭鹿特丹Prins Hendrik海事博物館。
73 《澳門:從地圖繪製看東西方交匯》,第153頁。
74 參見《古代葡萄牙海外史地名考——亞洲、大洋洲部份》,第1卷,第272-274頁。
75 今地不詳。
76 今仰光郊區一地,參見《古代葡萄牙海外史地名考——亞洲、大洋洲部份》,1953 年,第2卷,第14頁。
77 參見《古代葡萄牙海外史地名考-亞洲、大洋洲部份》,1953年,第3卷,第165 頁。《清史稿》/列傳/卷五百二十八列傳三百十五屬國三/緬甸中作“悉林”。“進攻擺古河口之悉林工場,與葡萄牙所築舊堡,悉取之(第14682頁)。”又譯“錫里安”。位於10°42’6°16’。
78 伯希和<一部關於澳門早期歷史的著作(Un ouvrage sur les premieres temps de Macao)>,《通報》,第2系列,第31期,1935年,第77頁。
79 梵蒂岡秘密檔案館(A.S.V.),Fondo Confaloneri,vol.31,fls.414。
80 費爾南·門德斯·平托著、金國平譯註《遠遊記》,澳門,紀念葡萄牙發現事業澳門地區委員會,澳門基金會,澳門文化司署及東方葡萄牙學會,1999年,下冊,第582頁。
81 《英-印口語詞句及同源詞綜合詞彙》,第402頁。
82 《旬年史之十三》,里斯本,1876年,第1卷,第128頁。
83據葡印官方編年史家科多(Diogo de Couto)的記載,新城由莽應龍(Bayin-naung 1551-1581年間在位)王“下令挨著舊城起造一座漂亮的城市作為他的朝廷。這一切在他高薪請來的中國工程師的指揮下,按照中國國王的形制為他建造宮殿。(《旬年史之七》,里斯本,1782年,第1部份,第151頁)”新城於1599年若開(arracaneses)人入侵時遭毀,參見格德斯(Ana Maria Marques Guedes)《葡萄牙人在緬甸的干預與融合》,里斯本,東方基金會,1994年,第198頁,註釋4。
84 梵蒂岡秘密檔案館(A.S.V),Fondo Confaloneri,vol.31,fls.413v。另見《英印口語詞句及同源詞綜合詞彙》,第402頁。
85 梵蒂岡秘密檔案館,Fondo Confaloneri,vol.31,fls.414v。
86 《古代葡萄牙海外史地名考——亞洲、大洋洲部份》,第1卷,第118頁。
87 《旬年史之十三》,里斯本,1876年,第1卷,第128頁。
88 《貴族在遠東1550-1770》,海牙,1948年初版。關於澳門的辭源,見第3-4頁。
89 戴聞達<書評:博克塞所著的《貴族在遠東1550-1770》>,《通報》,第39期,1950 年,第189頁。
90 《十六世紀中國南部行紀》(英語版),倫敦,1953年,第365頁。
91 埃傑羅德<澳門名稱起源註考>,《通報》,第47期,1959年,第64頁。
92 <澳門媽祖閣的歷史考古研究新發現>,《文化雜誌》(中文版),第29期,第89-109 頁。
93 宣統三年《澳門界務》稱:“此即葡人船隻到澳之始。葡人名澳門為macao馬高。粵音讀泊如馬。今稱馬高即泊口二字之轉音。”(台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編印《澳門專檔》,1996年,第4冊,第81頁)此為“舶口”說之濫觴。後何大章、繆鴻基亦稱:“至於外人稱澳門曰‘馬交’(Ma-Cao)一說為‘舶口’之訛音,明嘉靖十四年,前山寨都指揮黃慶請上官蕃移舶於濠鏡,名其地曰‘舶口’或‘舶澳’葡人訛為Macao。”(何大章、繆鴻基《澳門地理》,廣東省文理學院,1946年,第3頁)此議毫無論證,僅可算為“一說”。黃文寬將此說發揮得淋灕盡致,結論如山,但無任何考據,不過一家之言,學術意義不大(《澳門史鈎沈》,澳門星光出版社,1987年,第197-199頁)。“推陳出新”者為譚世寶(<Macao、Macau(馬交)與澳門、馬角等詞的考辯>,《開放時代》,1998年第6期,第78-79頁及<Macao、Macau(馬交)與澳門、馬角等詞的考辯>,《文化雜誌》(中文版),第35期,第193196頁)。實際上,白妲麗在<澳門地名考>中早就予以了駁斥(《文化雜誌》(中文版),1987年,第1期,第9-10頁)。澳門土生學者高美士接觸這一說法後,又闢一說:“誠然,若接受澳門的初期居民及早期開發澳門的主要社團為福建人的假設的話,自然而然,出現在中國水域的早期葡萄牙人所打交道的是福建人。較之他省人士,福建人為優良的水手,膽大冒險,於是葡萄牙人耳聞了má-kók(馬閣)這一發音的福建發音má-kauk(馬閣)。廣東話中仍以má-kók稱呼我們稱之為Barra(金案:原意為港口的狹窄入口處。此處指媽閣角外,進內港入口處的水域,即《蒼梧總督軍門誌》中的“香山澳”和《粵大記》中的“亞馬港”)的地方。因此,澳門一詞的詞源來源於má-kók(馬閣)這兩個音節的福建發音,即má-kauk(馬閣)。由於訛音或其他語音原因,根據葡萄牙語的發音,結尾的腭音k消失了。但值得一問的是,我們葡語中不也存在結尾的腭音嗎?可以通過在結尾加一個e將其軟化,為何早期抵華的葡人不將Macau發成Macauque?誠然,這個問題祇能由將400年前這些音節的實際發音或可能的發音調查清楚的語言學家來做解釋。”(高美士(澳門諸名考>,載《賈梅士學院院刊》,第3卷,第1期,1969年春季,第63-64頁)通過高美士的論述,我們可以看到,若“舶口”說得以成立,循葡語發音規則,Macau 應發作Macauque。迄今為止,葡語文獻中不見Macauque這一形式。譚世寶引經據典,試圖以“漢語中的聲母b語m的對應轉換關係”來進行“具體的語音分析論證”,堅實“舶口”說的立論基礎,否則無法解釋既然媽閣廟建於1605年,為何在1554年葡語中便出現了Macao的稱呼以及1555年兩信中諸多異體。如果伯希和有關中國的Macao來自緬甸的Macao的假設可以成立,在孟語中,Macao也是“舶口”的對音?而且緬甸的Macao衹有4種形式:Machoa,Macham,Macao和Maccao,未見有帶詞首A,如Amacao等形式。按照伯希和的邏輯,1554年中國的Macao還不存在,因為1554年的《葡印度量衡及貨幣換算書》已出現Macao,因此前者來自後者。照此推理,無論中國Macao還是緬甸Macao的老祖宗應該是他們法國的Macau。如同法國的Macau,中國Macao和緬甸Macao應該是同音異源詞。緬甸Macao的詞源及詞意待考。“舶口”或“舶澳”為普通名詞。衹有在特定的語言環境中才具有專有名詞的意義,作者孤陋寡聞,至今未見漢籍中有以“舶口”或“舶澳”作為專有地名的用法。退一步說,即便“聲母b語m的對應轉換關係”成立的話,亦需解釋其它帶有a的書寫形式。Amacao的漢語對音是否為“阿舶口”或“阿舶澳”?阿或亞衹用在人名稱呼詞之前大概是常識吧。“語言的發展具趨簡性,不可能出現由Macao變成Amacao再變回Macao的演變過程(鄧景濱<澳門外文稱謂Macao非借用於緬甸>,《澳門研究》,第13期,1999年,第135頁)。”“阿(亞)”在漢語中,是助詞。用在稱呼前,表現一定感情色彩。是一種可以省略的前綴,而且省略並不影響基本詞意。從早期葡語文獻中,我們可以觀察到,Macao與Amacao並存,而且意義完全相同,可換用。這恰好反映了漢語的特點。此種現象在葡語語言學上稱“Aférese(詞首字母省略)”,例如,arecear(《利瑪竇神甫歷史著作集(Opere Storiche del P.Matteo Ricci S.I)》,第2卷,第145頁)變為recear。因此,即便“漢語中的聲母b語m的對應轉換關係”可被用來穿鑿釋解Macao,但無論如何難以套用於Amacao。如果無法解釋Macao的100%的同義詞Amacao,那麼對Macao的曲解是無效的。
94 章文欽<澳門媽祖閣與中國媽祖文化>,《澳門與中國歷史文化》,澳門基金會,1995年,第253-254頁。
95 李獻璋《媽祖信仰研究》,澳門海事博物館,1995年,第204頁。
96 章文欽<澳門與中華傳統文化中的航海保護神>,第186頁。
97 《中文大辭典》,第35冊,第150頁。
98 朱傑勤<海神天妃的研究>,《中外關係史論文集》,河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66頁。
99 黃曉峰<澳門與媽祖文化圈>,《澳門媽祖論文集》,第221頁。
100 <澳門諸名考>,第63-64頁。
101 <澳門名稱起源註考>,第63頁。
102 有關論述,可見湯開建<嘉慶十三年“澳門形勢圖”研究>,《文化雜誌》(中文版),第40-41期,第90頁。
103 關於此人生平,見Diego R.Yuuki S.J.著《盧伊斯·德·阿爾梅伊達(Luís de Almeida),(1525年-1583年)醫生、行者、使徒》(葡日雙語),澳門文化司署,1989 年。
104 亦稱梅爾喬爾(Melchior)。
105 其底本(大概也是抄件)可能在西班牙馬德里皇家歷史科學院。另外,里斯本社會科學院,外交部檔案舘及羅馬耶穌會檔案舘各有一抄件。參見Georg Schurhammer S.J.,Die Zeitgenõssischen Quellen zur Geschichte Portugiesisch-Asiens und seiner Nachbarlānder zur zeit des HL.Franz Xaver(1538-1552),Rome:Institutum Historicum S.I.(Bibliotheca Instituti Historici S.I.Gesammelte Studien,20),1962,p.456。
106 里斯本阿儒達宮圖書館《耶穌會會士在亞洲》叢鈔49-IV-49,第236頁。
107 同上,第237頁。
108 同上,同頁。
109 同上,第241頁。
110 《在日本的耶穌會神甫及修士從1548年開始至去年1563年致印度及歐洲同志函件》,科英布拉,1565年,第123頁。
111 同上,第144頁。
112 《在日本的耶穌會神甫及修士從1549年至1571年致同志函件》,阿爾卡拉,1575年,第63頁。
113 同上,第68頁。
114 《在日本的耶穌會神甫及修士從1549年至1566年致印度及歐洲同志函件》,科英布拉,1570年,第lxxxij頁。
115 同上,第xciiij-xcv頁。
116 金國平<一五五五年亞馬港來信>,《中葡關係史地考證》,澳門基金會,2000年,第27頁。
117 白樂嘉《西方先驅及其發現澳門》,澳門,1949年,第169頁註釋75及第172頁註釋103。
118 同上,第105頁。
119 參見《葡漢辭典》,第126頁上的“Palha ho cá zau禾乾草”。我們看到,會漢語的利瑪竇與羅明堅用“cá”來註“gan(乾)”。這類例子在他們的辭典通篇皆是,不勝枚舉。
120 《西方先驅及其發現澳門》,第105頁。
121 里斯本阿儒達宮圖書館《耶穌會會士在亞洲》叢鈔49-IV-49,第237頁。
122 大部份保存在西班牙馬德里皇家歷史科學院,詳見Josef Franz Schütte,El‘Archivo del Japon’,vicisitudes del archivo Jesuítico del extremo oriente y descripción del fondo existente en la Real Academia de la Historia de Madrid,Madrid,Real Academia de La Historia,1964。
123 其底本(大概也是抄件)可能在西班牙馬德里皇家歷史科學院。另外,里斯本社會科學院,外交部檔案舘及羅馬耶穌會檔案舘各有一抄件。參見Georg Schurhammer S.J.,Die ZeitgenŌssischen Quellen zur Geschichte Portugiesisch-Asiens und seiner Nachbarlãnder zur zeit des HL.Franz Xaver(1538-1552),Rome:Institutum Historicum S.I.(Bibliotheca Instituti Historici S.I.Gesammelte Studien,20),1962,p.455。
124 里斯本阿儒達宮圖書館《耶穌會會士在亞洲》叢鈔49-IV-49,第253頁。
125 同上,第255頁。
126 里斯本阿儒達宮圖書館《耶穌會會士在亞洲》叢鈔49-IV-50,第95頁。
127 同上,同頁。
128 同上,第98頁。
129 同上,第601頁。
130 詳細考證見金國平、吳志良<葡人入據澳門開埠歷史淵源新探>,《文化雜誌》(中文版),第43期,2002年夏季刊,第47-50頁及《東西望洋》,澳門成人教育學會,2002年,第77-83頁。
131 參見附錄之三。
132 《葡漢辭典》,第169頁。
133 同上,第12頁。
134 《葡漢辭典》,第153頁上作“Vacca gniu牛”。
135 《利瑪竇神甫歷史著作集》,第2卷,第145頁。
136 《葡漢辭典》,第132頁。
137 《利瑪竇神甫歷史著作集》,第2卷,第145頁。
138 《葡漢辭典》,第158頁。
139 同上,第51頁。
140 維克(J.Wicki)《印度傳教文獻》,羅馬,1950年,第2卷,第423頁。
141 同上,第2卷,第182頁。
142 《葡漢辭典》,第65頁。
143 同上,第73頁。
144 里斯本地理學會圖書館,特藏庫,2-B-5號鈔件《4月至9月從果阿或柯枝至勃固航路,1634年雷伊斯(Gaspar Pereira dos Reis)改定》,第7頁。
145 Raphael Bluteau,Vocabulario portuguez e latino,Coimbra,No Collegio das Artes da Companhia de Jesu,1712,vo1.Ⅱ,p.273。
146 《利瑪竇神甫歷史著作集》,第2卷,第159頁。
147 同上,第2卷,第162頁。
148 《馬可波羅遊記》,里斯本,1922年,第XLI頁。
149 以下拼音均取自林繼雄博士編《台灣現代語音辭典》(網絡版)。斜體為白語音。
150 《中葡字典》,澳門政府,1962年版,第420頁。
151 同上,同頁。
152 同上,第334頁。
153 洛佩斯<羅明堅的中國地圖集>,《文化雜誌》(中文版),第34期,1998年春季,第3-6頁。
154 <羅明堅的中國地圖集>,[地圖1]。
155 <羅明堅的中國地圖集>,[地圖3]。
156 古傑龍《澳門市政廳大樓記略》,(葡、中、英),澳門市政廳,1995年第6頁。
157 《澳門:從地圖繪製看東西方交匯》,第139頁。
158 《澳門媽祖文化研究》,第45-46頁。
159 章文欽<澳門媽祖閣與中國媽祖文化>,第258頁。
*澳門歷史研究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