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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清朝柔遠記
(清)王之春
12.1 (順治四年)秋八月,佛郎機來廣東互市。
佛郎機即法蘭西,一作佛蘭西,歐羅巴洲大國也。東界日耳曼及瑞士、意大理亞,南界地中海、西班牙,西界西洋大海,西北界英吉利,北界比利時、日耳曼。北極出地四十一度至五十度,倫敦經綫偏西四度至東八度。舊三十三部,後改八十一部。山海四周,形勢險固。民性謙和,尚禮節,而易反覆機變。男女喜歌舞佚蕩。軍士尚勇好戰,前者傷亡,後者繼進。士好文學,精醫科、曆法。文字爲各國誓約所循,語言爲歐羅巴之官音。狀貌、衣服、器用與荷蘭、英吉利畧同。土産銅、鐵、鉛、錫、礬、煤、水晶、玻璃、鐘表、羽紗、呢絨、衣棉、蔗糖、葡萄。
其地漢以前皆山林,土蠻好擄掠,羅馬征服之羅馬,今意大里亞,漸知遵化。後土酋自立爲國。唐玄宗時,有臣曰鎚者,才勇絶倫,回回侵逼,血戰破敵。其孫甲利王當德順時,平蠻靖難。時羅馬內亂,以兵取其地大半。後與羅馬教主議,復其西都之君號,羅馬教主亦冊爲西朝之君。至宋時,國人往猶太國即如德亞,今土耳其藩屬,拜耶穌墓,與回回交惡,屢相攻戰。與英吉利搆兵,互相勝負。明正德時,路義第十二王好戰,爲日耳曼王所擄,贖歸。國中素崇天主,克力斯頓舊教與波羅斯特之耶穌教爭戰,國王征之不能克,乃聽民各隨所願,而崇舊教爲多。朝政有五爵分理。數百年來,嗣王多驕侈,不恤下,屢侵凌鄰國,府藏虛耗,斂怨臣民,常致有篡奪廢置之事。
其始來廣州也,以正德間據東南洋滿剌加一名麻六甲,今英吉利屬地地,逐其王,十三年,遣使臣甲必丹來貢方物,請封詔。給值遣還。其使久留不去,剽劫行旅,掠買良民,食小兒。其使火者亞三復夤緣江彬,得侍帝。十五年,御史邱道隆言:“滿剌加乃勅封之國,而佛郎機敢併之,且啗我以利,邀求封貢,浄不可許,宜卻其使臣,明示順逆,還滿喇加疆土,方許朝貢。”御史何鰲言:“佛郎機最兇狡,兵械較諸番獨精,前歲駕大舶突入廣東會城,礮聲殷地,留驛者違制交通,入都者桀驁爭長,今若仍聽其往來貿易,勢必爭鬥殺傷,南方之禍殆無紀極。祖宗朝貢有定期,防邊有常制,故來者不多,近因布政吳廷舉謂缺上供香物,不問何方,來即取貨,致番舶不絶於海澨,蠻人雜遝於州城,防禁既疏,水道益熟,此佛郎機所以乘機突至也。乞悉驅在澳番舶及番人潛居者,禁私通,嚴守備,庶一方獲安。”亞三侍帝驕甚。明年,武宗崩,下亞三吏。自言本華人,爲番人所使,乃伏法。絶其朝貢。其年七月,又攜土物求市。守臣請抽分如故事,詔復拒之。
嘉靖二年,遂寇新會之西草灣。指揮柯榮、百戶王應恩禦之,生擒其將别都盧、疏世利等四十二人,獲其二舟。馀三舟賊復接戰,應恩陣亡,賊亦敗遁。官軍得其礮,即名爲佛郎機,副使汪鋐進之朝。其小二十斤以下,遠可六百步;其大七十斤以上,遠可五里。火礮之有佛郎機,自此始。《職方外紀》:昔有佛王名類斯者,惡回回據如德亞,伐之,始製大銃。因其國在歐羅巴洲,回回遂概稱西土人爲佛郎機,而銃亦沿襲此名。《瀛環志弇》:火誌之法,創於中國。明初,元駙馬帖木兒王撒馬兒罕,威行西域,歐羅巴人有投部下爲兵弁者,攜火藥、礮位以歸,諸國講求練習,又變通其法,爲鳥槍,遂爲戰陣利器。
自是諸番貢不以時及勘合差失者,悉行禁止。未幾,巡撫林富上言:“粵中公私諸費,多資商稅,番舶不至,則公私皆窘。”因陳許佛郎機互市有四利。部議從之。自是佛郎機得市香山澳,又越境商於福建。二十六年,巡撫朱紈嚴禁通番。番無所利,則整衆犯漳州之月港、浯嶼。副使柯喬禦卻之。後又犯詔安,官軍迎擊,生擒賊首李光頭等九十六人,紈用便宜斬之。怨紈者御史陳九德劾其擅專,給事中杜汝禎往驗,言:“此滿刺加商人,往來販鬻,無僭號流劫事,不當擅誅。”紈遂被逮,自殺。蓋不知是時之滿剌加即佛郎機也。
紈死,海禁復弛,佛郎機遂縱橫海上無忌。而其市香山澳濠鏡者,至築室建城,雄踞海畔若一國。此澳門有洋樓之始。然佛郎機旋去澳不居,今所居者乃葡萄牙也。先是,暹羅、爪哇、占城、浡泥諸國互市,皆在廣州,市舶司領之。正德時,移高州電白縣。嘉靖十四年,指揮黃慶納賄,請於上官,移之濠鏡(原脫“鏡”),歲輸課二萬金,佛郎機遂得混入。久而諸國皆畏避之。後僞稱滿剌加入貢,已改稱蒲都麗家。部議言必佛郎機也,乃卻之。
番既築城,聚海外雜番,廣通貿易,至萬馀人。吏莫之詰,甚或利其貨寶,佯禁而陰許之。番又潛匿倭寇。總督張鳴岡檄番人驅倭出海,因上言:“今倭去而番尚存,有謂宜剿除者,有謂宜移之浪白外洋、就船貿易者。顧兵難輕動,濠鏡在香山內地,官軍環海而守,彼日食所需咸仰於我,一懷異志,我即制其死命,若移外洋,則巨海茫茫,奸宄安詰,制禦安施?似不如申明約束,無啟釁,無弛防,相安無患之爲愈。”從之,因設雍陌營,千人戍之。
天啟元年,監司馮從龍等毁所築城,番亦不敢拒。蓋番人本求市易,初無不軌謀,而中朝疑之過甚,不許其朝貢,又無以制之,故議者紛紛。然終明之世,此番固未嘗爲變也。
至是,廣督佟養甲疏言:“佛郎機國人寓居濠鏡澳門,與粵商互市,於明季已有歷年,後因深入省會,遂飭禁止。請嗣後仍准番舶通市。”自後每歲通市不絶,惟禁入省會。
臣按:劉淵入而闢室亡,,祿山寵而唐室亂,非我族類,必鋤而去之,江統徙戎之論,不得謂非先機之哲也。佟養甲援明之舊,代佛郎機請許通互市,其意原欲廣聖朝招徠之仁,昭覆載之量,而豈知臥榻之側,他人原未可鼾睡哉!履霜而凜堅冰,雨雪而先集霰,《春秋》之例,所以謹微而慎始者,良有以也。
12.2 順治十三年,荷蘭表請修貢。
荷蘭今和約中稱和國,俗稱紅毛,歐羅巴濱海之國,東界日耳曼、普魯社從南界比利時,西南界法蘭西,西北界西洋大海。北極出地五十度至五十三度,英倫經綫偏東二度至五度。地形低窪,築堤以禦海潮。人戶稠密,大似中國江蘇。田少而土膏腴,草茂可資畜牧,禽獸鱗介充斥。自昔專務通商,故國小而富饒,工技精巧,善造氈呢、羅絨、羽紗、嗶嘰、鐘表。
古土番部,羅馬征服之,繼爲日耳曼所據。蕭齊時,地歸法蘭西,置酋長。法有內亂,諸酋自立,分十七小部。後有不爾疴尼亞,復併爲一。北宋時,海潮浄堤,居民皆沒,都城幾沒,積水匯爲巨浸,曰亞爾零海。明成化中,爲奧地利亞所有。正德時,西班牙王兼王其地。荷蘭舊分南、北部,北即荷蘭,崇耶穌新教;南則彌爾尼壬即比利時,崇天主舊教,王以峻法抑新教。荷蘭人阿蘭治起兵拒西班牙,破之,復自立國,分爲七部,遂晏然富庶百數十年。
商舟遠泛,與東南洋通貿易,於麻六甲、蘇門答臘遍設埔頭。噶羅巴島爲大、小西洋出入中國門戶,富盛甲兩洋,亦據其海口,建設城邑,流通百貨。由是,迤東北之婆羅洲即大爪哇、美洛居、巴布亞大小諸島,以次據岸立埔。大抵東南洋諸島國,惟小呂宋爲西班牙所有,馀皆屬之荷蘭。小西洋諸島國多屬英吉利。
嗣聞葡萄牙法蘭西市香山澳,艳之。萬歷二十九年,遂以大艦巨礮薄香山,欲通貢市。澳人力爲防禦,引去。有久居大泥暹羅屬之奸商,誘之通賄稅使高寀。其酋逎抵澎湖築舍,爲久居計,會撫按嚴禁通海,始去。
然是時法蘭西橫行海上,荷蘭思與爭雄,復東來,破美洛居各島。後又奪臺灣,據澎湖,築城設守。守臣懼禍,説以毁城遠徙,即許互市。天啟三年,逎毁所築城去。已而互市不成,則復築城澎湖,掠漁舟運土,俾華人助築。尋犯廈門,官軍俘斬數十人。迺詭詞求款,仍泊舟風櫃仔,出沒浯嶼、白坑、東椗、莆頭、古雷、洪嶼、沙洲、甲洲,濱海郡邑爲戒嚴。
巡撫南居益至,上言:“臣入境以來,番船五艘續至,與風櫃仔船合,凡十一艘,其勢愈熾。有小校陳士瑛,先遣往交留巴即噶羅巴宣諭其王,至三角嶼,遇紅毛船,言交留巴王已往阿南國即荷蘭,因與士瑛偕至大泥,謁其王。王言交留巴已大集戰艦,議往澎湖求互市,若不見許,必至搆兵。蓋阿南即紅毛番國,而交留巴、大泥與之合謀,必不可以理諭,非用兵不可。”部議從之。四年,遣將奪鎮海港口,城之。紅毛退守風櫃仔,益發兵攻擊。荷蘭窘,求緩兵。遂退兵,澎湖之警以息。而據臺灣者,猶教習土番,招誘華人耕作,築安平、赤嵌二城以自固。崇禎間,爲鄭芝龍所破,不敢窺內地者數年,逎私貿外洋。十年,仍駕四舶來廣州求市,總督張鏡心力持不可,遁去。奸民知事終不成,不敢復勾引,而臺灣竟爲鄭成功所奪。
順治十年,因廣東巡撫請於朝,願備外藩、修職貢。至是,齎表請朝貢。部議五年一貢,詔改八年一貢,以示柔遠。
12.3 順治十六年,安南入貢。
國中禁令甚嚴。紅毛人以鴉片誘據交留巴,復誘安南,安南覺其陰謀,犯者立置重典。又嚴禁天主教,有入教者,殲滅之。不與西洋通市。乾隆中,阮光平以廣南篡據安南,引法蘭西人爲助,與之通市,後遂據其西貢。
卷一
12.4 康熙二年夏六月,荷蘭入貢。
荷蘭自順治十三年請貢,經禮部議准後,是年始由廣東入貢。刀劍八,皆可屈伸;馬四,鳳膺鶴脛,迅速異常。詔嘉賚之。十二月戊午朔,日食不應,黜湯若望。
初,徽州歙縣人楊光先告欽天監正湯若望傳天主教,且其造《時憲書》有十謬:一、不用諸科校正之謬;二、一月有三節氣之謬;三、二至二分長短之謬;四、夏至太陽行遲之謬;五、移寅宮箕三度入丑宮之謬;六、刪除紫炁之謬;七、顛倒觜參之謬;八、顛倒羅計之謬;九、黃道算節氣之謬;十、歷止二百年之謬。禮科議駁不准。至是,又摘本年是月日食交會之誤狀告禮部,曰:“湯若望陽假修歷之名,陰行邪教之實,散布邪黨於濟南、淮安、揚州、鎮江、江寧、蘇州、常熟、上海、杭州、金華、蘭谿、福州、建寧、延平、汀州、南昌、贛州、廣州、桂林、重慶、保寧、武昌、西安、太原、絳州、開封,並京師共三十堂。每堂一年五十馀會,每會收徒二、三十人,各給金牌、繡袋、妖書、會單,以爲憑驗。請照《大清律》左道、妖言二條治罪。”旨下禮部,會吏部同審,湯若望等及傳教之歷官李祖白擬大辟。免死。其作序之給事中許之漸罷黜。
12.5 康熙四年,以楊光先爲欽天監正。
是年,特授楊光先欽天監右監副,旋授監正。光先以但知推步之理、不知推步之數,且以攻罷異端爲邪黨所忌,潛伏殺機,恐遭陷害,力辭新職。疏凡五上,卒不准辭。
12.6 康熙七年秋七月,欽天監監副吳明烜罷,以治歷南懷仁爲監副。
懷仁,大西洋人,於上初元來華,在監治歷,劾奏吳明烜所造八年己酉歲《時憲書》《七政民歷》內,閏十二月應是九年正月,又一年兩春分、兩秋分,種種謬誤。刑部議明烜罪,奉旨從寬杖四十、革職。以懷仁爲監副。
12.7 康熙八年秋八月,議欽天監正楊光先罪。
光先在監數年,吳明烜爲監副,因本年置閏之誤,明烜已爲南懷仁所劾,光先自覺其非,自行檢舉。但《時憲書》已頒行,乃下詔停止閏月。下光先於獄。刑部議光先罪當斬,上憐其年老,加恩從寬免死。至是改戍。後遇赦歸,行至山東暴卒。光先赦歸至山東暴卒,時有謂其爲湯若望之黨毒死者,但《東華録》只云“年老加恩免死”,《疇人傳》譌云“歸卒”,其遇毒死之説,諸書皆無明文。當日傳聞之詞,未知確否。
先是,湯若望雖罷黜,而羽黨實多。天主教傳布中國,光先自憤其先憂之隱不白於天下後世,嘗著《不得已》書,闢其教法,深爲若望之黨所嫉。
冬十二月,禁直省立天主堂。
先是,欽天監官依舊法推算康熙八年十二月當置閏,南懷仁言:“雨水爲正月中氣,是月二十九日值雨水,即爲九年之正月,不當閏,置閏當在明年二月。”監官多直懷仁言,迺改閏二月。遂特旨許西洋人在京師者自行其教。凡在各省開堂設教者,禁之。
12.8 康熙九年,復起湯若望欽天監正。
自是,《時憲書》用西歷新法,永爲定制。若望後以十七年卒。夏六月,意大里亞入貢。
意大里亞,一名以他里,即《後漢書》大秦國以其人長大,類中國,故中國人以此稱之,非其本名,又名犁鞬。在歐羅巴洲南境,東北界土耳其、亞得利亞海,西南并界地中海,西北界法蘭西大山,北界瑞士,東北界奧地利亞。北極出地自三十八度至四十六度,英國中綫偏東自四度至十六度。本昔之羅馬國,即天主教宗國。
歐羅巴列邦建置本末,以額力西爲最著。額力西,一名厄勒祭,在意大里亞東,希臘其都城一區之地,昔并於土耳其,今希臘仍自爲一國。當周時尚强盛,爲希臘諸國。漢始爲意大里亞所並,即羅馬也。國創於周,至漢而成泰西混一之勢,東西分裂在東闢,侵削在六朝及唐宋,宗社之墟在明景泰。祚歷二千馀年,而後法蘭西、英吉利代興,利瑪竇始以《萬國全圖》、幾何、歷法、天主耶穌經像汎海九萬馀里而入中國。故惟意大里亞足以綱紀大西洋,開古今中外一大變局。其羅馬語言文字、法制技巧,諸西國猶宗之。今疆土已裂爲十三國,國王雖偏處東方,而西部羅馬舊都之天主教化王,猶爲諸西國總持。
顧國人習技能,善推步,往往挾度數之學以藏身,飾天主之説以惑衆。利瑪竇以萬曆九年來廣州,歷久始至京師。中官馬堂以其方物進獻,稱大西洋人。禮部奏言:“《會典》止有西洋瑣里,無大西洋,眞僞不可知。又寄居二十年方進貢,則與慕義特來獻琛者不同。且所貢天主及天主母圖,既屬不經,而所攜又有神仙骨。夫神仙飛昇,安得有骨?則唐韓愈所謂兇穢之馀,不宜入宮禁者。況此等方物未經臣部譯驗,徑行進獻,則內臣混進之罪有不容辭者。及奉旨送部,逎不赴部審譯,而私寓僧舍,臣等不知其何意。”不報。帝竟嘉其遠來,給賜優厚。公卿以下咸與闢接。利瑪竇安之,留居不去。其徒來益衆。有王豐肅《職方外紀》以爲即西班牙王,名亞豐肅,世傳歲差本原皆其考定,製爲一定图像、陽瑪諾者,居南京,專以天主教惑人,又盛誇其風土人物遠勝中華。禮部郎中徐如珂惡之,乃召兩人授以筆箚,令各書所記憶,悉桀謬不合,逎與侍郎沈蠧、給事中晏文輝等合疏斥其邪説惑衆,且疑爲佛郎機所假託,乞亟行遣逐。給事中余懋孳亦以爲言。帝納之,令豐肅及龐迪我等俱遣赴廣東,聽還本國。時迪我等以明歷法,在欽天監同測驗,奏乞寬假,不報,逎怏怏去。豐肅尋變姓名,復入南京行教如故。他如龍華民、畢方濟、艾如略、熊三拔,皆意大里亞人。而湯若望、羅雅谷等既共纂成《崇禎歷書》,若望遂入本朝,官監正。至是,國王遣使奉表,貢金剛石飾金劍、金珀書箱、珊樹、琥珀珠、伽南香、哆囉絨、象牙、犀角、乳香、蘇合香、丁香、金銀花露、花幔、花氈、大玻璃鏡等物。冬十二月,暹羅遣使請貢。
……其西屬國舊有滿剌加、柔佛,正德中爲法蘭西所破,而葡萄牙、荷蘭疊據之立市埠。今英吉利於舊柔佛立市埠,即新嘉坡。然暹羅迄崇禎十六年猶入貢,其效順中國如此。
12.9 康熙十三年秋八月,命治歷南懷仁鑄礮。
西洋火器輕利,時三藩背叛,鄭錦復猖獗海上,因命南懷仁鑄西洋火礮三百二十尊,助大軍進勦。
12.10 康熙二十二年,開海禁。
時沿海居民雖復業,尚禁商舶出洋互市,施琅等屢以爲言。又荷蘭以曾助勦鄭氏,首請通市。許之。而大西洋諸國因荷蘭得請,於是凡明以前未通中國、勤貿易而操海舶爲生涯者,皆爭趨。疆臣因請開海禁。設粵海、閩海、浙海、江海榷關四,於廣州之澳門、福建之漳州、浙江之寧波府、江南之云臺山,署吏以峯之。
卷二
12.11 康熙三十七年四月,置定海榷關。英吉利來互市。
英吉利粵東初作英圭黎,一作膺吃黎,或作諳厄利,歐羅巴洲强國。地本三島,孤懸大西洋。迤東兩島相連,南英倫一作英蘭,國都倫敦一作蘭頓在焉;北蘇格蘭一作斯葛蘭,一作斯哥西亞,又作師古泰。迤西别島曰阿爾蘭一作愛倫島,又作伊爾蘭。三島各分數十小部,旁各有羣島。東界荷蘭,南界法蘭西海峽半日程,北至大北海,西至大西海。北極出地五十度至六十一度,經綫偏東一度至西十度有奇。都臨但西河一作坦米斯,一作達彌塞河,宮室壯麗,舟車輻輳,商貨充牣,工藝精巧,爲歐羅巴一大都會。國有大書院以聚學徒,凡刑名、星歷、醫術、藝事各有師學,多藏書。文字用二十六字母,切字多,正字少,旁行斜上,謂之拉體納書。向奉克力斯頓天主教,後改婆羅特士頓,爲耶穌新教。人多長大,白肌,碧睛,髮拳黃,故亦稱爲紅毛。地産銅、鐵、錫、煤、呢、羽。其珍産異種,多從商舶採自遠洋。土雖腴而地狹人稠,歲以海舶移罪犯及窮民於荒島,給資墾闢。又奪據各島爲藩屬,如外大西洋之北亞墨利加洲,西南之亞非利加洲海濱,亞細亞洲之印度及各島,與東南洋之阿塞尼亞洲此洲在南極下,西人最後得之,爲五大洲,即澳大利亞島,凡數十處,遠者距數萬里,皆立市埠,收貢稅及種植,而以海舶聯絡之,故在西洋諸國,尤稱雄富。
古不通中國,至天啟間始有聞,又未來華,故不見《明史》。順治初,其王遇弒,嗣王强民習洋教即天主舊教,不從,招荷蘭王率兵至,荷蘭王遂入即王位,是爲威廉第五。自後國勢益振。及臺灣平,開海禁,設四榷關,浙海關在寧波,商船出入海港,往返百四十里,中多礁石,每回帆逕去。英吉利貨船時往來澳門、廈門,復北泊舟山即定海縣。寧波海關監督屢請移關定海縣,部議未許。
至是,監督張聖詔以定海港澳闊深,水勢平緩,堪容番舶,亦通各省貿易,請捐建衙署,移關以便商船,當增稅銀萬馀。詔可。逎於定海城外道頭街西建紅毛館一區,以安置夾板船水梢人等。此英吉利商船來定海之始,然時雖通市,亦不能每歲來華也。
12.12 康熙五十六年,廣東碣石鎮總兵官陳昂請禁開堂傳教。
初,嚴傳天主教之禁,各省私設教堂未奉追毁,又以西人得自行其教,日久法弛,漸相煽惑。總兵官陳昂因言:“天主一教,設自西洋,今各省開堂聚衆,此輩居心叵測,目下廣州城內外尤多,加以洋船所匯,同類招引,恐滋事端。乞循例嚴禁,毋使滋蔓。”從之。
12.13 康熙五十七年,以楊琳爲兩廣總督。
琳疏言:“西洋人開堂設教,其風未息,請循五下六年例再行禁止。”報可。
12.14 雍正元年,安置西洋人於澳門。
閩浙總督覺羅滿保奏稱:“西洋人雜處內地,在各省起天主堂,邪教徧行,聞見漸淆,人心漸被煽惑。請將各省西洋人,除送京碙力人員外,馀俱安置澳門,其天主堂改爲公廨,誤入其教者嚴行禁飭。”奉諭:“遠夷住居各省已歷年所,今令其遷移,可給限半年,委官照看,毋使地方擾累、沿途勞苦。”
12.15 雍正二年夏六月,定來粵洋商船額數。
通政司右通政梁文科奏:“查香山縣澳門地方,明季嘉靖間租與紅毛居住,屢年來戶口日增,居心未必善良,不可不嚴加防範,以杜隱憂。今宜設一弁員在澳門彈壓,凡外洋人往來貿易,不許久留,並不許內地奸民勾通爲匪,則地方安靜,庶不致有意外之虞。”奉旨:“交兩廣總督孔毓珣詳細訪詢籌計,妥確以聞。”
毓珣回奏:“臣查其地原有香山協把總一員,帶兵五十名防守,又澳門內旱路十馀里,地名前山寨,設有城池、關門,不容西洋人擅入內地,現有都司、守備領兵駐防,四面妥設礮臺控制,是原有官兵彈壓,惟嚴飭用心巡查,無庸另議安設矣。惟是康熙五十六年定例,禁止南洋不許中國人貿易,澳門因係夷人不禁,獨佔其利,近年每從外國買造船隻,駕回貿易,船隻日多,恐致滋事。……”冬十月,安置西洋人於廣州。
時,上諭孔毓珣:“洒洋人植插,亦未甚妥。外來之洋船發放,尤屬不當。今命爾總督其地,其盡心竭力,一一料理。”毓珣奏稱:“查各省居住西洋人,先經閩浙督臣滿保題准,有通曉技藝願赴京碙力者送京,此外一概送赴澳門安插,嗣經西洋人戴進賢等奏懇寬免逐回澳門,發臣等查議。臣思西洋人在中國,未聞犯法生事,於吏治民生原無大害,然歷法、算法各技藝,民間俱無,所用别爲一教,原非中國聖人之道,愚民輕信誤聽,究非長遠之計。經臣議,將各省送到之西洋人,暫令在廣州省城天主堂居住,不許出外行教,亦不許百姓入教,遇有各本國洋船到粵,陸續搭回,此外各府州縣天主堂,盡行改爲公所,不許潛往居住,業會同將軍、撫、提諸臣具題。其澳門居住之西洋人,與行教之西洋人不同,居住二百年,日久人衆,無地可驅,守法納稅,亦稱良善。惟伊等販洋船隻每從外國造駕回粵,連前共二十五隻,恐將來船隻日多,呼引族類來此謀利,則人數益衆。臣擬將現存船隻編列字號,作爲定數,不許添造,並不許再帶外國之人容留居住,亦經具疏請旨。此安插兩種西洋人,是否妥協,伏候聖裁。再,外來洋船向俱泊於近省黃埔地方,來回輸納關稅。臣思外洋遠來貿易,宜使其懷德畏威,臣飭令洋船到日,止許正商數人與行客公平交易,其馀水手人等俱在船上等候,不得登岸行走,撥兵防衛看守,定於十一、十二兩月內,乘風信便利,將銀貨交清,遣令回國,則關稅有益而遠人感慕,亦不致别生事端矣。”
奉諭:“朕於西洋教法,原無深惡痛絶之處,但念於我中國聖人之道無甚裨益,不過聊從衆議耳。爾其詳加酌量,若果無害,則異域遠人自應一切從寬。爾或不達朕意,繩之過嚴,則又不是矣!”
12.16 雍正三年秋八月,西洋教化王遣使入貢。
時教化王伯納地哆遣使臣噶達都易德豐表貢方物,使還,賜諭曰:“覽王奏並進貢方物,具見悃誠。我聖祖仁皇帝怙冒萬方,無遠弗屆,龍馭升遐,中外臣民悲思永慕。朕纘承大統,勉思紹述前徽。教化王地處極遠,特遣使臣齎章陳奏,感先帝之垂恩,祝朕躬之衍慶,周詳懇至,詞意虔恭,朕心嘉慰。使臣遠來,朕已加禮優待。至西洋寓居中國之人,朕以萬物一體爲懷,時時教以謹飭安靜,果能慎守法度,行止無虧,朕自推愛撫恤。兹因爾使臣歸國,特頒斯勅,并賜妝段、錦段、大段六十匹,次段四十匹,王其領受,悉朕惓惓之意。”
秋九月,禁民入番船。
本年六、七月間,粵東到英吉利洋船三、法蘭西洋船一皆載黑鉛、番錢、羽緞、哆囉嗶嘰諸貨,又續到
沙耿咖喇吧國、嗎吧喇斯國洋船、英吉利洋船,皆載胡椒、檀香、蘇木、黑鉛,停泊黃埔。總督孔毓珣奏請委員彈壓稽查,不許內地閒雜人等擅入夷船生事,併嚴飭牙行公平交易,務在年內乘風信盡令開發歸國。
奉旨:“嚴加約束,不可寬縱。”
12.17 雍正五年夏四月,葡萄牙入貢。
葡萄牙即布路亞一作博爾都噶亞,一作波耳都欺,歐羅巴極西小國。北界西班牙即大呂宋,一名日斯巴尼亞,西南臨大西洋。北極出地三十七度至四十二度,英綫偏西九度至十二度。國有三大江,皆源自西班牙。有二學,歐羅巴高材多出其中。土産果實、絲綿,善釀葡萄酒。其地古名盧西達尼,本西班牙西境,後爲回國所併三百馀年。宋紹聖時,西班牙恢復故土,有臣曰英黎給,將兵有功,王妻以女,以盧西達尼數城封之。其子襲位,攻破回部,拓地漸廣,國人奉以爲王,是爲葡萄開國之祖。後與西班牙並立。明嘉靖間,有賢王以馬努以利,能立法制,稱極治。至孫英黎吉,當萬歷八年,阿非利加洲回部來侵,戰沒無子,國仍爲西班牙所併,隸者六十年。西政貪殘,葡人起兵逐守者,復立故王支屬,與西搆兵二十馀年,賴英吉利起兵助之,國乃僅存。
先是,歐羅巴諸國元代以前罕通别土。葡人精天文、歷算,用儀器測量星日躔次度數,知水陸方向遠近。弘治間,國王遣善操舟者駕巨艦望南駛行,循阿非利加西洲之西沿海,越赤道下,遶大浪山即吸箓東北行,歷阿非利加東境,抵五印度國。復東駛至麻六甲,又從蘇門答臘、噶羅巴海峽徧歷東南洋諸島,所至輒留葡人立新埔。
正德十一年,先後至中國舟山、寧波、泉州。隆慶初,至廣東香山縣濠鏡即澳門,請隙地建屋,歲納租銀五百兩。時上方珍玩皆中涓取辦於粵,當事利其居積寶貨、便供給,總督林富代爲請,葡人遂築樓館、營埠市於澳,是爲歐羅巴通市粵東之始。後西班牙、荷蘭、法蘭西、英吉利諸國相繼東來,爭闢新埠,葡亦建藩部於南亞墨利加洲。嗣因國內亂,其小西洋、東南洋各埠咸被諸國侵奪,僅馀澳門爲諸國東來之逆旅。
萬歷初,意大里人利瑪竇來華,士大夫方與講求歷法,葡人亦以能治曆聞。朝議改用新法,亦居其人於澳門,故粵人稱居澳者爲大西洋。
其國終明代未嚐朝貢,至是,遣使臣麥德樂表貢方物抵粵。巡撫楊文乾遣員伴送至京。召見賜宴,於常賚外特賜人參、緞匹、瓷漆器、紙墨、字畫、絹、鐙、扇、香囊諸珍,加賞使臣。旋命御史常保住伴送至澳,遣歸國。麥德樂在澳天主堂率洋商誦經行禮,恭祝聖壽。
議入天主教烏爾陳等罪。
時,已革宗室貝勒蘇努子烏爾陳、蘇爾金、庫爾陳以結黨亂政後,私入天主教,廷議請即正法。奉上諭:“烏爾陳等不遵滿洲正道,崇奉西洋之教。朕令伊等悛改,遣王大臣等分晰開導,乃伊等固執不願悛改,如此昏庸無知,與禽獸奚别,何必加以誅戮!烏爾陳等非力能搖動政事、斷不可姑容於世者可比,此等人正法與否並無關係。今王大臣等因蘇努父子從前所行大逆不道,請將烏爾陳等即行正法,所奏雖是,但朕從前已將伊等之罪暫行寬宥,今復將伊等正法,西洋人不知其故,必以爲伊等因入西洋教被戮,轉使伊等名聞於西洋。著將烏爾陳等交與步軍統領阿齊圖,擇一地方牢固鎖禁,俾得窮究西洋道理。如知西洋敬天之教,自然在朕前奏請改過也。”
六月,禁內地民久留外洋。
先是,康熙末,以噶羅巴及呂宋皆紅毛西洋泊船之所,藏匿盜賊甚多,內地民希圖獲利,往往留在彼處,有旨交廷臣議,准其附洋船帶回內地。至是,奉諭云:“聖祖仁皇帝綏靖海疆,且不忍內地之民轉徙異地,實仁育義教之盛心。但數年來附洋船回者甚少,朕思此等貿易外洋,多係不安本分之人,若聽其去來任意,不論年月久遠,伊等益無顧忌,輕去其鄉,而飄流外國者益衆矣。嗣後應定限期,若逾限不回,是其人甘心流移外方,無可憫惜,朕意不許令其復回內地,如此則貿易之人不敢稽遲在外矣!”
卷三
12.18 雍正七年,英吉利復來通市。
英吉利自康熙間通市後,亦不常來,至是始互市不絶。又,康熙末年廣東碣石鎮總兵陳昂奏言:“臣遍觀海外諸國,皆奉正朔,惟紅毛一種奸宄莫測,中有英圭黎即英吉利初稱。諸國種族雖分,聲氣則一,請飭督撫關部諸臣設法防範。”從之。西南洋諸國來互市。
先是,康熙中雖設海關與大西洋互市,尚嚴南洋諸國商販之禁,自安南外並禁止內地人民往販。比因粵閩浙各疆臣以弛禁奏請,是年遂大開洋禁。凡南洋之廣南、港口、柬埔寨,及西南之絜仔、六坤、大呢、吉蘭丹、丁葛奴、單咀、彭亨諸國,咸來通市。
至是,海禁既弛,諸國咸來互市,粵閩浙商亦以茶葉、瓷器、色紙往市,後並准帶土絲及二蠶胡絲。其往也,由粵東虎門至魯萬山,經七洲洋,至舊柔佛,用未針計水程九千里。若由柔佛轉循海岸而西北,則爲麻六甲,明代已爲大西洋葡萄牙、和蘭疊據爲市埔矣今又爲英吉利新藩。
12.19 雍正八年夏五月,浙江總督李衛毁杭州天主堂。
初,西洋人德瑪諾在浙,有旨催令回京,瑪諾呈稱老病寒冬,長途難行,李衛委員驗明,代請寬限調治。至是,委員伴送至廣東澳門安插,杭城天主堂因此閒空,地方官請撥役看守。李衛奏稱:“西洋人原異域外教,無知愚民多有貪伊厚利,暗入其教,並及駐防旗下亦染此風,甚有關係。臣前設法嚴禁,始知斂迹。此等深心結納,意欲何爲?乘此未可再留根株,以杜日久後釁。查勘規模制度,與佛宮梵宇不符,伏思海洋中惟天后最顯靈應,即外夷西洋各種人無不敬畏,本朝屢奉敕封褒崇,凡近海處俱有大廟,商民往來祈福,獨杭州控扼江海,未有專祀。臣意將天主堂改爲天后宮,擇德行羽流供奉香火,則祀典既清而異端靖其萌蘖矣。”報可。福建巡撫劉世明請禁民習天主教。
時閩撫劉世明奏言:“福建民習天主教者,闔家俱吃齋,臣通飭嚴禁。”得旨:“但應禁止邪教惑衆者,從未有禁人吃齋之理,若將此等妄舉以爲盡心任事、實力奉行,則大誤矣!”秋七月,禁來粵洋船停泊黃埔。
粵東外洋商艘舊泊虎門口外,康熙五十年間移入黃埔番禺縣境,距省城四十里,早晚演銅鐵大礮,居民驚恐。右翼鎮總兵李維揚謂:“省會之地,何得容他族逼處?”請飭令仍在虎門海口灣泊。有旨交總督鄂彌達、巡撫楊永斌閲看回奏。彌達等覆云:“臣等查虎門所屬巨海汪洋,風濤甚險,口外、口內皆不可長久灣泊。若現在夷船停泊之黃埔,逼近省城,一任洋商揚帆直入,早晚試礮毫無顧忌,未免駭人聽聞,該鎮臣所言實有可採。伏查香山縣澳門河下,上至沙梨(原作“爇”)頭,下至娘媽閣,地闊浪平,現今澳夷各洋船皆在此停泊,安穩無虞。況從前洋艘原泊此地,緣康熙二十五年粵海監督臣宜爾格圖據澳夷目唩嚟哆等結稱,澳門原設與西洋人居住,從無别類外國洋船入內混泊,題部覆准,故至今各洋船皆移泊黃埔。但臣等詳查澳門原係內地,西洋人不過賃居,豈容澳夷視爲己物?如云澳門爲西洋人之地,不便容别國洋艘停泊,豈黃埔內地顧可任其久停耶?請自雍正癸丑爲始,凡各外國夷船,仍照舊在澳門海口拉青角地方與西洋澳夷船同泊,往來貨物即用該澳小船搬運,仍飭沿途營汛往回一體撥槳船護送,礮位、軍器不得私運來省,如此則內地防範周密,夷船亦無漂泊之虞矣。”報可。
12.20 雍正十一年春二月,禁販鐵出洋。
時有商民陳秦使販鐵出洋,經閩洋巡船查獲稟陳,總督郝玉麟、巡撫趙國麟將貨物入官,並奏請通行嚴禁。奉上諭:“如此實心任事,何患諸弊不除、吏治民風之不就理也,殊屬可嘉之至!”
冬十二月,奸民蔡祖伏誅。
初,奸民蔡祖往呂宋日久,是年九月忽偕呂宋二番人來閩,並攜番錢四甲箱約五千金,於大擔門外僱小船夜投漳州福河廠蔡家村,將招人入天主教。閩安協副將張天駿稟知總督郝玉麟,密諭汀漳道郭朝鼎、漳州知府王之琦查獲。船戶、水手供出蔡祖帶番人聖哥在後坂社嚴登家,立諭龍溪縣知縣孫國柱拿獲嚴登及聖哥,並搜出《天主教图像》等書。蔡聞信潛逃,尋於安福縣西演深山內捕獲。玉麟隨將蔡祖等所得聖哥銀及行李、番錢等給還,差員押往廈門,覓呂宋便船載回本國。《图像》等書銷燬,船戶、水手等杖徒,蔡祖照左道惑人律絞浄。
初,荷蘭通商粵省,歷年納稅尚輕,後另抽加一之稅,洋商深爲不便。至是,諭曰:“朕聞外洋紅毛夾板船到廣時,泊於黃埔地方,起其所帶礮位,然後交易,俟交易事竣再行給還,至輸稅之法,每船按樑頭徵銀二千兩左右,再照則抽其貨物之稅,此向例也。乃近來夷人所帶礮位聽其安放船中,而於額稅之外,將伊所帶置貨見銀另抽加一之稅,名曰‘繳送',亦與舊例不符。朕思從前洋船到廣既有起礮之例,此時仍當遵行,何得改易?至於加添繳送銀兩,尤非朕嘉惠遠人之意,著該督查照舊例,按數裁減,並將朕旨宣諭各夷人知之。”
12.22 乾隆七年冬十一月,優恤英吉利遭風巡船。
英吉利巡船在大洋遭風,飄至廣東澳門,遣酋目至省城求濟。總督策楞令地方官給資糧、修船隻,遣之。
12.23 乾隆十三年(公元一七四八年)夏五月,禁商民從呂宋國天主教。
卷四
12.24 乾隆十八年夏四月,西洋博爾都噶里雅遣使入貢。
博爾都即葡萄牙,一作布路亞,遣使巴哲格伯里多瑪諾入貢奉表,言:“臣父昔年仰奉聖主聖祖皇帝、世宗皇帝備極誠敬,臣父即世、臣嗣服以來,纘承父志,敬效虔恭。臣聞寓居中國西洋人等仰蒙聖主施恩優眷,積有年所,臣不勝感激歡忭,謹遣一介使臣以申誠敬。因遣使巴哲格等代臣恭請聖主萬安,並行慶賀,伏乞聖主自天施降諸福,以惠小邦。至寓居中國西洋人等,更乞鴻慈優待。再,所遣使臣明白自愛,臣國諸務俱令料理,臣遣其至京,必能慰悅聖懷,其所陳奏伏祈採納。”得旨:“覽王奏並進方物,具見悃忱。”
12.25 乾隆二十二年冬十一月,禁英商來浙互市。
廣督上言:“浙關正稅視粵關則例酌擬加徵一倍。”部議從之。得旨:“楊應琚所奏勘定浙海關徵收洋船貨物、酌補贛關船稅及樑頭等款、並請用內府司員督理關稅一摺,已批該部議奏。及觀另摺所奏,所見甚是,前摺竟不必交議。從前令浙省加定稅則,原非爲增添稅額起見,不過以洋船意在圖利,使其無利可圖,則自歸粵省收泊,乃不禁之禁耳。今浙省出洋之貨價值既賤於廣東,而廣東收口之路稽查又加嚴密,即使補徵關稅、樑頭,而官辦止能得其大概,商人利析秋毫,但予以可乘,終不能强其舍浙而就廣也。粵省地窄人稠,沿海居民大半藉洋船爲生,不獨洋行之二十六家而已,且虎門、黃埔在在設有官兵,較之寧波之可以揚帆直至者,形勢亦異,自以仍令赴粵貿易爲正,本年來船雖已照上年則例辦理,而明歲赴浙之船必當嚴行禁绝。但此等貿易細故,無煩重以綸音,可傳諭楊應琚,令以己意曉諭番商,以該督前任廣東總督時兼管關務,深悉爾等情形,凡番船至廣即嚴飭行戶善爲料理,並無于爾等不便之處,此該商等所素知,今經調任閩浙,在粵在浙均所管轄,原無分彼此,但此地向非洋船聚集之所,將來止許在廣東收泊交易,不得再赴寧波,如或再來,必令原船返棹至廣,不准入浙江海口,豫令粵關傳諭該商等知悉。若可如此辦理,於粵民生計並贛韶等關均有裨益,而浙省海防亦得肅清。看來番船連年至浙,不但番商洪任輝等利於避重就輕,寧波地方必有奸牙串誘,並當留心查察。如市儈設有洋行及圖謀設立天主堂等事,皆當嚴行禁逐,則番商無所依託,庶可斷其來路耳。如或有難行之處,該督亦即據實具奏。”
尋覆奏:“遵旨曉諭番商洪任輝等回帆,並札行寧波、定海各官一體遵照,見在并無設立洋行等情弊。”報閲。
12.26 乾隆二十四年秋七月,下英商洪任輝於獄。
時,英吉利商人洪任輝必欲赴寧波開港,既不得請,自海道直入天津,仍乞通市寧波,並訐粵海關陋弊。是月,命福州將軍來粵按驗。有徽商汪聖儀與任輝交結,擅領其國大班銀一萬三百八十兩,按交接外國、互相買賣借貸財物例治罪。監督李永標家人七十三等苛勒有狀,並擬罪如律。永標以失察革職。以誘唆之劉亞遍戮市。英商洪任輝,上命押往澳門圈禁三年,滿期交大班附舶押回。於是粵關規費裁改歸公。總督李侍堯因奏防範外夷五事:一曰禁夷商在省住冬;二曰夷人到粵令寓居洋行管束;三曰禁借外夷資本並僱倩漢人役使;四曰禁外夷僱人傳信息;五曰夷船收泊黃埔撥營員彈壓。皆報可。
12.27 乾隆二十七年夏五月,寬絲斤出洋禁。
英吉利商人啗嶴等以絲斤禁止出洋,其貨艱於成造,求仍照前通市。粵督蘇昌奏稱:“洋商籲懇代奏,酌量准其配買,情辭迫切。”奉諭:“前因出洋絲斤過多,內地市價翔踴,是以申明限制,俾裕官民織紝。然自禁止出洋以來,並未見絲斤價平,亦猶朕施恩特免米豆稅、而米豆仍然價踴也,此蓋由於生齒日繁,物價不得不貴。有司恪守成規,不敢通融調劑,致遠夷生計無資,亦堪軫念,著照該督等所請,循照東洋辦銅商船搭配綢緞之例,每船准其配買土絲五千斤、二蠶湖絲三千斤,以示加惠外洋至意。其頭蠶湖絲及綢緞綾匹,仍禁止如舊,不得影射取利。”自是,英吉利來廣互市,每船如額配買,歲以爲常。
秋九月,釋英人洪任輝於獄。
先是,英吉利船來粵,攜番官公班衙番文,懇釋洪任輝,疆吏飭駁。至是,三年屆滿,釋洪仁輝,交大班附舶載回,兩廣總督照會英吉利國王收管約束,毋任潛入內地。英吉利來粵商人由是知所斂戢。
12.28 乾隆五十年冬十月,釋西洋人巴亞里央於獄。
先是,大西洋人入中國者,意大里亞爲多,自歷用西法,因許其設堂京師,自相傳教,於是踵門受廛之輩,皆以入京當差爲名,而歐羅巴洲各國聞風而來者,足跡遂遍於各直剩巴亞里央私入內地傳教,經湖廣地方官查拿,究出直隸、山東、山西、陝西等省俱有私自傳教之人。事聞,交刑部審,擬永遠監禁。旋諭:“此等人犯不過意在傳教,尚無别項不法情節,且究係外夷,未諳國法,若永禁囹圄,情殊可憫,俱著加恩釋放,交京師天主堂安分居祝如情願回洋者,著該部派司員押送回粵,以示柔遠至意。”
卷五
12.29 乾隆五十八年秋八月,英吉利來朝貢。
先是,五十七年十月,英吉利商人波朗、亞免、質臣等來廣州,以其國王雅治命稟請督府:“因前年大皇帝萬壽未申祝釐,今遣使臣馬戛爾尼等將由天津入貢。”經粵督郭世勳奏聞,奉諭:“准其所請。”至是,英吉利使臣至京。
庚午,上御萬樹園大幄次,引見正使馬戛爾尼、副使司當東等。己卯,賜英吉利國敕書,曰:“諮爾國王,遠在重洋,傾心向化,特遣使恭齎表章,航海來庭,叩祝萬壽,並備進方物,用將忱悃。朕披閲表文,詞意肫懇,具見爾國王恭順之誠,深爲嘉許。所有齎到表貢之正副使臣,念其奉使遠涉,推恩加禮,已令大臣等帶領瞻覲,錫予筵宴,疊加賞賚,用示懷柔。其已回珠山之管船官役人等六百馀人,雖未來京,朕亦優加賞賜,俾得普霑恩惠S褪。至爾國王表內懇請派一爾國之人住居天朝照管爾國買賣一節,此則與天朝體制不合,斷不可行。向來西洋各國有願來天朝當差之人,原准其來京,但既來之後,即遵用天朝服色,安置堂內,永遠不准復回本國。此係天朝定制,想爾國王亦所知悉。今爾國王欲求派一爾國之人住居京城,既不能若來京當差之西洋人在京居住,不歸本國,又不可聽其往來,常通信息,實爲無益之事。且天朝所管地方,至爲廣遠,凡外藩使臣到京,譯館供給、行止出入俱有一定體制,從無聽其自便之例。今爾國若留人在京,言語不通,服飾殊制,無地可以安置。若必似來京當差之西洋人,令其一例改易服飾,天朝亦從不肯强人以所難。設天朝欲差人常住爾國,亦豈爾國所能遵行?況西洋諸國甚多,非止爾一國,若俱似爾國王懇請派人留京,豈能一一聽許?是此事斷斷難行,豈能因爾國王一人之請,以致更張天朝百馀年法度?若云爾國王爲照料買賣起見,則爾國人在澳門貿易非止一日,原無不加以恩視。即如從前博羅都噶爾亞、意大理亞等國,屢次遣使來朝,亦曾以照料貿易爲請,天朝鑒其悃忱,優加體恤,凡遇該國等貿易之事,無不照料周備。前次廣東商人吳昭平,有拖欠洋船價值銀兩者,俱飭令該總督官庫內先行動支帑項,代爲清還,並將拖欠商人重治其罪。想此事爾國亦聞知矣,外國又何必派人留京,爲此越例斷不可行之請?況留人在京,距澳門貿易處所幾及萬里,伊亦何能照料耶?若云仰慕天朝,欲其觀習教化,則天朝自有天朝禮法,與爾國各不相同,爾國所留之人即能習學,爾國自有風俗制度,亦斷不能效法中國,即學會亦屬無用。天朝撫有四海,惟勵精圖治、辦理政務,奇珍異寶並無貴重,爾國王此次齎進各物,念其誠心遠獻,特諭該管衙門收納,其實天朝德威遠被,萬國來王,種種貴重之物,梯航畢集,無所不有,爾之正使等所親見,然從不貴奇巧,並無更需爾國製辦物件。是爾國王所請派人留京一事,於天朝體制既屬不合,而於爾國亦殊覺無益,特此詳晰開示,遣令貢使等安程回國。爾國王惟當善體朕意,益勵款誠,永矢恭順,以保衝爾有邦,共享太平之福。”
又因其使臣越分干請、罔知大體,使諭使臣於朝,復敕誡其王,諭曰:“據爾使臣稱,爾國貨船將來或到浙江寧波、珠山及天津、廣東地方收泊交易一節。向來西洋各國前赴天朝地方貿易,俱在澳門設有洋行,收發各貨,由來已久,爾國亦已遵行多年,並無異語。其浙江寧波、直隸天津等處,均未設有洋行,爾國船隻到彼,亦無從銷賣貨物。況該處並無通事,不能諳曉爾國語言,諸多未便。除廣東澳門地方仍准照舊交易外,所有爾使臣懇請向浙江寧波、珠山及直隸天津地方泊船貿易之處,皆不可行。又據爾使臣稱,爾國買賣人要在天朝京城另立一行,收貯貨物發賣,倣照俄羅斯之例一節,更斷不可行。京城爲萬方拱極之區,體制森嚴,法令整肅,從無外藩人等在京城開設貨行之事。爾國向在澳門交易,亦因澳門與海口較近,且係西洋各國聚會之處,往來便益,若於京城設行發貨,爾國在京城西北地方,相距遼遠,運送貨物亦甚不便。從前俄羅斯人在京城設館貿易,因未立恰克圖以前,不過暫行給屋居住,嗣因設立恰克圖以後,俄羅斯在該處交易買賣,即不准在京城居住,亦已數十年。見在俄羅斯在恰克圖邊界交易,即與爾國在澳門交易相似。爾國既有澳門洋行發賣貨物,何必又欲在京城另立一行?天朝疆界嚴明,從不許外藩人等稍有越境攙雜,是爾國欲在京城立行之事,必不可行。又據爾使臣稱,欲求相近珠山地方小島一處,商人到彼即在該處停歇,以便收存貨物一節。爾國欲在珠山海島地方居住,原爲發賣貨物而起,今珠山地方既無洋行,又無通事,爾國船隻不在此停泊,爾國要此海島何用?天朝尺土俱歸版籍,疆址森然,即島嶼沙洲亦必畫界分疆、各有專屬,況外夷向化天朝、交易貨物者,亦不僅爾英吉利一國,若别國紛紛效尤,懇請賞給地方居住買賣之人,豈能各應所求?且天朝亦無此體制,此事尤不便准行。又據稱,撥給附近廣東省城小地方一處,居住爾國夷商,或准令澳門居住之人出入自便一節。向來西洋各國夷商居住澳門貿易,畫定住址地界,不得踰越尺寸,其赴洋行發貨夷商,亦不得擅入省城,原以杜民夷之爭論,立中外之大防。今欲於附近省城地方另撥一處,給爾國夷商居住,已非西洋夷商歷來在澳門定例,況西洋各國住廣東貿易多年,獲利豐厚,來者日衆,豈能一一撥給地方分住耶?至於夷商等出入往來,悉由地方官督率洋行商人隨時稽察,若竟毫無限制,恐內地民人與爾國夷人間有爭論,轉非體恤之意,覈之事宜,自應仍照定例,在澳門居住方爲妥善。又據稱,英吉利國夷商自廣東下澳門,由內河行走貨物,或不上稅,或少上稅一節。夷商貿易往來,納稅皆有定則,西洋各國均屬相同,此時既不能因爾國船隻較多,徵收稍有溢額,亦不便將爾國上稅之例獨爲減少,惟應照例公平抽收,與别國一體辦理。嗣後爾國夷商販貨赴澳門,仍當隨時照料,用示體恤。又據稱爾國船隻請照例上稅一節,粵海關徵收船科,向有定例,今既未便於他處海口設行交易,自應仍在粵海關按例納稅,無庸另行曉諭。至於爾國所奉之天主教,原係西洋各國向奉之教,天朝自開闢以來,聖帝明王垂教創法,四方億兆率由有素,不敢惑於異説,即在京當差之西洋人等,居住在堂,亦不准與中國民人交接、妄行傳教,華夷之辨甚嚴。今爾國使臣之意,欲任聽夷人傳教,尤屬不可。以上所諭各條,原因爾國使臣妄説,爾國王或未能深悉天朝體制,並非有意妄干。朕於入貢諸邦,誠心向化者,無不加之體恤,用示懷柔,如有懇求之事,若於體制無妨,無不曲從所請,況爾國王僻處重洋,輸誠納貢,朕之錫予優加,倍於他國。今爾使臣所懇各條,不但於天朝法制攸關,即爲爾國王謀,亦俱無益難行之事。兹再明白曉諭,爾國王或誤聽爾下人之言,任從夷商將貨船駛至浙江、天津地方,欲求上岸交易,天朝法制森嚴,各處守土文武恪遵功令,爾國船隻到彼,該處文武必不肯令其停留,定當立時驅逐出洋,未免爾國夷商徒勞往返,勿謂言之不豫也。其懔遵毋忽,特此再諭。”
冬十二月,遣英吉利使臣返國。
初,英吉利貢舟至天津,七月抵都後,貢舟即先還泊定海。及獻見事畢,九月貢使回國,上令使臣由內河至定海放洋,特簡軍機大臣戶部侍郎松筠以兵護行,所過提鎮陳兵接護。貢使於路求請寓寧波市茶、絲各物,松筠爲奏懇免稅。既而抵杭州,以行李、從人登定海貢舟,使臣仍請道內河達廣。上念其重譯輸忱,許之,飭松筠回京,命兩廣總督長齡督帶過嶺。是月,使者自粵乘貢舟返國。
蓋此次英人藉貢陳乞,本謀立馬頭、減關稅,如澳夷事例,意望舟山即定海縣,以舟、珠音近,故又稱珠山。既未遂所求,上恐其至澳勾煽他國夷商開邊釁,故特簡重臣,陳兵衛護行,諭旨、覆奏皆用六百里馳遞、火票排單。嗣上念英夷貪狡,終恐日久生心,復以前頒該國王敕諭二道宣示兩廣總督入交代內,俾後來知所從焉。
12.21 乾隆元年冬十月,裁減荷蘭稅額。
12.30 乾隆六十年,英吉利復入貢。
先是,五十八年英吉利貢使將歸,有旨許再來款貢。時在粵之大班波郎上事:國王備貢物由商船寄粵,請代進。署兩廣總督朱珪譯其副表,以前年貢使入都,賞賚優渥,藉乞表悃忱,又言天朝大將軍前年督兵至的密,英國曾發兵應援。的密即廓爾喀,此指五十七年大學士公福康安用兵西藏時也,英人蓋以是明其效順之忱。奏入,敕書、賜賚如例。
12.31 嘉慶七年春三月,英人窺澳門。
時,英吉利突來兵船六,泊雞頸洋,淹留數月,意窺澳門。住澳之大西洋人稟訴兩廣總督吉慶,云:“英吉利兵船泊零丁洋,距澳甚近,欲登岸借居洋房,恐其滋事,懇求保護。”吉慶飭洋商宣諭回國,至六月始去,特遣其酋陳謝,謂法蘭西欲侵澳門,故舉兵來護,訛言請勿輕信,意將掩其迹也。會住京之西洋人索德超等言其事於工部侍郎管西洋堂務大臣蘇楞額,上聞馳詢,吉慶以英人開帆日奏,得旨:“有犯必懲,切勿姑息;無隙莫擾,亦勿輕率。”
12.32 嘉慶十年春三月,英吉利來貢。
時英吉利國王遣其酋多林文附商船來粵獻方物,奉表云:“英吉利國王雅治管愛倫等處地方,呈天朝大皇帝。從前太上皇帝恩威遠播,四海昇平,今大皇帝仁慈威武,天下太平,均同一德,凡有本國人來中國貿易,俱蒙一體公平恩待。因天朝百姓不能來我國貿易,我已分付在港腳等處地方官員,如與中國相連地方遇有天朝百姓兵丁人等,務要加意相待。即遇有别項事情,要我出力,我亦十分歡喜效力。我與法蘭西國前已修和,因和之後伊國强悍無理,是以我今復與伊國戰爭。我今本意原欲和好無事,豈料伊國强橫凌辱,致我不能忍受,又於海口地方設立重兵,顯有歹意,我恐被伊國佔奪,無奈亦止得設立重兵防守,並非意存好鬥。我雖然與伊國戰爭,仍可照舊來中國貿易通好,並無阻滯。那法蘭西國海口雖有重兵,我已用兵圍住,伊不能出口,此外又多派兵船護送,是以我貿易船隻可保無虞。又幸遇大皇帝聖明,即使法蘭西國有著人到中國謡言疏間我國,我想大皇帝必不聽信。再伊國不獨存心想戰,占奪我國,並欲占奪我之屬國。伊國若兵力不能相敵,伊必另設陰謀。即伊國恃强設計,我國均能設備提防,可保無虞。查該法蘭西國內已亂十三年,法蘭西老國王爲人甚好,竟被伊國人弒害,深爲可憫可恨,如今伊國有一人做國長,存心無道,意欲惑亂人心,使通國之人不顧五倫,不畏天地。我想伊斷不能惑亂中國,大皇帝英明素著,定然洞察其奸。恭祝大皇帝長享四海昇平之福。具本國些須土物,伏乞大皇帝賞收。”
經粵督倭什布繙譯呈進,並奏云:“查英吉利國王表內所稱與法蘭西國爭鬥及法蘭西有著人到中國謡言疏間等語,查係嘉慶七年六月間,有住澳之夷目委黎多寄信與在京之西洋人索德超,言英吉利有大戰船六隻近澳門停泊,恐有覬覦情事,轉呈管理西洋人大臣蘇楞額具奏,諭旨查詢,經前督臣吉慶查奏:‘英吉利護貨兵船均已陸續回國,其泊澳門外時並未滋事,因該國向來恃强,澳夷是以驚疑。'今該國王表文所稱謡言疏間之語,自係指前事而言。本年該國亦有護送貨四兵船來廣,隨貨船仍回國,並無絲毫滋事。且貿易夷船,英吉利貨物最細,較别國買賣殷厚,該國目商均稱恭順。臣等窺測其隱,因與法蘭西蠻觸相爭,恐爲離間,有妨貿易,故於表內特陳其事,密詢洋商潘致祥等,僉稱係此意。該二國僻居西北海外,去粵東甚遙,斷無虞别滋事端,語似可信,可以仰慰聖廑。”
嗣奉廷寄,覆奏云:“伏查外洋各夷商並該國商船,俱無兵船,惟該國王貨船始有兵船四隻護送,在虎門外交易後,同貨船回國,不少逗留,臣等亦派兵役防送。至各夷貨船均有礮火器械,自資防範,原准攜帶。該國原表‘歡喜效力'等語,自係聞洋面不靖,或需伊等出力之意。如澳門夷目願備兵船幫同出洋緝捕,臣以體制不符,出示停止,揣其情形,不過藉協捕爲名,冀免此船出入納稅。而英夷得聞此事,亦希效尤免稅,又恐澳門夷船有功,或待彼國冷淡,意不過如此。有師國夷船,既大多載礮火,洋盜俱不敢搶劫,澳門等處又至各船巡防,不致少有疏失,可以無廑聖念。”
奏入,上命齎貢入京,按列頒賞,並諭新任總督那彥成以“整飭戎備,勿令澳門近地致有竊掠,貽笑遠人。其護貨兵船停泊,總當循照舊規,勿令逾越爲要”。夏四月,禁西洋人刻書傳教。
御史蔡維鈺奏請嚴禁西洋人刻書傳教,奉諭:“京師設立西洋堂,原因推算天文、參用西法,凡西洋人等情願來京學藝者,均得在堂棲止,乃各堂西洋人每與內地民人往來講習,並有刊刻書籍、私自流傳之事。在該國習俗相沿,信奉天主教,伊等自行講論、立説成書,原所不禁,至在內地刊刻書籍,私與民人傳習,向來本定有例禁,今奉行日久,未免懈弛,其中一二好事之徒,創立異説,妄思傳播,而愚民無知,往往易爲所惑,不可不申明舊例,以杜歧趨。嗣後著管理西洋堂務大臣留心稽察,如有西洋人私刊書籍,即行查出銷毁,並隨時諭知在京之西洋人等,務當安分學藝,不得與內地民人往來交結。仍著提督衙門五城順天府,將坊肆私刊書籍一體查銷,不得任聽胥役藉端滋擾,致干戾咎。”
圈禁西洋人德天賜於厄魯特營房。
廣東民陳若望私代西洋人德天賜遞送書信、地圖,拿解刑部,並究出傳教、習教多人。刑部奏將各犯分别定擬,得旨:“德天賜膽敢私行傳教,不惟愚民婦女被其煽惑,兼有旗人亦復信奉,並用漢字編造西洋經卷,至三十一種之多,若不嚴行懲辦,何以闢異説而杜歧趨?且該國原係書寫西洋字,內地民人從無傳習,今查出所造經卷俱係刊刻漢字,其居心實不可問。此在內地愚民已不得傳習,而旗人尤不應出此,關繫人心風俗者甚巨。所有寄信人陳若望、在堂講道之漢軍周炳德、會長民人劉朝棟、趙廷畛、朱長泰、漢軍汪茂德,或往來寄信,或展轉傳惑,著照刑部所擬,發往伊犁,給厄魯特爲奴,仍先用重枷枷號三个月,以示懲儆。民婦陳楊氏,以婦女充當會長,尤屬不安本分,著發往伊犁,給兵丁爲奴,不准折枷收贖。民人簡恆,曾代爲寄信,請人傳教;漢軍佟恆善,經反復開導,執迷不悟。俱著枷號三个月,滿日發往伊犁,給厄魯特爲奴。周炳德、汪茂德、佟恆善既自背根本,甘心習學洋教,實不齒於人類,均令銷去旗檔。德天賜來京當差,不知安分守法,妄行刊書傳教,實爲可惡,著圈禁厄魯特營房,交慶傑嚴爲管束,以杜煽惑。”
五月,管理西洋堂事務常福罷。
甲申朔,上諭:“向來西洋堂事務,俱派總管內務府大臣管理,而歷任總管之大臣等,不能實心經理,其派委司員亦不常川稽查,大率有名無實。即如近日德天賜等妄行刊書傳教,煽惑旗民,此皆由歷任該管大臣官員等平日不能認眞查察,以致伊等敢於私通書信、往來交結。現在管理西洋堂事務之常福,著無庸兼管,改派祿康、長齡、英和管理。其應如何設立章程、嚴加管束之處,著祿康等悉心妥議具奏。”
尋議酌派司員到堂稽查,設立堆撥輪流巡綽,撤毁堂額天主字樣,禁止旗民彼此往來,封禁該堂女堂房屋,稽察海淀各堂寓所,譯驗該國投寄信書,編造服役人數冊檔,示諭習教治罪條款,禁止收買藥材洋草,從之。禁旗人習天主教。
時有佟瀾、色克舒敏、李慶喜,因傳習天主教革職,交刑部審辦。刑部奏:“佟瀾等俱願出教,請革職,免其治罪。”奉諭:“佟瀾等均係旗人,且任職官,輒敢棄背根本、學習洋教,見雖據供明眞心改悔,但恐因一時畏罪求免,伊等全家久爲邪説所惑,一經釋放,或仍私相崇奉,其言殊難憑信。佟瀾、色克舒敏、李慶喜仍著在刑部羈禁,將伊家屬傳至,令其當面告誡,各將洋教不祀祖先、不供門灶等事全行改革,仍交各旗查明伊全家出教屬實,由該管參佐領具結詳報,再行釋放。如釋放後再敢私行習教,即加倍治罪,決不寬貸。”
冬十一月,申嚴粵省傳教禁。
奉上諭:“軍機大臣等:本日朕恭閲皇考高宗純皇帝《實録》,乾隆四十九年十一月內欽奉聖諭,以‘西洋人蔓延數省,皆由廣東地方官未能稽察防範所致。向來西洋人情願進京效力者,尚須該省督撫奏明允准後,遣員伴送來京,何以此次羅瑪當家竟公然分派多人赴各省傳教?澳門距省甚近,地方官平日竟如聾聵,毫無覺察,自有應得處分。倘嗣後仍有西洋人潛出滋事者,一經發覺,惟該督撫是問,即當重治其罪'等因。又奉聖諭,以‘孫士毅奏委員伴送西洋人德天賜等四人進京,已敷當差,嗣後可無庸選派,俟將來人少需用之時,另行聽候諭旨'等因。仰見皇考禁絶邪説、訓誡嚴明至意。當德天賜等進京效力之時,在京西洋人已敷當差,即諭令停止選派,可見西洋人等來至內地授徒傳教,爲害風俗,早在聖明鑒察之中。粵省澳門地方洋舶往來,該國人等自因赴廣貿易,與內地民人勾結,始能惑衆傳教,如果粵省稽察嚴密,何至私越內地乎?本年因江西省拿獲爲西洋人送信之陳若望,及山西省民人李如接引西洋人若亞敬傳教等案,業經根訊明確,分别懲創。嗣後著該督撫等飭知地方官,於澳門地方嚴查西洋人等,除貿易外如有私行逗留、講經傳教等事,即隨時飭禁,勿任潛赴他省,致滋煽誘。其有內地民人暗爲接引者,即當訪拿懲辦,庶知儆懼。並當曉諭民人等,以西洋邪教例禁綦嚴,不可受其愚惑,致蹈法網,俾無知愚民各知遷善遠罪,則西洋人等自無所肆其簧鼓,即舊設有天主堂之處亦不禁而自絶,此尤潛移默化之方。該督撫等惟當善爲經理,實力稽查,絶其根株,正其趨向,亦整風飭俗之要務也。”
冬十二月,禁俄羅斯商船來粵互市。
先是,有
國商船二來粵請互市,總督那彥成駁不許,監督阿克當阿不候札覆,遽令開艙卸貨,有旨將阿克當阿同前監督延豐、巡撫孫玉庭議處。至是,總督吳熊光查奏,得旨:“據吳熊光等奏,查明
國即俄羅斯國,向例止准在恰克圖地方通市貿易,本有一定界限。今該國商船駛至粵東,懇請越關卸貨,自應照例駁回,逎延豐擅准進埔卸貨,實屬冒昧。且該國商船於十月于八、十七等日先後進口,延豐於二十九日始行具奏,又於諮商總督後,並不候那彥成回諮,輒以‘意見相同'之語捏詞入告,其咎甚重。前經降旨,將延豐降爲七品筆帖式,尚不足以示懲,延豐著即革職。接任監督阿克當阿,因延豐已准該夷商起卸一船貨物,亦即不候那彥成移知,率准後船進埔卸載,吳熊光、孫玉庭未經查明,遽准開船回國,均屬辦理未協,不能無咎,吳熊光、孫玉庭、阿克當阿均著交部議處。嗣後遇有該國商船來廣貿易者,惟當嚴行駁回,毋得擅准起卸貨物,以昭定制。”
12.33 嘉慶十三年秋九月,英人謀襲澳門,不果。
初,英吉利有大班喇咈者,約孟甲剌即孟加臘兵頭以兵船十艘窺伺安南,爲安南所燼,無顔返國,以所馀艘順抵粵洋。其船大者番梢七百,中者二百,小者百人,他槍礮、劍刀、火彈稱是。舊制英吉利護貨兵船泊十字門外,時貨船未至,乃紿言護貨。既而兵頭度路利揚言:法蘭西侵據大西洋,國主遷於亞美利加洲,英吉利與大西洋世好,慮法蘭西入澳滋擾,因以兵來助。其實不得逞於安南,思佔澳門爲補牢計也。澳夷不敢校。然英人懼中國不從,亦未敢顯言據澳。
總督吳熊光飭洋商諭大班,俾兵船旦夕回帆。度路利不聽,將入澳登岸定居。澳夷理事官委黎多服從,詭云國主有書,許令安置。八月二日,以二百人入三巴寺、百人入龍嵩廟,以二百人踞東望洋、百人踞西望洋。在三巴寺者,復移於西洋市樓。
熊光與監督常顯諭洋商挾大班赴澳慰遣,堅不肯行,乃下令封艙,禁貿易,斷買辦,移駐澳左翼、碣石二鎮師船五十、紅單船三十六,自虎門進省防護。而英吉利復續來兵船八,每船番梢六七百,泊雞頸九洲洋。虎頭門在東莞縣,爲中路海洋進口要隘,左翼鎮駐兵於此,建礮臺焉。是月朔日,以三兵船闖入虎門,進泊黃埔。
熊光奏聞,得旨:“英吉利夷人藉稱大西洋地方被法蘭西佔踞,該國因與大西洋鄰好,恐大西洋人之在澳門者,法蘭西欺阻貿易,輒派夷目帶兵船前來幫護,所言全不可信,而且斷無此理。見在先後到船九隻,皆帶有礮械、火藥等物,竟敢灣泊香山縣屬雞頸洋面,並有夷兵三百名公然登岸,居住澳門三巴寺、龍嵩廟,分守東西礮臺,實屬桀驁可惡。該員等見將該國夷船停止開艙,派員剴切曉諭,俟夷兵退出澳門方准起貨,並稱夷人若再挨延,即封禁進澳水路,絕其糧食,所辦尚是。但究竟如何嚴切曉諭,及見在作何准備之處,全未奏及,所辦太軟。邊疆重地,外夷敢心存覬覦、飾詞嘗試,不可稍示以弱,此時如該國兵船業經退出澳門則已,如尚未退出澳門,吳熊光即行遴派曉事文武大員,前往澳門嚴加詰責,以‘天朝禁令綦嚴,不容稍有越犯。大西洋與法蘭西彼此搆釁,自相爭殺,原屬情事之常,中國並不過問,即如近年緬甸、暹羅二國互相仇殺,業經叩關求援,大皇帝一視同仁,毫無偏向,至於中國、外藩,自有一定疆界。試思中國兵船從無遠涉外洋向爾國地方屯紥之事,而爾國兵船輒敢駛進澳門,登岸居住,冒昧已極。若云因恐法蘭西欺侮西洋,前來幫護,殊不知西洋夷人既在中國地方居住,法蘭西焉敢前來侵奪,以致冒犯天朝?即使法蘭西果有此事,天朝法令俱在,斷不能稍爲姑容,必當立調勁兵,大加剿殺,申明海禁,又何必爾國派兵前來,代爲防護?若云洋匪未淨,欲思碙力天朝,尤屬無謂,海洋盜匪屢經剿辦,不過東竄西逃,既經兵船四路禽拿,不日即可殲盡馀孽,又何藉爾國兵力乎?看來竟係爾國夷人見西洋人在澳門貿易,趁其微弱之時,意圖佔住,大干天朝例禁矣。爾國臣事天朝,平素遣使進貢,尚稱恭順,逎此次無知冒犯,實出情理之外!本當即行拿究,姑先明白曉諭。爾若自知悚懼,即速撤兵開帆,不敢片刻逗留,尚可曲恕爾罪,仍准爾國貿易,若再有延挨,不遵法度,則不但目前停止開艙,一面即當封禁進澳水路,絕爾糧食,並當調集大兵前來圍捕,爾等後悔無及'。如此逐層曉諭,義正詞嚴,該夷人自當畏懼懔遵。吳熊光等仍當密速調派得力將弁,統領水路官兵,整頓預備,設該夷人一有不遵,竟當統兵剿辦,不可畏葸姑息,庶足以伸國威而清海澨,此於邊務夷情,大有關繫。該督不此之慮,而惟鰓鰓於數十萬稅銀,往復籌計,其於防備機宜全未辦及,吳熊光、孫玉庭均懦弱不知大體。且吳熊光、孫玉庭此次來摺僅由馬上飛遞,亦屬遲緩,此次著由五百里發往吳熊光等即速遵辦,並傳諭常顯知之。”
又諭:“英吉利國所遞原稟,繙譯進京,朕詳加披閲,稟內所敘之詞,多不恭順。如所稱該國王多派戰船兵丁赴中國海面,若法蘭西國人來至澳門,預備防堵等語,殊不成話。該國王既知爲中國海面,即不應派兵擅入,況法蘭西國夷人並未來至澳門,何得藉詞越進?天朝兵精糧足,即外藩部落,或敢桀驁思逞,不難聲罪致討,若蠻觸相爭,叩關求救,天朝一視同仁,斷無偏護,何須該國王豫籌防堵耶?又稱法蘭西係各國仇人,該國王派兵作敵,以期保護中國、博勒都雅、英吉利三國買賣等語,尤屬謬妄,試思天朝臣服中外,夷夏咸賓,蕞爾夷邦何得與中國並論?又稱天朝海面盜案甚多,商販被劫,該國王派備兵船,情願效力剿捕等語,究係意存輕視。見在海洋水師兵船梭織巡緝,沿海各口岸斷絕接濟,盜匪日形窮蹙,豈轉待外夷相助?種種措詞背謬,於邊務夷情大有關繫,該督等接閲夷稟,早當驅逐駁飭,逎止以‘停止開艙、封禁進澳水路,絕其糧食'虛言由尋常馬遞入告,且該督等具奏後,該國夷船曾否退去,亦未據續行馳報,吳熊光不應如此糊塗懈怠,實出意想之外,試思邊防重地,任令外夷帶兵闌入、佔據礮臺,視爲無關緊要,不知有何事大於此事者?該督等接奉此旨,即將夷船見在情形及如何密飭籌備之處,速行奏聞,無論退去、未退去,即由五百里具奏。”
冬十一月,遣永保赴粵查辦。
先是,吳熊光撤香山虎門兵回營自衛,九月二十三日,度路利率兵目十馀、散兵四十、水梢二百,自黃埔以三板船三十馀直抵會城,入洋館。二十六日,又載三板船十馀,以禁斷買辦爲名,云至十三行公司洋館取其儲蓄,碣石總兵黃飛鵬時統師駐省河,飛礮擊之,斃英兵一,傷英兵三,始懼而退,其入夷館者自若也。又值封艙令下,大班請還累年洋帳,載所已市茶出口,或退茶洋行,而價銀、息銀全償,監督常顯嚴詞飭駁,續來商船皆泊零丁洋,停其帶引入埔。會英吉利祖家即歐羅巴本國一船主至,以封艙懟大班曰:“犯中國而絕市,雖得澳門,猶石田也,不如已。”先時英船七月抵廣,換貨後十月即可回帆,至是停滯港外數月,各國商人亦咸怨之。十月十日,奉抗延剿辦之諭,各路官軍云集,距澳門八里之關閘、二十里之前山寨復增兵防守,英人逎大恐,慮其貿易之停也,始議遷賄澳番,約以番銀六十萬圓犒軍。
澳番輸款,英吉利之兵總悅,大班逎具狀歸誠,請給買辦、復開艙以入埔,其入澳英兵撤遣回國,熊光許焉。是月七日,遂先後起椗去。十一日,復開艙驗貨。熊光遂以英吉利兵船全數退出澳門入奏。
奉諭:“此次該國夷人自七月來至澳門,住守數月有馀,夷情叵測,必有所爲而來,何以又無故而去?且所稱‘見聖諭嚴明、兵威壯盛,業已不敢抗違'之語,所見係何諭旨?所派係屬何兵?並未一一聲敍。況夷稟尚未呈遞,吳熊光輒稱‘夷船風信一過,即不能開行,如果切實懇求,即准其開船',見好於夷人,豈非示之以弱乎?外夷來至內地貿易,輸納稅課,原因其恪守藩服,用示懷柔,並非利其財貨,若沾沾以徵榷爲重,無怪該夷人肆意居奇,意存輕視也。永保馳抵粵東,即會同韓崶詳查英吉利夷船因何擅入內地?自七月至今,呈遞夷稟幾次?吳熊光如何批示?所稱水陸兩途嚴密佈置官兵,所派係屬何兵?節次稱奏派員剴切曉諭,並‘聖諭嚴明'之語,所見係何諭旨?所派係屬何員?因何全行退出?有無豫准開艙貿易之事?逐一奏聞。仍嚴切曉諭英吉利夷人,以‘爾等擅入澳門,實屬冒昧,斷不能仍准貿易。倘自知悔罪畏服,倍加恭順,於二、三年後再行懇請,彼時爾國貨船亦止准在澳門以外停泊,俟奏聞大皇帝,候旨遵行。設再欲攜帶兵船,即當永斷貿易,聲罪致討'。倘永保到彼後吳熊光業已准令開艙,即當查明因何允准,是否係該國夷人具稟懇求,抑係吳熊光先行准令開艙?該夷始行退出之處,一併據實具奏,不可稍有隱飾。”
旋罷吳熊光,以永保爲兩廣總督,韓崶爲廣東巡撫。
卷六
12.34 嘉慶十四年春二月,增築澳門礮臺。
時,永保道卒,韓崶抵任,查閲澳門,奏稱:“澳門西洋人舊設礮臺六坐,自伽思蘭至西望洋,礮臺迤南沿海一帶,石坎形勢低矮,上年英吉利夷兵由此登岸,今擬加築女墙一道,增高四、五尺,共長二百馀丈。該處夷民等亦歡欣願辦。”奉旨諭允。於是前山寨設遊擊、守備、水師千總各一,把總、外委、額外外委各二,募馬步兵四百,分左右哨,爲前山營。一把總率兵六十防關閘,汛其閘外之望廈村,並派弁兵協防。又於虎門亭之新埔山添建礮臺,蕉門海口排樁沈石,以杜繞虎門進獅子洋之路,層疊鈐束,以資控制。夏四月,吳熊光謫戍伊犁。
時奉上諭:“各省封疆大吏,守土是其專責,遇有關涉外夷之事,尤當立時親往勘辦,務臻妥協,方爲無忝厥職。前此吳熊光在兩廣總督任內,英吉利商船帶兵入澳,佔據東望洋、娘媽閣、伽思蘭三處礮臺,雖向係西洋商人防守所設,但究在中國地面,即與闌入內境無異。吳熊光身任封圻,即應立時驅逐。況此次該夷兵遇官兵開礮,並不敢稍有抗拒,及奉有嚴飭諭旨,亦即畏懼開帆遠去,是該夷兵尚知震懾天威,無他伎倆。設吳熊光於該夷兵登岸之初,即親往彈壓,曉以大義,一面調集官兵防守,該夷兵自必知所畏憚,即時退出,庶足宣示國威。吳熊光於此等要事,遲至月馀始行具奏,既未親往查辦,該夷兵目求見,又止派員往諭,並不面詢斥逐,雖開艙在夷兵既退之後,而許其開艙究在夷兵未退之先,是奏報既屬遲緩,辦理又形畏葸。且屢次夷人且稟及吳熊光批示,並轟斃夷兵等事,俱未入奏,亦屬含糊。吳熊光由軍機章京蒙皇考高宗純皇帝不次超擢,用至軍機大臣,經朕簡用,历任三省總督,非新進不曉事者可比,乃種種錯謬,實屬孤負委任。吳熊光前已革職,著拿問,交軍機大臣會同刑部審訊,定擬具奏。”熊光尋遣戍伊犁。夏五月,定《廣東互市章程》。
時百齡代永保任兩廣總督,抵任二日,馳赴澳門詢訪,盡得英人覬覦實情,遂奏請俟本年英吉利國貨船到時,預遣員弁偵探。得旨:“所見甚是。該國夷人素性强橫譎詐,雖見據夷商喇咈所稟夷兵不敢再來之語,亦未可深信。上年該夷人來澳時,吳熊光等不立行查辦,既失之於寬,此時自應濟之以猛,俟該國貨船到時,先期留心偵探,如再敢多帶夷兵,欲圖進口,即行調集官兵,相機堵剿。倘止係貿易船隻,並遞謝罪哀懇稟件,亦應飭令停泊港外,該督一面奏聞,候朕降旨遵行。”
百齡又奏酌籌《民夷交易章程》,經軍機大臣議覆,奉諭:“所議甚是。嗣後各國護貨兵船,俱不許駛入內港。夷商銷貨,令即依限回國,並令洋商早清夷欠。其澳內西洋人,不准再行添屋,民人眷口亦不准再有增添。引水船戶給照、銷照,俱責成澳門同知辦理。夷商買辦,選擇殷實之人始准承充。至向來夷貨到粵,皆由該國自行投行,公平交易,以順夷情而服夷心,今該督等請由監督不論殷商乏商,按股掣籤,竟以外夷貨財爲調酬乏商之計,事不可行,著仍查明舊例,妥協辦理。”六月,造米艇。
先是,吳熊光督粵,請造登花戰船,緝捕洋盜。至是,百齡奏:“查登花船難於購料成造,仍請添造米艇,以期迅速竣工,俾資緝捕。”奉旨:“粵省勦捕匪船,米艇具有成效。前此吳熊光忽以米艇不能遠出外洋,請改造登花艦二十號,往來外洋緝捕,將米艇全行收入內洋防守,見經百齡等查明,此項船隻所需桅舵大料因須在外洋購覓,是以二年以來未能購得,且此時即購料成造,一經風浪掣損,將來亦無料換修,仍屬不能應用。況粵洋捩亘四千馀里,止仗此二十船之力在外洋策應捕盜,寧不顧此遺彼?皆吳熊光全無主見,不過逞其臆度之詞,妄思更改,而於空言陳奏之外,仍無實際,斷不可行。百齡等現已估計船身價值,計其一船所需,足造米艇兩隻,請將原估登花船二十隻工料銀十五萬四千馀兩,改作大、中、小米艇四十號,以期節浮糜而便駕駛,所議甚是,著即照所奏辦理。”
又諭云:“遂溪縣東海地方,先經吳熊光議請設立參將專營,在督撫各標抽丁防守,嗣吳熊光又以東海不産磚木,奏請停止建營,改募水師,添船緝捕,今據百齡等查明,該處沙土鬆浮,建築城堡、礮臺難資經久,又與廣州灣遙相對,以一隅駐守之兵,當四面可通之路,亦復難資控制,是此事亦不可行□廡芄饈莢騺K未詳細確查,繼知事有所難,又復回護前議,不肯據實奏明更改,一味遷延,且如何改募水師、添船若干,並如何派人管帶之處,亦全未議及,殊屬因循闒茸,毫無振作。兹百齡等請將新造米艇二十隻專在東海巡防,以二十隻在西路洋面策應,其配駕巡兵即於通省水師按數勻派,既可無庸建立營汛,亦無庸改募水師,其吳熊光原議裁撤督標後營及提督兵丁之處,本與營制不符,且陸路口岸防守緊要,斷不可輕議裁革,百齡等所見皆是。此時應行分别歸伍、撤募之處,亦均照所奏辦理。至目下粵洋緝捕緊要,而水路營伍皆屬廢弛,該督等務當振刷精神,實力整頓,以期設一兵得一兵之力、添一船得一船之用,方爲不負委任。”
12.35 嘉慶十五年,英商請減行用銀,不許。
行用者,每價銀一兩,奏抽三分,以給洋行商人之辛工也。繼而軍需出其中,貢項出其中,各商攤還洋貨亦出其中,遂分內用、外用名目。此外尚有官吏之需求,與閒遊之款接,亦皆出於入口、出口長落之貨價,以故洋利漸保是年,大班喇咈等訴於廣東巡撫韓崶,略曰:“始時洋商行用減少,與夷無大損益,今行用日夥,致壞遠人貿遷。如棉花一項,每石價銀八兩,行用二錢四分,連稅銀約四錢耳,兹棉花進口三倍於前,行用亦多至三倍,每石約銀二兩,即二十倍矣。他貨稱是。各洋行費用皆由祖家貿易攤還,其何以堪?伏懇照舊酌量裁減,遠人幸甚!”
韓崶與總督、監督及屬僚核議,僉謂洋人無利可獲,或可杜其偕來,遂不許。
12.36 嘉慶十六年秋七月,申嚴洋人傳教禁。
時奉上諭:“西洋人居住京師,原因其諳習算法,可以推步天文,備欽天監職官之眩昨據管理西洋堂務大臣查明,在京者共十一人,除福文高、李拱辰、高守謙三人見任欽天監監正、監副,南彌德在內閣充當繙譯差使,又畢學源一人通曉算法,留備礮補,賀清泰、吉德明二人均年老多病,不能歸國,此外學藝未精之高臨淵等四人,俱已飭令回國。見在西洋人之留京者,止有七人。此七人中,其有官職差使者,出入往來俱有在官人役隨地稽查,不能與旗民人等私相交接;其老病者,不過聽其終老,不准擅出西洋堂,外人亦不准擅入,管理大臣及官員弁兵巡邏嚴密,諒不敢有聽其傳教惑衆之事。至外省地方,本無需用西洋人之處,即不應有西洋人在境潛祝從前外省拿獲習教人犯,每稱傳播始於京師,今京師業已按名稽核,徹底清釐,若外省再有傳習此教者,必係另有西洋人在彼煽惑,地方匪徒私自容留,不可不加之厲禁。除廣東省向有西洋人來往貿易,其居住之處應留心管束,勿任私行傳教。有不遵禁令者,即按例懲治外,其馀各直省著該督撫等飭屬通行詳查,如見有西洋人在境,及續有西洋人潛來者,均令地方官查拿具報,一面奏聞,一面遞交廣東,遣令回國。如地方官辦理不力,致令傳教惑衆,照新定條例嚴參重處。若內地民人私習其教,復影射傳惑者,著地方官一律查拿,按律治罪。將此通諭知之。”
12.37 嘉慶十九年春正月,禁洋商運銀出洋。
蘇楞額奏稱:“近年來夷商賄通洋行商人,藉護回夷兵盤費爲名,每年將內地銀兩偷運出洋,至百數十萬之多,復將低潮洋銀運進,任意欺蒙商賈,以致內地銀兩漸形短絀,請旨飭禁。”奉上諭:“夷商交易,原令彼此以貨物相准,俾中外通易有無,以便民用,若將內地銀兩每年偷運出洋百數十萬,歲積月累,於國計民生均有關係。著蔣攸銛、祥紹查明每歲夷商等偷運足色銀兩出洋實有若干,應如何酌定章程、嚴密禁止,會同妥議具奏。”
冬十一月,禁英人傳教。
先是,乾隆間英人司當東隨入貢使臣至京,後貢使歸,司當東留住澳門,誘惑愚民甚衆。至是,上特降旨:“聞有英吉利夷人司當東,前於該國入貢時曾隨入京師,年幼狡黠,回國時將沿途山川形勢俱一一繪成圖冊,到粵後又不回本國,留住澳門已二十年,通曉漢語。定例澳門所住夷人不准進省,司當東在粵既久,夷人來粵者大率聽其教誘,日久恐至滋生事端。著蔣攸銛等查明司當東有無教唆勾通款蹟,如查有實據,或遷徙安置,奏明妥辦。”
冬十二月,申定《互市章程》。
兩廣總督蔣攸銛密陳洋商貿易及酌籌整飭洋行事宜,奉上諭:“粵省地方瀕海,向准各國夷船前來貿易,該夷商遠涉重洋,懋遷有無,實天朝體恤之恩,然懷柔之中,仍應隱寓防閑之意。近來英吉利國護貨兵船,不遵守制停泊外洋,竟敢駛至虎門,其詭詐情形甚爲叵測。蔣攸銛示以兵威,派員詰責,該大班始遞稟謝罪,此後不可不嚴申禁令。該夷船所販貨物,全藉內地銷售,如呢羽、鐘表等物,中華儘可不需,而茶葉、土絲,在彼國斷不可少,倘一經停止貿易,則其生計立窮。《書》云:‘不寶遠物,則遠人格。'該督等當深明此意,謹守定制,內固藩籬,不可使外夷輕視。嗣後所有各國護貨兵船,仍遵舊制,不許駛近內洋,貨船出口,亦不許逗留。如敢闌入禁地,即嚴加驅逐,倘敢抗拒,即行施放槍礮,懾以兵威,使知畏懼。所有該督等請嚴禁民人私爲夷人服役,及洋行不得搭蓋夷式房屋,鋪戶不得用夷字店號,及清查商欠,不得濫保身家淺薄之人承充洋商,並不准內地民人私往夷館之處,均照所議行。”
12.38 嘉慶二十年春三月,申禁鴉片煙。
鴉片煙,一曰波畢,一曰阿芙蓉,又曰阿片,本罌粟殼所造,産印度之孟阿拉即孟加臘,一曰明呀哩,首部曰加爾吉達,又有八災拿及麻哈默那,皆孟阿拉屬邑,均産鴉片及曼噠喇薩即麻打拉薩、孟邁一作孟買,又稱港腳、馬剌他一作麻爾窪、盎嘰哩、唧肚二部皆在小西洋諸處,有公班、白皮、紅皮、大小土之分。明中葉始入中國見李時珍《本草綱目》及龔雲林《醫咉》。康熙初,以藥材入口,每擔稅銀三兩,又每包加稅二兩四分五釐,時尚無吸食雍正中,年希堯刊《集驗良方》,屢載鴉片,亦不聞吸食。其入內地,附西洋諸商船,歲不過二百箱。
自英吉利在孟阿拉購片土,立市埔,至乾隆二十年因搆釁翦滅孟阿拉,乘勝蠶食五印度諸部,其中、東、南三部則全爲所役屬,地産棉花棉花亦元太祖用兵印度時移種入中國,稱吉貝布,又産鴉片,英人倍徵其稅,遂專擅印度鴉片之利。此外産鴉片之地,惟馬刺他不盡屬英轄,而決土亦多由英埔孟邁出口。又跨亞歐兩洲間之都魯機,亦歲有千馀箱,米利堅運之來華。其運載亦附英人船,旗船名格拉巴,約載三百躉千六百八十斤爲一躉。每箱載兩滿,每滿各重六十七棒十二兩爲一棒,棒一作磅。其價自一千三百至千五百魯卑不等五十先令值一魯卑,二魯卑值一番銀,以分售各處。英吉利本國原禁食鴉片,外洋吸食者有都魯探、印度及無來由各番族。乾隆季年,閩粵吸食漸多,粵督奏禁入口,然官吏奉行有名無實。嘉慶初元,申禁鴉片,躉船在黃埔者改泊澳門或急水門,而私銷如故,每年已三、四千箱。
至是,粵督蔣攸銛等奏查禁鴉片章程,奏上諭:“鴉片煙一項,流毒甚熾,多由夷船夾帶而來,嗣後西洋貨船至澳門時,自應按船查驗,杜絶來源。至粵省行銷鴉片煙,積弊已久,地方官皆有失察處分,恐伊等瞻顧因循,查拿不力,嗣後有拿獲鴉片煙之案,除查明地方委員等有得規故縱情事、應嚴參辦理外,其僅止失察者,竟當概行寬免處分。至所請獲興販煙斤自二百斤至五千斤以上,分别紀録加級,及送部引見,並軍民人等拿獲獎賞,以及誣良治罪之處,俱著照該督等所請行。”
冬十月,西洋人蘭月旺伏誅。
時,湖南耒陽縣查獲西洋人蘭月旺授徒傳教,巡撫翁元圻以聞。奉諭:“蘭月旺以西洋夷人潛入內地,遠歷數省,收徒傳教,煽惑多人,不法已極。著翁元圻嚴切訊究,審明後將該犯問擬絞浄,奏明辦理。其供出之犯,按名查拿務獲,並飛諮各該省一體嚴緝究辦。耒陽縣知縣常慶查緝認眞,於此案辦竣後送部引見,再行施恩。”
十一月,禁買洋人奇巧貨物。
時蔣攸銛等奏:“查洋商拖欠夷人貨帳銀兩,業經停利歸本,請勒限分年清還。”奉上諭:“此項洋商節年拖欠夷人貨帳銀兩,據該督等查明,各行欠項自嘉慶十七年至十九年,共還過銀一百三十萬兩零,見尚欠夷帳一百六萬兩,按照欠數多寡,分定年限歸還,該商等經此次清釐之後,自應遵照定限,一律清還,毋令再有拖欠。惟是該夷人以貨易貨,逎壟斷盤剝,任令疲商賒欠,即明知有不得過十萬之舊章,朦朧匿報,亦慶嚴行飭禁。近年內地銀兩爲外夷貿易攜去者,動逾百萬,日久幾同漏巵,著該督撫及該監督留心稽察,如外夷有以奇巧貨物攜至洋行,私行留用此等物件,飢不可食,寒不可衣,令其將中土財貝潛就消耗,殊爲可惜,果能實力禁絶,該夷人等知內地不寶異物,不能行銷,則來者漸少,易去銀兩亦必日減,亦節財流之一道也。”
12.39 嘉慶二十一年夏六月,英吉利遣使入貢。
初,英吉利迭修職貢,未如所望,舉兵來澳門,又不得逞,仍思藉貢輸忱,以希恩澤。五月,英吉利公使加拉威禮來粵東遞稟,云:“英國太子攝政已歷四年,感念純皇帝恩德,仰慕大皇帝仁聖,於上年九月遣使起程,來獻方物,仍循乾隆五十八年貢道,由海洋舟山一路至天津赴都,懇總督先奏。”
時總督蔣攸銛方入朝,巡撫董教增權總督事,許番官闢見。故事督撫大吏見暹羅諸國貢使於節堂,貢使皆拜伏,如陪臣禮,加拉威禮不肯,迫洋商白總督,議相見儀,往復再三。教增不得已,許之。
其日,總督及將軍、兩副都統、海關監督畢坐節堂,大陳儀衛。加拉威禮上謁,免冠致敬,通事爲達意。教增離座起立,問英吉利國王好,復坐,逎詢貢使行日程途,允爲入告。加拉威禮徑出。此即所議相見儀也。當教增立詢時,將軍以下皆振衣起,副都統張永清獨據案不少動,意殊拂然。
比教增奏入,而貢使羅爾美都、副貢使馬禮遜乘貢舟五已達天津,上命戶部尚書和世泰、工部尚書蘇楞額往天津,率長蘆鹽政廣惠料理。貢使來京,一晝夜馳至圓明園,車路顛簸不堪,又衣裝皆落後。詰朝,上升殿受朝會,時正使已病,副使言:“衣車未至,無朝服,何以成禮?”和世泰懼獲譴,遂飭奏兩貢使皆玻上怒卻其貢不納,遣廣惠伴押使臣回粵。
冬十二月,英吉利貢使回國。
先是,英吉利貢使返粵,總督蔣攸銛亦宴賚如常,仍免其歸舟茶稅,遵將辦理一切奏聞。奉上諭:“英吉利國貢使不能行謝宴禮儀,乾隆五十八年到粵時並未給與筵宴,此次自無庸强令入宴行禮。該督等所奏頒賞使臣筵席三桌,仍賞給牛羊等物,所辦甚是。至另片所請再行頒發諭旨,宣明該貢使等失禮之咎,令該國王自行查辦,殊可不必。前該督所奏刊刷告示,發給該國來粵貿易各船,朕即諭以‘六合之外,存而不論',降旨飭令停止。該督尚未接到,復爲此奏。總之,此事蘇楞額一誤於前,和世泰再誤於後,朕權衡裁度,恩威並濟,厚往薄來,辦理已爲允協,此後勿庸多煩詞説。該貢使如此狡詐,即頒發諭旨,伊歸國後亦豈不能隱匿,捏造虛詞以自文其過?竟當置之不論,較爲得體。俟該貢使到粵,該督於接見時,當堂堂正正,諭以‘此次爾等奉國王之命來天朝納貢,不能成禮,即屬爾等之咎。仰荷大皇帝深仁大度,不加譴罰,仍賞收爾國王貢物,頒賞珍品,此迺天高地厚之恩,爾等回國,不可不知感激。至爾國向在粵東貿易,即係爾國一定口岸,倘將來再有進貢之事,總須在粵東收泊,候督撫具奏,請旨遵辦,毋得徑往天津。即駛至彼處,該官吏亦必遵旨駁回,爾等豈非跋涉徒勞?'如此明白宣諭,伊等自當畏威懷德,不必與之辯論曲直也。朕又思,英吉利國於乾隆五十八年入貢時,懇請在浙江寧波貿易,此次該國貢船來往經過浙洋,並未寄椗,其意似專欲來天津貿易,以遂其壟斷之謀。該督總當設法將伊國來津之意嚴行杜絶,使之不萌此念,即來亦不能徑達,方爲妥善。至波臣等五人,既均係夷商,見在仍准該國貿易,自不必全行驅逐,致啟其疑,即聽從其便可也。”
是月,英吉利貢使回國。瀕行,攸銛等復宴於海幢寺,曉之曰:“大皇帝不寶異物,後可勿勞貢獻。如必欲入貢,廣東爲爾國貿易之所,貢舟應收泊廣東,毋徑赴天津,致令駁回。”使臣唯唯。攸銛復曰:“爾國通市廣州,於今百年,凡爾之俸餉經費,一惟於市,取辦市之資,每歲以數千萬計,其利溥矣!中國之裨益於爾尤大矣!繼今以往,宜碙順,毋自誤。”使臣應聲曰:“凡市,中國與本國兩利,毋徒爲我計也。”
卷七
12.40 道光元年,申鴉片煙禁。
初,禁鴉片時已裁稅額,禁雖嚴,而私銷益廣,價亦日增,鴉片躉船泊於澳門者,繼仍移入黃埔,皆於貨物中夾帶私售。至是查出,奉旨重申前禁,凡洋艘至粵,先由行商出俱所進黃埔貨船並無鴉片甘結,方准開艙驗貨,其行商容隱,經事後查出者,加等治罪。
12.41 道光八年春正月,英大班部樓頓遁回。
初,洋船到口,大班等恭請紅牌來省館,詰朝穿大服、佩刀劍,詣各洋行,行商或先辭以事不見,俟再來然後往答,一惟行商言是聽。自來船益多,銷茶益盛,行商爭仰厚潤於洋船,將到行商即出遠迎。又常十三行之英酋能通漢字漢語,常矜其出入口稅餉歲幾百萬,而澳番貨稀稅少,翻得坐享澳門市易租賃之利,每欲效之,遇新來商船,多方煽動。嗣因粵撫拆毁圍墙柵欄,商船皆泊零丁洋,不入口開艙,以八事入稟要挾。又糾各國人附勢,惟米利堅不從,謂:“我國有船至汝英國貿易,必遵英國制度。今來中國圖覓利耳,如無利即請汝亦不來,何喋喋也?”向例洋船到即開艙交易,事畢止一、二月,及寄碇外洋既久,貨物霉蒸,食用亦絀,大班部樓頓見難了事,至是潛附舟遁歸。而行商以貿易久擱,行用無出,齊至澳解勸。適有火輪船自孟加拉來者,令其作速開艙,毋誤貿易,事遂寢。
12.42 道光十四年,盧坤復請設英公司。
初,廣東英公司未散時,各大班恃其勢大金多,每抗衡中國官吏。至是,公司散,勢本渙而易制,時盧坤新任粵督,誤聽洋商言,以英公司雖散,而粵中不可無理洋務之人,遂奏請飭令洋商寄信回國,仍援前例,派公司大班來粵管理貿易。英國王遂遣領事律勞卑一作勞律以是秋由澳來粵。大吏以未經通報闖入省河,疑非其國王所遣,乃派員押回澳門。
12.36 嘉慶十六年秋七月,申嚴洋人傳教禁。
12.43 道光十六年,定食鴉片烟罪。
於是內閣學士朱嶟、給事中許球封章迭上,並陳澳門近日情形,請嚴治漢奸。
奉上諭:“鴉片煙來自外洋,流毒內地,例禁綦嚴,近日言者不一,或請量爲變通,或請仍嚴例禁,必須體察情形,通盤籌畫,行之久遠無弊,方爲妥善。著鄧廷楨等將摺內所奏,如販賣之奸民、説合之行商、包買之刦口、護送之蟹艇、賄縱之兵丁,嚴密查拿各情節,悉心妥議,力塞弊源,據實具奏。至許球另片所稱澳夷情形,是否實有其事,著一併議奏。”
12.44 道光十七年,廣東復設水師巡緝船。
先是,鴉片躉船由澳門移入黃埔,道光初嚴旨查禁,逎復移至零丁洋在老萬山內,其地水路四達。洋貨艘至,先以鴉片寄躉船,而後以貨入口,閩浙、江蘇商船皆在洋販運,粵則在口內議價後,潛從口外運入。六年,總督李鴻賓專設水師巡緝船,而巡船受私規銀,日且逾萬,私放入口,其年突增至躉船二十五艘,煙土二萬箱。十二年,盧坤督粵,因裁撤之,而奸商私販日充斥。至是,總督鄧廷楨復設巡船。而巡船仍沿舊規,且與之約,每萬箱另餽數百箱與水師報功,甚至師船代運進口,副將韓肇慶以此獲功,擢總兵,賞孔雀翎,而鴉片遂歲至五六萬箱矣。
12.45 道光十九年春正月,欽差大臣林則徐至廣東查禁鴉片煙。
林則徐是月馳驛抵粵,與兩廣總督鄧廷楨申嚴煙禁,頒新律,以一年又六月爲限,吸煙罪絞,販煙罪斬。
時嚴拿煙犯,洋人不敢庇匿,於是鴉片躉船悉寄碇零丁洋凡二十二艘。聞欽差至,將徙避。則徐欲窮治其事,諮會水師提鎮,飭各營分路扼守,傳令在洋躉船,先將鴉片悉數繳銷,方准開艙。又傳集十三洋行商人伍怡和等,令傳諭各洋公司商人,估較煙土存儲實數,令即稟覆,並索歷年販煙奸商查頓、顛地二人。查頓聞風遁去。義律先知其事,託回澳門住冬不至。各洋商觀望,遷延不覆。夏四月,欽差大臣林則徐毁鴉片煙土。
先是,則徐會同鄧廷楨赴虎門,諮會提鎮統各營兵船分布口門內外,海關監督駐稅口稽查,於是泊零丁洋之躉船二十二艘,先後駛至虎門,繳出煙箱,如數收畢,每箱償茶葉五斤。復傳集外洋各商,令其具結“永不售賣煙土,事後犯者,人即正法,貨船入官”。
據奏奉旨:“所繳鴉片煙土,飭即在虎門外銷毁完案,無庸解送來京,俾沿海居民及在粵夷人共見共聞,咸知震懾。該大臣等唯當仰體朕意,核實稽查,毋致稍滋弊混。”則徐遂會同督撫提鎮,率員弁悉集虎門,監視銷毁,將煙土就海灘高處樹柵開池,浸以鹽滷,投以石灰,頃刻湯沸自焚,啟閘隨潮入海。是時,中外屏懾,遂下令盡逐外洋躉船與澳門奸匪。
秋七月,廣東水師參將賴恩爵敗英人於九龍山。
時,林則徐諭令各洋船先停洋面候查,丈量船身入水漬痕尺寸,必無夾帶鴉片斤兩者,方准入口開艙。各國商俱唯唯如命,英義律獨違抗不肯具結,謂必俟其國王命定章程,方許貨船入口,而遞稟請准其國貨船泊近澳門,不入黃埔。則作嚴駁不許,又禁絶薪蔬食物入澳。義律率妻子及被逐奸商,與住澳之五十馀家,同遷去澳,寄居尖沙嘴貨船。
義律甚慚憾,乃潛招其國兵船二,又取貨船配以礮械,假索食突攻九龍山。參將賴恩爵揮兵發礮,沉其雙桅船一。其所僱躉船逗留漢仔者,亦旋爲水師攻毁。
義律懼,求澳門洋人轉圜,願遵新例,惟不肯即交毆斃村民之犯,又遞稟請毋逐尖沙嘴貨船,且俟其國王之命。水師提督關天培以兇犯未繳,擲還其稟,而義律益怨。
十一月,罷英吉利互市。
先是,申嚴煙禁,大理寺卿曾望顔請封關禁海,盡停各國貿易,林則徐力陳不可。及義律抗兵,旋奉上諭:“英吉利夷人自議禁煙後,反復無常,若仍准其通商,殊屬不成事體。至區區關稅,何足計較!我朝撫綏外國,恩澤極厚,英夷不知感戴,反肆鴟張,我直彼曲,中外咸知,自外生成,尚何足惜!其即將英吉利國貿易停止。”於是遂下封港之令,自廣州、澳門大小河口,悉派師船封禁防範。
英貨船先後三十馀艘,皆不得入,其往來偵探之船,爲我師船搜捕,人煙俱获,一日數起,英商人人怨懟義律。義律不得已,於是復遣人投稟乞恩,言今諸事擾亂,心多憂慮,自後願照《大清律例》辦理,請仍許英夷回居澳門。則徐以新奉諭旨,難驟更,復嚴斥,堅與之絶。而英貨船皆泊老萬山外洋,不肯去,惟以厚利啗島濱亡命漁舟、蜑艇送致薪蔬,且以鴉片與之市,故寄碇雖遙,而冒險趨之若鶩。
卷八
12.46 咸豐八年春三月,粵紳侍郎羅惇衍、翰林院編修龍元僖、給事中蘇廷魁設防局。
時英法踞廣州,民多不附,而北門外九十六鄉素與洋人爲讐,謀保衛計。佛山鎮紳士倡設防局,首嚴清野,禁絶漢奸,相約洋人入其界者,登時格殺。侍郎羅惇衍等親赴各鄉團練,得數萬人,揚言戒期攻城。英法聞之而懼。是時將軍、副都統皆在城中,英人防其內應,悉收駐防兵械,脅降旗民。司道聞佛山起義,間行出城,惟巡撫以英法防守不得出。
初,中西釁起,地方官嚴禁華人受外洋僱役。省城既陷,英人逼令巡撫示諭以“中外講和,不日罷兵通商,爾等凡在麥高、香港等處麥高與香港對洋,香港在珠江口北,麥高在南,其民多仰食於外洋,爲英法署中辦理文案,及受僱役人等,前遵示辭退者,仍速回原署,照舊辦理,毋得觀望不前”。團防紳士聞之,謂中西釁啟,漢奸向來違抗封艙之案,必先撤其沙文沙文即華民受洋人僱役者,使之供應窘絶,遂出示,令粵中各府縣鄉村耆老首事通飭民間男女,有在香港、麥高等處爲外洋人教書辦文及碙力僱役人等,統限一月內回家,違者收其家屬,或繫其親族。於是漢奸歸者二萬馀人。
洋人身司炊爨,不堪其苦,以告領事巴夏里,僞諭華民,言:“現今公使、水師提督在天津與大清議和,不日即可通商,爾等仍各還原業,即地方官亦應仰體皇上之意,毋再阻撓,致激他釁。”因遣火輪船一,往新安張示。鄉勇突發,殺傷數洋人,並殺其帖示之土民。麥高之示亦得不懸。英法在省垣者聞之,旋起兵攻陷新安。
卷一四
12.47 (咸豐八年十月)西班牙、葡萄牙二國請立約。
西班牙即大呂宋一名干絲臘,一作以西把尼亞,又作是班牙,即《中西和約》中日斯巴尼亞,今止稱日國,東界法蘭西,南距地中海,西界葡萄牙,北距大西海。北極度自三十六至四十三,英綫偏東自一度至十三。境有大山數疊,劃分三土,中土爲歐洲最高地。天時燥熱,産五金、珍寶、果實、牲畜。漢爲意大里西境,闢以降迭爲北狄、回部所據,後亦分散。明成化中,諸部復合一,爲始建國。有女王疑大海西復有國土,弘治初遣其臣哥倫一作閣龍駕巨艦西尋,得亞墨利加洲南土,驅土番,以國人實之,墨西哥、秘魯、智利諸國皆爲所屬,大获銀礦之利。嘉靖初,復遣其臣墨瓦蘭航海而南,轉東至亞細亞洲南洋之蠻里喇,據其地建埔,是爲小呂宋,檣帆遂達粵東。故粵東所用洋銀,昔皆呂宋番餅。恃富不修政,遂至衰亂。康熙中,王歿無子,奧地利與法蘭西王爭所立,卒立法王之孫。乾隆末,與法共攻英吉利,爲所破。嘉慶中,法王拿破侖廢西王,而自立其弟爲王,西與英共攻法,得復國。然國勢衰弱,亞墨利加藩國多叛,僅存古巴及小呂宋而已。
及中西五口通商,西班牙與其鄰國葡萄牙向在粵東貿易,至是皆來上海,見英法俄美皆立條約,遂並呈請,謂:“天朝通商二百馀年,於我大西洋各國一視同仁,今英法等國已奉大皇帝恩准立約,我等各國事同一律,若但准通商,不准立約,不但來往無憑,且恐受有約之國藉詞脅制。”桂良初堅拒之,復諭滬商詢之英法諸國,皆云:“大西洋各國向無統屬,未便阻之。”桂良據奏,朝議未許。
卷一五
12.48 同治元年,葡萄牙來京換約。
葡萄牙初請立約,經桂良嚴行拒絶,其事遂寢。至是,見換約、立約之國紛至沓來,徑由粵中海道駛往天津,並不向三口通商大臣呈遞照會,遽赴京師。三口大臣飛諮總理衙門,請飭城門攔阻。旋有法國駐京公使哥士耆,稱係彼國朋友,請由該使保領,暫住該國館中。恭親王語以“外洋無約之國,例不准擅至京師,況該使此來,又不在天津呈遞照會,將來此端一開,從此外洋不論何國均可照行,必至漫無稽考”。哥不能辯,逎請照各口領事代辦通商之例,所有大西洋葡萄牙呈請立約一節,概不提明,一切由哥士耆代辦,作爲法國賓客,在京往來商議,悉惟法使哥士耆是問,議定之後,仍回天津畫押,即在天津互換。恭親王見撫議初定,內患未除,不得已許之。哥士耆遂酌擬章程,照法國條約稍減。恭親王奏聞,奉旨欽派大臣前赴天津,會同三口通商大臣妥辦。即日哥士耆帶領葡萄牙使臣至津,一切畫押蓋印,均如布路斯換約之儀。
卷一六
12.49 葡萄牙本小國,處西海之濱,附於西班牙,地分六部。明隆慶時,航海至廣東,乞租香山濠鏡隙地。疆臣林富代請於朝,許之。因立埠於澳門,實爲泰西通市之始。
卷一九
12.50 國家戶口日廣、生齒日繁,謀食之徒往往不擇地而蹈,以單孑一身重洋萬里,致使天朝百姓受奴辱於洋人,誠可憫矣!其尤爲慘酷者,粵東澳門、汕頭等處,西人設招工館,應其招者,名其人爲“豬仔”。人也而畜名之,即以獸畜之,命名之意已乖天和,然此猶明明招之也。更有寓粵洋人,串通奸商,誘賣鄉愚於秘魯、古巴、亞灣拿等處。其始或炫之以財,或誘之以賭,又或倏指爲負欠,强曳入船,有口難伸,無地可逃,每年被拐者,動以萬計。及抵彼埠,充以極勞極苦之役,少憩即刑,告假不許,生入地獄之門,死作海島之鬼。且其中不無良家之子、貴胄之兒,不能勞苦,駭死風濤,望斷家鄉,斬絶宗祧,誰無良心,而忍聽其如此哉?後雖此風稍息,近又故智復萌。
卷一九
12.51 粵省襟江帶海,其東出海則虎頭門,門之東曰南頭,係全粵之門戶;其西出海則崖門,門之西曰廣海衛。惟香山澳居省西南,外番住泊於此。……粵省左捍虎門,右扼香山。香山雖外護順德、新會,亦全粵之要津,外海內河奸宄不少,況共域澳門,外防番船,與虎門爲犄角,未可輕視。外出十字門而至魯萬,爲洋艘番船徑行之准。下接於崖門、戙船澳、馬鞍諸山,此肇屬廣海、陽江,雙魚之外衛也。
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