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獻卷·明代部分

112.東粵疏草

(明)王以寧

112.1　請蠲稅疏　臣所見聞更有大可危者，諸夷互市於澳門，世廟以前不過歲月一至，履霜不戒，漸至竊據內地，數萬馀人，藉口防番，收買健鬥倭夷以爲爪牙，亦不下二三千人。而閩粵之作姦射利窟穴其間者不與焉。替聚既厚，器械更精，桀驁囂凌，目中已無漢法。猶曰諸夷貪我財帛，禍或緩也。倭奴一鼓而下琉球，謀且及於雞籠、淡水，此其志豈特稱雄於海外已者?萬一垂涎澳門厚利，順風揚帆而至，內外應合，即諸夷恐不能制諸倭之死命，沿海將吏何以待之?臣竊謂，欽州往事尚在門庭，澳夷將來禍在肘腋，諸夷有警，猶是外憂，民困無聊，便成內潰。及其既潰而治，臣等以緘默之罪，何濟於事?爲是不避斧鉞，齋沐籲請，伏願聖明，俯念倒懸之亟，破格蠲減，俾軍有馀餉，民無橫徵，救此孑遺，固我桑土，以自爲社稷計，地方幸甚!臣等幸甚!
　　萬歷三十八年十二月二十日
　　卷一
112.2　條陳海防疏　題爲倭情窺伺叵測，粵海隄防倍難，敬陳一得以備綢繆，以銷隱禍。事臣惟海外諸夷，倭最狡悍，年來殘我屬國，窺我疆圉，封豕長蛇，端倪已露。仰□明旨，申嚴海防，誠未雨之至計也。臣馳驅拾粵，蒿目海氛久矣，請言粵之情形，而借□籌之可乎。先年浙與閩皆嘗中倭，其禍不減於粵，惟東粵隄防，較之浙閩，倍難爲力，何也?浙未嘗與倭市，閩則聽我沿海之民納餉給照往市於各島諸夷，故其來可拒，其去可詰也。若東粵則不然，國初，占城諸國來修職貢，因而互市，設市舶提舉以主之。然稇載而來，市畢而去，從未有盤據於澳門者。有之，自嘉靖三十二年始。濠鏡澳夷來自佛朗機諸國，從未有狡倭雜處其間者。有之，自萬歷二十年後始。初藉口防番，買倭以爲爪牙；今且貪倭之利，潛與之通，又陰爲之嚮導矣。粵東十郡，環海而列者居其八，不惟閩粵比隣，藉海相通，即由惠而潮，由高、瓊(原作“梁”)而雷、廉，雖有陸路一帶，多峻嶺絶澗，鳥道崎嶇，一切貨物，勢必望洋，向若往來灌輸，而孤懸之瓊南無論已。沿海之姦民乘此出洋，近通澳，遠通倭，莫可禁遏，有日異而歲不同者。蓋嗜利如飴，走死地如鶩，習俗固然，以夷之貪與倭之狡，兼以閩粵諸姦從中構煽，禍機之伏可爲寒心。爲粵計者，將拒倭之內窺，而不能拒夷舶之闖而入也；將禁我姦民之外泄，而不能禁漁且賈者之銜尾而出也。此粵所爲難也。
　　於是有移鎮虎門以固門戶之議，於是有移虎門把總建壘香山以防肘腋之議。臣隨督臣後合詞以請，奉有命旨，一切簡練軍實，禁絶奸宄，如部議申飭事宜，督臣皆先事戒，嚴徹桑土，惟謹顧鎮帥移矣。而識者有根本之慮，外雖實而內自虛，非計也；虎門之盤詰嚴矣，而議者以騷擾爲虜姦未戢而民先擾，非計也，然此猶其易者也。大將職司運籌何妨，往東調度，遇汛則箚，虎門以資控禦，汛果，仍還省會，以固腹心，是兩便之策也。虎門爲魚鹽必由之路，豈容以海厲民，逐假虎之狐，易以文職，解絶流之網，蘇此□遺，是今兩安之策也。此臣所爲易也。惟是澳門與省會一水相望，聚居多夷，目前可偷而將來之害自伏，吞舟巨姦，百計杆網，良民宜安而姦宄之禍安底?
　　粵中海船必報縣印烙，及置貨出洋，必報道盤驗給照，然而船之如式與否?貨之違禁與否?未必盡覈。即覈矣，而影射增添，巧詐百出。倘有疎縱，自各巡海等道而下殿最隨之，如閩撫所議，誰取不加意綜覈，故責成峻而後法可行也。廣城三面邊海，通夷射利，寔繁有徒，然亦千百之十一，其間爲漁爲賈者尚多也。即就接濟中越洋通倭，又百之一二，其間乘便通澳者尚多也。澳夷仰我濡沫，一應酒米食物，官與之市，逎懷柔中之駕馭，豈容姦民私濟，干我戎索，然以罹羅之雉，而與聚羶之蟻同，法可憫也。宜畫定海面分界，越入界內，方是濟夷。又宜註定貨物，除律例所載軍器等物外，他如冷飯頭之類，方是濟倭，必罪無赦。其馀當聽民自便，故畫一定而後民可守也。市夷非我族類，寔逼處此，豈以柔遠，不過爲二萬稅金耳?邇年夷情漸狡，私濟漸多，稅且有時而縮，如三十九年僅得九千馀兩，而我添兵設壘，費萬金有馀，業已得不償失，矧夷性虎狼，飢飽何饜，釀成尾大，漸且不掉。倭處東洋即狡焉，思逞勢不能連舟而來，獨計澳中收買倭奴、番鬼不止五六千人，而且甘爲倭之居庭，脫有不逞夷必折而入於倭，又乘對馬島之便，蹂躪朝鮮，前車可鑒。粵地濱海斥鹵，土産絶少，省下因有諸夷市舶商賈，湊集市井，不至蕭條，其不能閉關謝市者，勢也。即欲逐去澳夷，仍復正德以前歲一來市之例，而首事爲難，久務姑息，國家方絶倭貢市，而澳門諸夷無故勾之使來，是明奸我祖宗之憲也。
　　中國豈少此二萬金?而長驕伏釁，何啻養癰?宜嚴飭澳夷，俾恪遵明例，抽市如法，一應役使倭奴，悉罷遣之，毋生戎心，猶可相安無事。不然，悉我樓船將卒，問諸水濱，曲突徙薪，究竟當是長策，故廟謨定而後操縱可決也。粵民輊悍，不務本業，而以推理攻剽爲故常豪，有力之奸，不出洋通夷，則堅壁爲逋盜主。嘗查萬歷二十九年，廣屬珠船欲歸，不饜其慾，相聚刦商於雙魚海，閩船二十三隻連幫而出，僅兩船得脫，其馀頃刻立盡，葬魚腹者不止千人，哨守官兵束手翔視而不敢救，此其兇惡，當不在倭夷下。十馀年來，民苦榷稅，皮骨幾穿，白晝通津，剽吏殺人，殆無虛日。倘斷其通夷一路，而不講於拊綏之術，以消其邪心，則轉而之盜，內訌外勾，勢所必至，故必蠲稅輕徭，與民休息，而後姦冗可制馭也。以上諸欵，如接濟之禁業已次第舉行，惟示之畫一，嚴以責成，便可守而弗失。至若駕馭澳夷，消弭姦民，此則封疆之臣所不敢任與所不得而專者，在聖明自爲疆場計耳，抑臣因是而併有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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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歷四十一年三月初二日
　　卷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