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以後澳門對外關係的回顧與展望
劉伯龍*
時光荏苒，轉眼澳門回歸祖國已經二週年了。澳門特別行政區在特首的領導下，各方面取得一定的成績，開局良好。2001年因為特區政府決定將澳門的賭牌開放，特區在國際上的曝光程度勝於往年，CNN等國際主要傳媒對澳門進行了一系列的報導，使澳門的國際知名度大增。2002年春節前特區政府公佈中標者名單，除原有的澳門娛樂有限公司外，其餘中標的兩間公司都是美資為主的國際級大公司。1他們各具特點的龐大投資計劃，使澳門市民對澳門國際化的發展前景充滿自豪和信心。那麼，回歸後特區在兩年中在提高國際地位方面做了哪些工作？目前的情況是否令人滿意？將來又如何發展？作者想在這篇文章中拋磚引玉，與各位讀者共享心得。
澳門是一個國際化程度很高的城市
當1999年12月澳門回歸祖國時，澳門已經是一個國際化程度很高的城市。雖然和香港比較，澳門受到面積、人口、經濟規模的限制，難以成為一個跨國公司的聚集地，世界級的金融和航運中心。2但澳門有其自己的特點，澳門有著400年中西融合的歷史，葡萄牙人在澳門持續管治超過400年，結果是歐洲文化深深地和中國文化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歐陸風味極濃厚的城市。城市的街道、建築物、教堂、雕塑到處迷漫著這種歐亞混合的氣息。
在澳門人口中，外國人佔的比例相當大。土生葡人大約佔人口的3%，他們中相當一部分人願意繼續留在澳門，為澳門的經濟繁榮作出貢獻。他們中很多人已離開澳門，居住在世界各地，加強了澳門與這些地區的聯繫。從遊客的角度來說，他們會在澳門的大街小巷碰到很多外國人面孔，可能是因為澳門遊客較多的綠故吧!從人口構成來看，澳門的國際聯繫是很廣泛的。
作為一個袖珍型地區，在回歸前由於中葡雙方共同的努力，澳門參加了許多重要的國際組織，包括世界貿易組織、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和亞太經合組織等等。澳門也參加了多達60個國際公約，並和美國、歐洲聯邦單獨簽訂經貿合作和和紡織品協議，這種對外的經貿關係，是澳門國際化的重要保證。3
澳門和歐洲關係密切，其在亞洲的地位受到歐洲聯盟的重視。歐盟在澳門設立了歐洲資訊中心和歐洲文獻中心。澳門和香港關係密切，無論在人口往來、投資、經貿關係、旅遊各方面，都有著不可分隔的聯繫。澳門和美國主要是經貿關係，美國往澳門出口的將近50%，是澳門最主要的出口地。澳門和中國大陸更是唇齒相依，澳門人有相當大部份投資在中國，而中國大陸的資本在澳門經濟發展中起著龍頭的作用。
所以說，就澳門本身的人口構成，經濟結構以及城市建築組成來看，澳門是一個相當國際化的城市。
繼續加強澳門的國際聯繫
回歸以後，特區政府十分重視加強澳門的對外聯繫，當特區政府一切工作就緒以後，特首何厚鏵已先後訪問了歐洲、日本、新加坡等地，加強了與這些國家和地區的雙邊關係。特首於2000年至2001年先後兩次訪問了歐洲。第一次是訪問葡萄牙和法國，第二次是訪問布魯塞爾和歐盟總部。葡萄牙是澳門的前宗主國，回歸以後，仍有相當一部份葡萄牙人留在澳門發展，擔任公職和私人公司的工作。特首的訪問加強了澳門和葡萄牙在回歸以後的特殊關係，在醫生、教師、政府部門各領域，葡萄牙承諾繼續派遣相當一部份專業人士來澳門，對澳門各方面的發展作出技術支持。特首對法國的訪問也激發起工商界通過澳門投資中國大陸的興趣。法國一直在澳門的公用事業、餐飲業方面有一定的投資。值得一提的是特首在2001年訪問布魯塞爾和歐盟總部，和歐盟委員會主席普羅迪和對外事務專員彭定康進行了會面，並交換意見，獲得了歐盟對澳門特區發展的全面支持，在澳門建立歐洲研究中心的承諾。42001年，歐盟十三國成員決定給予澳門特區護照持有人免簽證進入歐盟逗留90天的待遇，極大地方便了澳門居民前往歐洲經商和旅遊。5由於澳門和葡萄牙和拉丁國家和地區的特殊關係、歷史淵源，特區政府正在為加強這一方面的聯繫作出積極的努力。
賭權開放對澳門的影響
2002年2月8日，特區政府已經正式對外公佈了獲得澳門賭牌的三間公司的名單，他們分別是在澳門經營了賭場有40年豐富經驗的澳門賭王何鴻燊為首的澳門博彩旅遊有限公司，以美資為主的永利渡假村有限公司，以及以美資、港資為主的銀河有限公司。這三家公司的背景各有不同，但他們都有一些不同的特點:包括財力雄厚、在國際上享有盛名。特別是新加入的兩間公司，以美國拉斯維加斯賭王Steven Wynn為首的永利渡假村有限公司，在拉斯維加斯有豐富的舉辦渡假村經驗、是國際級的大財團。而銀河有限公司，也是港資嘉華國際集團和美國資本的拉斯維加斯威尼斯大酒店的財團組合，在組織國際會議方面具有非常豐富的經驗。特區政府組織這次遴選過程，按照澳門的法律辦事，體現了公開、公正、公平的原則，處事方式令人耳目一新。新的賭牌名單公佈以後，澳門新聞界、學術界、商界，以及普通市民對此都給予了高度的評價。澳門和美國在各方面有聯繫，過去主要集中在貿易方面，澳門有將近50%的出口都集中在美國市場。但在投資方面，始終欠缺美國大公司在澳門的投資機會。這次有兩間美國大公司中標，彌補了澳門對外關係中的一大空白，提高了澳門的國際知名度。可以相信，隨著國際級大公司進軍澳門博彩業，會帶動一大批國際資本來澳門投資和經商，並利用澳門作為進軍蓬勃的大陸市場的跳板，澳門作為國際城市，中國對外另一個窗口的作用將有較大的發展。
中國入世對澳門的機遇和挑戰
2001年，中國大陸和台灣相繼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中國大陸經濟改革至今已達二十年之久，改革取得了令世人驚嘆的成就。中國的入世，對於澳門的對外經貿關係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澳門學術界、商界對此進行了熱烈的討論，基本有一致意見:中國入世對澳門是挑戰和機遇並存，澳門人必須群策群力、作好準備，迎接這一歷史性的挑戰。
總的來說，中國入世會對澳門對外關係產生巨大的影響力，澳門過去曾經在16、17世紀有過一段相當輝煌的歷史，起過名符其實的中西文化、經濟交流的橋樑作用。在中國大陸80年代初開放以後，當時的澳門宗主國葡萄牙努力想使澳門成為中外交流的橋樑作用，但由於澳門經濟規模小，這一橋樑作用，仍然無法和作為國際金融中心的香港相比。澳門的外貿結構是高度開放型的，歐美市場佔其出口的80%以上。但在中國對外貿易的比例中，澳門所佔的份額很小。在中國吸引外來投資的比重中，澳門所佔份額也相當有限，目前澳門還擔負不了中國對外開放另一窗口的作用。
中國入世以後，對澳門的影響是雙重的，既有機遇，又有挑戰，主要是看特區政府如何帶領澳門市民，來迎接這一新時期的到來。一方面，入世給澳門帶來了巨大的發展機會。中國的深層次的改革，如金融領域的改革，循序漸進的政治和行政改革，將加速進行，中國的任何變化也會促使澳門社會內部進行有序的改革，以迎合中國改革後出現的新局面。澳門在公共行政方面，法律現代化方面的改革，將會促使澳門社會全面的改觀，使得澳門的投資環境有大幅度的提高，對於澳門將來的發展有積極的作用。大陸的改革，將創造出一個發展中國家高速度的國民生產總值發展速度，一個迅速富裕的民族，一個進步的社會，超過10億人的龐大市場發生的任何變化，都會對人口不足五十萬的澳門產生直接的正面影響。澳門有中西融合的悠久歷史，其獨特的地理、人文環境對大陸遊客有相當的吸引力，中國入世將會給澳門旅遊業帶來新的客源、新的希望。澳門在環境保護方面做得不錯，郊野公園、城市建設、污水處理已達到歐洲水平。最近，特區政府已完成了環保工業村的設計，對外公開招標。澳門在環保方面的優勢將吸引為數眾多的大陸環保企業家來澳門落戶、投資，以澳門的經驗和技術，來推動中國的環保業的發展。中國內地工商業發展迅速，幾乎成了全世界的工廠集中地，但中國始終銀行業的發展受到各方面條件的限制，有種種不便，而澳門作為“一國兩制”下的中國的金融自由港，一定可以發揮到它的金融優勢，銀行業、保險業在澳門有較大的發展，以澳門為基地，為中國各企業、各工廠提供融資機會。
但中國入世無疑也將會為澳門帶來巨大的挑戰。由於人口、地價的關係，澳門僅有的一些製造業工廠，如成衣、鐘錶、傢俱等行業，均會按經濟規模，繼續向成本低的中國內地轉移，給澳門的工業發展帶來巨大的挑戰。特別是澳門出口的絕大部分產品都是面向歐美市場的紡織品，當紡織品在2005年後將逐步取消國際間的紡織品配額以後，澳門在這方面的優勢將逐步消失，工廠也被迫向內地轉移。當然對付這一挑戰的辦法是使產品升級換代，將手工密集型產品換成高附加值的上游產品，技術含量高、設計新穎的高檔產品。但這一轉變來之不易，需要政府的優惠政策、人才，以至各方面的配合。另一方面，澳門作為中國對外經貿的窗口作用將進一步減弱，中國的企業家將更容易直接和西方企業做生意，並不需要通過香港，澳門的中介渠道。香港、澳門的貿易中介業務為主的貿易公司將大量減少，貿易中介作用逐步減退。綜觀澳門，有很多中、小型公司、中介公司都是從貿易中介人的地位起家的，它們必須在市場上尋找新的定位和發展機會。而澳門的過剩的房地產，包括寫字樓和商品房，都會受到一定的衝擊，使得澳門沉疴不起的房地產業很難在短時期內復甦。總之，澳門的貿易中介作用和製造業支柱的作用將受到嚴峻的考驗。
所以，中國入世對澳門的影響是雙重的，既有利、也有弊，將來的發展，要取代於澳門的應對辦法，如何才能發揮有利的因素，克服不利的因素。對此，特區政府已訂出以旅遊博彩業為龍頭，帶動其他行業發展的思路，就是為了應付中國入世所帶來的挑戰。
自由貿易區的設想
今後幾年影響澳門對外關係的另一個重要因素是香港已經提出，並為中央政府原則上同意的港、澳內地自由貿易區的設想。由於經濟發展遇到困難，香港特區政府已正式向中央政府提出在中國入世初期與內地建立自由貿易區，以利於香港企業在內地入世開放初期捷足先登，在內地市場上站穩腳跟，為港資企業帶來新的商機。內地企業也會向香港發展，以利用香港的人才、金融、資訊優勢。中央政府已向澳門保證，任何中、港之間作出的自由貿易區的一些安排，也將通用於澳門特別行政區。澳門必須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就怎麼樣的自由貿易區形式對澳門最有效，進行積極的研究，以便在中、港、澳三方今後的磋商中，爭取到對澳門最有利的安排。如果建議中的自由貿易區僅屬於貿易上的安排，對澳門將是有利的。特區政府應該佈置如何迅速提高澳門的投資環境，以吸引外資落戶澳，在澳門設廠生產，利用自由貿易區的安排打入龐大的內地市場，這對於貿易市場飽和的西方公司有巨大的吸引力。如果自由貿易區的協定包括擴大金融市場、人員流動、服務業的範疇，情況就變得複雜得多，對澳門的影響也就大得多。特區政府必須作出應對準備，以免澳門在人口素質方面處於劣勢，而產生失業率過高的不利局面。總之，中港澳之間的自由貿易區的項目是一個可能對澳門對外關係產生重大影響的因素，澳門必須認真去研究它，提出有利澳門的發展方案。
結語
回歸兩年以來，特區政府堅持在“一國兩制”的原則上，將澳門辦成一個欣欣向榮的特區。澳門在對外關係上努力保持著國際城市的特色，並力求拓展和歐盟、美國、台灣、內地的經貿和文化關係。澳門努力拓展其在國際組織中的作用。澳門在努力申請將以大三巴為首的一批珍貴古蹟成為聯合國科教文組織認定的歷史文化遺產。特首對歐洲、亞洲一些主要國家和地區進行官式訪問。在去年10月的亞太經濟論壇(APEC)首腦峰會上，特首應邀出席工商首腦會議並發表講話，擴大了澳門的國際影響。特區政府和歐盟通過友好協議，希望歐盟在澳門建立經貿辦事處，重視澳門的中介作用。隨著賭權的開放和國際級博彩旅遊大財團的中標，澳門作為亞太區旅遊博彩國際城市的定位將更加清晰，澳門的發展，由一個賭業小城成為旅遊、觀光會議國際大都會的夢想快要成為現實。
未來要提高澳門的國際地位，澳門還可以作以下工作:
1.積極加入對澳門經濟發展有幫助的國際經濟、文化組織。特別是亞太經濟論壇(APEC)組織。由於歷史原因，澳門還不是亞太經濟論壇(APEC)的正式會員國，但APEC在今後亞太區的合作中將負擔起重要的作用，特別是自由貿易協定已經簽署，正在努力實現過程中。澳門應努力成為APEC的正式會員體，這樣可以參加並分享到美國、中國都有份參與的亞太區自由貿易協定的安排，使澳門不致被成員國摒於門外。另一方面，澳門領導人若可以參與APEC正式首腦會議，對於提高澳門的國際地位，國際影響是有非常大的正面作用。
2.澳門作為國際城市的不足之處表現在人口過少、地域過小，在經濟規模方面有限制。澳門是個旅遊城市，博彩業十分發達。但由於經濟規模的限制，沒有股票市場，銀行的國際化程度不夠。來澳門投資的跨國公司有一些，但並不多，雖然目前已有東亞衛視、住友會社等大公司決定在澳門設廠生產，但屬於生產性的高科技公司仍沒有在澳門成行成市，形成澳門經濟的另一支柱。所以，迅速改善投資環境，提高公共部門辦事效率和效能，修改和完善澳門的法律制度，成為當務之急。無工不富，澳門要想有效地解決失業問題，必須想方設法引進新的高科技行業，使年輕人在澳門有所作為、有所希望。在人口方面，澳門社會上一直有增加人口的呼聲，希望澳門在10至20年間，人口可以從現在的50萬增加到100萬。人口多可以增加消費，消化澳門長期積壓的剩餘房地產，大大提高外資在澳門的投資興趣。在引進人才方面，澳門應努力吸引投資者，專業人士，而不是普通的勞工。香港已在積極制定重視吸納專門人才的移民政策，而澳門也應制定出更加優厚的條件來吸引投資者。6另外，澳門應在交通方面有大改善，把它和中國大陸、香港更緊密地聯繫在一起，對澳門的國際地位有很大的促進作用。澳門社會許多有識之仕提出修建港澳大橋，使港澳經濟更緊密地聯繫在一起，相信對澳門的國際化地位會有很大的提高。
今天，澳門由於其經濟規模的限制，在成為中歐、中西經濟、文化交往中的橋樑的作用仍然有限。如果澳門可以有目的地擴展其人口和規模，繁榮其經濟，使經濟迅速地得到恢復和發展，澳門的橋樑作用也會明顯增強。外因通過內因起作用，當澳門經濟實力擴大以後，澳門的國際化地位會有實質性的提高。在賭權成功開放以來，外資的大規模引進讓人對澳門未來十年的經濟發展充滿憧憬。但希望必須通過澳門人的腳踏實地一步一步的完成。
註釋:
1 澳門的賭牌開放已名花有主。三塊賭牌分別是以澳門賭王何鴻燊為首的澳門旅遊娛樂有限公司、美國拉斯維加斯賭王Steven Wynn為首的永利渡假村(澳門)股份有限公司以及美國威尼斯酒店和香港嘉華集團合股的銀河娛樂場股份有限公司。
2 澳門在中西文化交流中曾扮演過重要角色。主要在十六至十八世紀，當時澳門作為西方在遠東的第一商埠和基督教在遠東傳播的基地成為東西方文化相互交流和影響的中轉站。
3 詳見劉伯龍:“提高澳門的國際地位”，載余振編:《澳門回歸前後的問題與對策》，澳門:名流政策研究所，1999年，第131-147頁。
4 行政長官何厚鏵於2001年6月20日會見歐盟對外事務專員彭定康，彭定康表示，2001年歐盟關於澳門狀況的報告肯定特區政府的工作及表現，歐盟會盡最大努力向歐洲的商界和旅客推廣澳門。
5 詳見澳門《華僑報》，2001年4月5日第4版。
6 在“一國兩制”的框架下提出的這些意見和建議，包括:兩地共同釐定單程證計分制，以吸納專才配合香港發展。見《從兩會省思香港的定位和發展》，香港文匯報，2000年3月18日，第3版。
*澳門大學社會及人文科學學院院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