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獻卷·明代部分

43.天下郡國利病書

(清)顧炎武

43.1　(嘉靖)十九年，福建繫囚李七、許一等百馀人，越獄下海，同徽、歙奸民王直、徐維學、叶宗滿、謝和、方廷助等，勾引番倭，結集於霩衢之雙澳，出沒爲患。……巡撫都御史朱紈，調發福建都指揮盧鏜，統督舟師，擣其巢穴，俘斬溺死者數百，馀黨遁至福建之浯嶼。復帥鏜剿平之。紈乃躬督指揮李興，帥兵發木石，塞雙嶼港，賊舟不得復入。
　　第十一冊<浙江>上
43.2　《舟山志》。港：雙嶼港去城東南百里，南洋之表，爲倭夷貢寇必由之路。嘉靖間，總制軍務朱公紈命備倭都指揮盧鏜率兵衆堵塞之。(朱紈贈盧鏜詩)梅港雙龍伏，桃洋一斧開。旌旗麾日月，金鼓駕風雷。揮毫雲影動，驪酒浪頭回。送子圖南溟，雲中起將臺。
　　第十二冊<浙江>下
43.3　崇禎十二年三月，給事中傅元初《請開洋禁疏》言：今軍需孔亟，徒求之田畝，加派編戶，此亦計之無如何也。然利害有宜剖晰，時勢有宜變通，如閩中洋禁，曾奉明旨。然臣閩人也，謹查先臣何喬遠曾有疏議，謹其詳槩，則又未始不可採行者。臣請得按論之。萬歷年間，開洋市於漳州府海澄縣之月港，一年得稅二萬有馀兩，以充閩中兵餉。至於末年，海上久安，武備廢弛，遂致盜賊刼掠，兼以紅毛番時來倡奪船貨，官府以聞，朝廷遂絶開洋之稅。然語云：海者，閩人之田。海濱民衆，生理無路，兼以饑饉薦臻，窮民往往入海從盜，嘯聚亡命。海禁一嚴，無所得食，則轉掠海濱，海濱男婦束手受刃，子女銀物盡爲所有，爲害尤酷。近雖鄭芝龍就撫之後，屢立戰功，保護地方，海上頗見寧靜。而歷稽往事，自王直作亂以至於今，海上固不能一日無盜，特有甚不甚耳。海濱之民，惟利是視，走死地如騖，往往至島外區脫之地曰臺灣者，與紅毛蕃爲市。紅毛業處之以爲窟穴。自臺灣兩日夜可至漳泉內港，而呂宋佛郎機之夷見我禁海，亦時時私至雞籠、淡水之地，與奸民闌出者市貨，其地一日可至臺灣。官府即知之而不能禁，禁之而不能絶，徒使沿海將領奸民坐享洋利。有禁洋之名，未能盡禁洋之實，此皆臣鄉之大可憂者。
　　蓋海外之夷有大西洋，有東洋。大西洋則暹羅、柬埔諸國，其國産蘇木、胡椒、犀角、象牙諸貨物，是皆中國所需。而東洋則呂宋，其夷佛郎機也，其國有銀山，夷人鑄作銀錢獨盛。中國人若往販大西洋，則以其産物相抵，若販呂宋則單得其銀錢，是兩夷者皆好中國綾緞雜繒。其土不蠶，惟藉中國之絲到彼，能織精好緞疋，服之，以爲華好。是以中國湖絲百斤值銀百兩者，至彼得價二倍。而江西磁器、福建糧品果品諸物，皆所嗜好。佛郎機之夷，則我人百工技藝有挾一器以往者，雖徒手無不得食，民趨趨之。
　　永樂間，先後招徠東西二洋入貢之夷，恭謹信順，與狡悍不同。至若紅毛蕃一種，其夷名加留巴，與佛郎機趨利不相得。曩雖經撫臣大創，初未嘗我怨，一心通市，據在臺灣。自明禁絶之，而利乃尽歸於奸民矣。夫利歸於奸民，而使公家歲失二萬馀金之餉，猶可言也。利歸於奸民，而使沿海將領、不肖有司因以爲奇貨，掩耳盜鈴，利權在下，將來且有不可言者。竊謂洋稅不開，則有此害。若洋稅一開，除軍器、硫磺、焰硝違禁之物不許販賣外，聽閩人以其土物往，他如浙直絲客、江西陶人各趨之者，當莫可勝計。即可復万歷初年二万馀金之餉以餉兵，或有云可至五六万，而即可省原額之兵餉，以解部助邊，一利也。沿海貧民多資以爲生計，不至饑寒困窮，聚而爲盜，二利也。沿海將領等官，不得因緣爲奸利，而接濟勾引之禍可杜，三利也。倘以此言可採，則今日開洋之議，洋稅給引，或仍於海澄縣之月港，或開於同安縣之中左所，出有定引，歸有定澳，不許竄匿他泊，即使漳泉兩府海防官監督稽查，而該道爲之考覈，歲報其餉於撫臣，有出二万馀之外者，具冊報部，以憑弔用。臣鄉弁鄭芝龍屢立奇功，既受延世之賞，仍責以海上捕盜賊、詰奸細，使人與船無恙，計年量加陞賞。竊考有宋之季，市舶司實置在泉州，載在舊制可考，廣東香山澳亦見有稅額，閩廣一體耳。此非臣一人之言，實閩省之公言也。伏乞勑下閩省撫按，查洋禁果否尽閉?開洋果否無害有利?廣詢泉漳士民，著爲一定之規，庶奸利可杜、兵餉可裕矣!
　　第二十六冊<福建>
43.4　……先是，投礦稅爲羽翼者，探知海夷有别种號紅毛番，饒財寶，擅給中使文移招諭以來，船泊彭湖。其人非東西洋种人，髮純赤，强而多力，以船爲家，於海島諸港門販鬻爲生涯。其船宏壯甚，出沒海洋怒濤中，亡所損，爲兵器自護衛，若佛郎機銃、發貢銃之屬亦甚具。其交易頗以信義，怒輙殺人，海島中諸夷恆畏避之。利中國羅綺繒布器皿諸貨，諸姦人以利，謂漳之南澳、彭湖島可以市舶，紅夷者以爲信，至幾數船。事聞，撫按行守巡道議以市舶必不可許，且奏下兵部，覆疏請明旨，詰責中使，令所在守將，督信地兵嚴拒之，紅夷船始去。而漳泉間射利者意觖觖，以爲此不費航海而坐收遠夷珍寶利百倍，若之何乎失之。
　　第二十六冊<福建>
43.5　嘉靖中，有佛郎機船載貨泊浯嶼，漳龍溪八九都民反，泉之賈人往貨易焉，巡海道至發兵攻夷船，而販者不止。總督閩浙都御史朱紈獲通販者九十馀人，悉斬之，而海禁嚴。三十六年海寇許老、謝策等突至月港，大殺掠。明年冬，誘倭寇三千人，再抵月港，散劫八九都，往來浯嶼間。寇累歲不息，土人乘機爲叛，號二十四將，沿海騷然。四十三年巡海道周賢宣計討平之。其明年奏設海澄縣治。隆慶初年，巡撫福建涂澤民題請開海禁，准販東西二洋。唐順之有云：“國初浙、福、廣三省，設三市舶司，在浙江省者，專爲日本入貢，帶有貨物，許其交易；在廣東省者則西洋番舶之輳，許其交易，而抽份之。若福建既不通貢，又不通舶，而國初設立市舶之意，漫不可考矣。舶之爲利也，譬之礦然，封閉礦門，驅斥礦徒，是爲上策。度不能閉，則國收其利權而自操之，是謂中策。不閉不收，利孔漏泄，以資奸萌，而嘯聚其間，斯無策矣。”今海賊据浯嶼、南嶼諸島，公然番舶之利，而中土之民，交通接濟，殺之而不能止，則利權之所在也。宜備查國初設立市舶之意，無泄利孔，使奸人得乘其便，其於海禁利害晰如也。然市舶之與商舶，其説稍異。市舶者，諸夷船泊吾近地，與內地互市，若廣之濠鏡澳然。商船則土著，民醵錢造舟裝土産，徑往東西洋而去，與海島諸夷相貿易，其出有時，其歸有候，廣洋巨浸，船一開帆，四望惟天水相粘無畔岸，而海人心知海道者，率用羅盤即羅經爲其導向。相傳有航海針經，針或單用，或指兩辰間，以前知其洋島所在，約更時當行水路幾許，打量水深淺幾托，方言幾仞者爲幾托，海中島嶼作何狀，其洋礁險宜慎，或風氣候不常，以何法趨避之。異時海販船十損二三，及循習於掌，所往來，舟無恙，若安瀾焉。蓋海濱民射利如此。
　　第二十六冊<福建>
43.6　廣東御史龎尚鵬《撫處濠鏡澳夷疏》：竊惟廣東一省，西北聯絡五嶺，東南大海在焉，蠻夷雜居，禁網踈闊，山海之寇，嘯聚不時。詩曰：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夫智者鏡幾以先圖，勇者乘時以自固。此何時也?而諉之曰：陰雨未至可乎?臣生長海邦，習聞已久，除倭夷山寇，出沒擾攘，見在經畧者，臣不敢煩凟外，謹摘其禍切門庭、履霜堅水者，著爲論列，竊效詩人桑土預徹之義，惟陛下試垂聽焉。
　　廣州南有香山縣，地當瀕海，由雍麥至濠鏡澳，計一日之程。有山對峙如臺，曰南北臺，即澳門也。外環大海，接於牂牁，曰石峽海，乃蕃夷市舶交易之所。往年夷人入貢，附至貨物，照例抽盤，其馀番商私齎貨物至者，守澳官驗實申海道，聞於撫按衙門，始放入澳，候委官封藉，抽其十之二，乃聽貿易焉。其通事多漳、泉、寧、紹及東筦、新會人爲之，椎髻環耳，效番衣服聲音。每年夏秋間，夷舶乘風而至，往止二三艘而止，近增至二十馀艘，或倍增焉。往年俱泊浪白等澳，限隔海洋，水土甚惡，難於久駐，守澳官權令搭蓬棲息，迨舶出洋即撤去。近數年來，始入濠鏡澳築室以便交易，不踰年，多至數百區，今殆千區以上。日與華人相接濟，歲規厚利，所獲不貲。故舉國而來，負老攜幼，更相接踵，今築室又不知其幾許，而夷衆殆万人矣。詭形異服，瀰滿山海，劔芒耀日，火礮震天，喜則人而怒則獸，其素性然也。姦人則導之，凌轢居民，蔑視澳官，漸不可長。若一旦豺狼改慮，不爲狗鼠之謀，不圖錙銖之利，擁衆入處香山，分布部落，控制要害，鼓噪直趨會城，俄頃而至，其禍誠有不忍言者，可不逆爲之慮耶!
　　議者欲於澳門狹處用石填塞，杜番舶潛行，以固香山門戶，誠是也。然驅石塞海，經費浩煩，無從取結，舉事當待何時?或欲縱火焚其居，以散其黨，爲力較易。然往年嘗試之矣，事未及濟，幾陷不測，自是夷人常露刃相隨，伺我動靜，可復用此故智耶?議者又欲將澳以上、雍麥以下山徑險要處設一關城，添設府佐官一員駐劄其間，委以重權，時加譏察，使華人不得擅入，夷人不得擅出，惟抽盤之後，驗執官票者其聽其交易而取平焉，是亦一道也，然關城之設，勢孤而援寡，或變起不測，適足以爲驁之資，豈能制其出入乎?安邊者貴消禍於未然，懷遠者在伸威予既玩。臣愚欲將巡視海道副使移駐香山，彈壓近地，曲爲區處，明諭以朝廷德威，厚加賞犒，使之撤屋而隨舶往來，其灣泊各有定所，悉遵往年舊例。如或徘徊顧望，即呈督撫軍門親臨境上，慰諭而譬曉之，必欲早爲万全之慮而後己。若以啓釁爲憂，則禍蘖之萌亦當早見而預待之，況有舊澳見存，皆其耳目所親見聞者，彼將何從執怨乎?番船抽盤雖一時近利，而竊內地，實將來隱憂，黨類既繁，根株難拔。後雖百其智力，獨且奈何!
　　或謂彼利中國通關市，豈忍爲變?孰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此殷鑒不遠，明者覩未萌，況已著乎!急則變速而禍小，緩則變遲而禍大。惟督撫軍門加意調停，從議酌處，毋逆其嚮慕中國之心。就於通事中擇其便給者，優以殊格，使掉其舌鋒爲説客，開示禍福，以陰折其驕悍之氣。自後番舶入境，仍泊往年舊澳，照常交易，無失其關市歲利，復嚴布通番之令，凡姦人之私買番貨，畔民之投入番船，及畧賣人口、擅賣兵器者，悉按正其罪，俾人皆知有法之可畏，而不敢爲射利之圖。區畫既定，威信潛孚。查往年所以禁制而防禦之者，悉遵舊例施行，諸夷自將馴服，而默奪其邪心，即禍本潛消矣。
　　伏乞勅下該部，覆加詳議，轉行督撫衙門，參之輿論，酌以時宜。如果臣言可採，即便舉行，此豈獨嶺海一隅之福，實宗社無疆之福也!或有爲臣私憂者，謂事關地方休戚。今海島晏然，恐無故而發大難之端，誰執其咎?建言者殆禍不旋踵矣，臣竊念督撫重臣，威名動夷，夏每孜孜焉，爲海邦万世計，熟思詳處，已非一日，若不及今早圖，將來孰有能任之者。臣揆諸事勢如此，若復有所顧忌，緘口待時，是徒計一身之利害而忍忘全省之安危，視天下爲一家，恐不若是也，此臣所以披瀝尽言不敢卷舌藏聲，坐待滔天之禍。
　　第二十八冊<廣東>中
43.7　八月，置懷遠驛於廣州城蜆子步，創房一百二十間，以居番人，隸市舶提舉司，然內官總貨提舉官吏惟領簿而已。有當由福建而被風漂舟至者，如渤泥，本闍婆屬國，在西南大海中，去爪哇四十五日程，去三佛齊四十日程，去占城三十日程。永樂四年，其王遐旺來朝。流求、在東洋大海中，當建安郡東，水行五日而至，隋大業中遣得率兵自義安浮海擊之。義安，今潮州也。洪武中分大小琉球，朝貢甚恭。官生常入太學受業。每加收卹。他若喃勃利新附諸國，亦有隨舶至廣州者。正統十年，按察副使章格巡視海道。時流求使臣蔡璇等率數人以方物買賣鄰國，風漂至香山港，守備當以海寇，欲戮之以爲功，格不可，爲之辯，奏還其貲而遣之。悉夷頌德。近年流求客商有漂至瓊州者，送至廣城，僉事經彥寀加意存鐫，遠人感之。成化弘治之世，貢獻至者日夥，有司惟客其番使入見，馀皆留停於驛，往來設燕管待，方許入城。衣服詭異，亦有帽金珠、衣朝霞者，老稚咸競觀之。椒木、銅鼓、戒指、寶石溢於庫，市番貨甚賤，貧民承令愽買，多致富。正德十二年，西海夷人佛朗機亦稱朝貢，突入東筦縣，火銃迅烈，震駭遠邇，殘掠甚，至灸食少兒。海道奉命誅逐，乃出境。自是海舶悉行禁止，例應入貢諸番亦鮮有至者，貢舶乃往漳泉，廣城市貿蕭然，非舊制矣。於是兩廣巡撫都御史林富稽《祖訓》，遵《會典》，奏上得允，於是番舶乃通焉。
　　臣惟巡撫之職，莫先於爲民興利而除害，凡上有益於朝廷、下有益於生人者，利也；上有損於朝廷，下有損於生人者，害也。今以除害爲名，併一切之利禁絶之，使軍國無所資，忘祖宗成憲，且失遠人之心，則廣之市舶是也。謹按：《明皇祖訓》，安南、眞臘、暹罗、占城、蘇門答剌、西洋、爪哇、彭亨、白花、三佛齊、浡泥諸國，俱許朝貢。惟內帶行商，多行譎詐，則暫卻之，其後輙通。又按：《大明會典》，凡安南、滿剌加諸國來朝貢者，使回，俱令於廣東布政司管待。見今設有市舶提舉司，又勅內臣一員以督之，所以遠近往來，懋遷有無，柔遠人而宣威德也。至正德十二年，有佛郎機夷人突入東筦縣界，時布政使吳廷舉許其朝貢，爲之奏聞，此則不考成憲之過也。厥後獷狡，章聞朝廷准御史丘道隆等奏，即行撫按令海道官軍驅逐出境，誅其首惡火者亞三等。馀黨聞風懾遁。有司自是將安南、滿剌加諸番舶尽行阻絶，皆往漳州府海面地方私自駐劄，於是利歸於閩，而廣之市井蕭然矣。夫佛郎機素不通中國，驅而絶之，宜也。《祖訓》、《會典》所載諸國，素恭順，與中國通者也。朝貢貿易尽阻絶之，則是因噎而廢食也。況市舶官吏公設於廣東者，反不如漳州私通之無禁，則國家成憲果安在哉?以臣等之中國之利益鐵爲大山川水熂，仡仡終歲，僅充常額，一有水旱，勸民納粟，猶懼不蔇舊規。番舶朝貢之外，抽解俱有則例，足供御用，此其利之大者一也；除抽解外即充軍餉。今兩廣用兵連年，庫藏日耗，藉此可以充羨而備不虞，此其利之大者二也；廣西一省，全仰給於廣東，今小有徵發，即措辦不前，雖折俸椒木，久以缺乏，科擾於民，計所不免。查得舊番舶通時，公私饒給，在庫番貨，旬月可得銀兩數万，此其爲利之大者三也；貿易舊例，有司擇其良者如價給之，其次資民買賣，故小民持一錢之貨，即得握椒展轉交易，可以自肥，廣東舊稱富庶，良以此耳，此其爲利之大者四也。助國給軍，既有賴焉，而在官在民又無不給，是因民之所利而利之者也，非所謂開利孔爲民罪梯也。
　　議者或病外夷闖境之爲虞，則臣又籌之：暹罗、眞臘、爪哇、三佛齊等國，洪武初首貢方物，臣服至今。永樂時，浡泥入朝，沒齒感德。成化間，占城被篡，繼絶蒙恩，南方蠻夷大抵寬柔，乃其常性，百馀年來，未有敢爲盜寇者。近時佛郎機來自西海，其小爲肆侮，夫有所召之也。見今番舶之在漳閩者，亦未聞小有驚動，則是決不敢爲害，亦彰彰明矣。況久阻忽通，又足以得其歡心乎?臣請於洋澳要害去處及東筦縣南頭等地面，遞年令海道副使及備倭都指揮督率官軍嚴加巡察，凡舶之來，出於《祖訓》、《會典》之所載者，密詗得眞，許其照舊駐劄。其《祖訓》、《會典》之所不載如佛郎機者，即驅出境。如敢拒抗不服，即督發官軍擒捕。而凡所謂喇嗒番賊必誅，權要之私通，小民之誘子女下海者必禁，一有踈虞，則官軍必罪。如此則不惟是興一方之利。而王者無外之道，亦在是矣。
　　伏望皇上特勅該部熟議，將臣所陳利害逐一參究。如果可行，乞行福建、廣東省，令番舶之私自駐劄者，尽行逐去；其有朝貢表文者，許往廣州洋澳去處，俟候官司處置。如此庶懷柔有方而公私兩便矣。灣泊有定所，布政司案：查得遞年暹罗國並該國管下甘蒲沰(原作“石”)、六(原無“六”)坤州與滿剌加、順塔、占城各國夷船、或灣泊新寧廣海、望峒，或新會奇潭、香山浪白、蠔鏡、十字門或東筦雞棲、屯門、虎頭門等處海澳灣泊不一。抽分有則例，布政司案：查得正統年間以迄弘治節年，俱無抽分。惟正德四年，該鎮巡等官都御史陳金等題，要將暹罗、滿刺加國並吉闌國夷船貨物俱以十分抽三，該戶部議將貴細解京，粗重變賣，留備軍餉。至正德五年，巡撫兩廣都御史林廷選題議，各項貨物着變賣存留本處，以備軍餉之用。正德十二年，巡撫兩廣都御史陳金會勘副使吳廷舉奏，欲或倣宋朝十分抽二，或依近日事例十分抽三，貴細解京，粗重變賣，收備軍餉。題議祇許十分抽二。本年內占城國進貢，蠲附搭貨物照依前例抽分。至正德十六年，滿剌加國奏佛郎機奪國，及進貢詐僞議。禮部議行鎮巡等官，遣發出境。嘉靖五年，又該姚都御史奏稱：暹罗國進貢，得陪貢附搭貨物十分抽二，以備軍餉，方物解京。嘉靖六年，該國副使坤思悅者米的利等奏，稱正船並無抽分。該禮部查得《會典》內該國例不抽分，行回將原抽貨物退還，變賣修船歸國。遵行到今。俸糧折色，椒木無支。布政司案：查得遞年止係都布按三司文武官員及在省文職官吏，本司備行廣豐庫，於庫貯抽回胡椒、蘇木，計算各名下折色俸銀，每一兩內除八錢析蘓木一百斤，尚馀二錢；折椒五千八兩八錢八分。其馀衛所武職官吏與夫境外各屬，則無折支椒木之例。嘉靖中革去市舶內臣，舶至澳，遣知縣有廉幹者往舶抽盤，提舉司官吏亦無所預。
　　第三十三冊<交趾西南夷>
43.8　佛朗機國在爪哇南，古無可考，舊志：婆利國在廣州東南海中洲上，去廣州三月程。其王姓栻陳如，隋大業中遣使入貢。又投和國在眞臘之南，自廣州西南水行百日可至其地，正相對古之狼徐鬼國，分東西二洲，皆能食人。爪哇之先，鬼啖人肉，即此國也。佛朗機亦與相對云。永樂十年九月，喃勃利國王馬哈麻沙遣使貢物，或亦婆利之更名，但皆疑似無他證据，姑附於此。素不通中國。正德十二年，駕大舶突至廣州澳口，銃聲如雷，以進貢請封爲名。右布政使兼按察副使吳廷舉許其進貢，撫按查無《會典》舊例，不行。遂退泊東筦南頭，徑自蓋房樹柵，恃火銃以自固。有至部者不行跪禮，朝見欲位先諸夷。御史丘道壟何鰲前後具奏，皆言其殘逆稱雄，逐其國主。似是喃勃利逆臣。先年潛遣火者亞三，假充滿刺加國遣禮使臣，風飄到澳，往來窺伺，熟我道途，略買小兒烹而食之。近日滿剌加國王奏其奪國讐殺等情，屠掠之禍漸不可長，宜即驅逐，嚴禁私通，仍將所造房屋城寨尽行拆毁，重加究治。買賣工匠人等以私通外夷之罪。詔皆从之，誅其首惡火者惡三等，命撫按檄守巡備倭官軍驅其馀黨出境。海道副使汪鋐帥兵至，猶据險逆戰，商人鑿舟用策，乃悉擒之，馀皆遯去。《月山叢談》：佛朗機國在爪哇國之南，二國用銃形制同，但佛郎機銃大，爪哇銃小，國人用之甚精。小者可擊雀，中國人用之稍不戒則擊去數指，或斷一掌一臂。銃制須長，若短則去不遠；穴須圓滑，若有歪邪滯礙則彈發不正。惟東筦人造之與番制同，馀造者往往短而無用。嘉靖初，佛朗機國遣使來貢。初至行使皆金錢，後乃覺之，其人好食小兒，云在其國惟國王得食之，臣僚以下不能得也。至是潛市十馀歲小兒食之，每一兒市食錢百文，廣之惡少掠小兒競趨之，所食無算。其法以巨鑊煎滾沸湯，以鐵籠盛小兒置之鑊上，蒸之，出汗尽乃取出，用鐵刷刷去苦皮，其兒猶活，乃殺而剖其腹，去腸胃，食之。居二三年，兒被掠益衆，遠近患之。海道汪鋐以兵逐之，不肯去，及用銃擊敗我兵。由是人望而畏之，不敢近。或獻計使善水者入水斃沉其舟，尽擒之。汪鋐由此薦用，後爲南贛巡撫，以進甘露，召入總都憲事。久之轉吏部尚書。會北虜吉囊入寇，从建議請頒佛朗機銃於邊鎮，凡城鎮關隘墩台缺口，皆用此以禦寇。詔从其議，下所司施行。至今三邊賴其用。然鋐奏疏詞語諄復可厭，兵部郎中吳縉云卿見而笑之，鋐聞之，怒黜爲銅仁府知府，或戲之曰：君被一佛朗機打到銅仁府。嘉靖中，黨類更番往來，私舶雜諸夷中爲交易，首領人皆高鼻白晳，廣人能辨識之。遊魚洲諸快艇多掠小口往賣之，三山、疊滘、背底水等鄉村以至諸澳，拐誘惡少，日繁有徒，甚至官軍商紀亦與交通云。
　　第三十四冊<交趾西南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