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獻卷·明代部分

5.罪惟錄

(清)查慎行

5.1　和蘭國，即紅彝，俗稱紅毛番，與佛郎機接壤，時橫行爪哇、大泥間，及聞佛郎機據呂宋，互市濠鏡，心艷之。萬曆中，忽駕船，稱和蘭欲通貢，澳彝共拒之，移叩閩。土人李錦久客大泥，與和蘭習，説其酋麻韋郎曰：請壘澎湖嶼而守之，逼漳，賂璫高寀，可得志。於是於澎湖伐木駕廠，而錦先入漳爲導。當事繁錦，令諭彝還自贖，而璫寀竟與彝盟。會材官沈有容出諭夷，語中窾，且疏請聲勦，彝逡巡去。詔大泥國移檄和蘭，無爲細人所誤。其人深目碧瞳，長鼻赤髮。舟長三十丈，五桅，凡三層，四置銅銃。大者長二丈馀，一發可洞石城。舵後置銅盤，徑數尺，稱炤海鏡，往來不迷。奉天主教。役使烏鬼，行巨浪中如坦道，不習戰。已因中國驅逐，始募日本人爲先鋒。其礮用法過於佛郎機。萬曆中，宦閩廣者進紅彝礮爲式，比舊制絶殊，中國遂恃此爲戰具，而不尚弓矢。崇禎初，劉香敗閩海，紅彝挾大艘助香，突入中左，焚我戰船，官兵多死者。巡撫鄒維璉力拒卻之。明季，國姓鄭成功以弁師入據臺灣。臺灣者，自澎湖深入，和蘭曾築一城，以其人守之，凡通貢駐此候命。成功既入，稱爲東京，又稱明京，以候柱蹕。桂主不祿，改名東寧，别有傳。
　　論曰：以和蘭之屬地存桂年，故復傳之在荒服。
　　列傳卷三六<和蘭國>
5.2　滿剌加國，古哥羅富沙也……成化十四年，給事中林榮、行人、黃乾亨出使，還沉死，自是罷遣。正德十三年，國王蘇端媽木爲佛郎機酋所逐，保陂隄，佛郎機據其地。滿剌加來訴，御史丘道壟何鰲等疏請驅絶佛郎機，王得復國。滿剌加人所苦龍龜，高四尺，四足有鱗甲，露長牙，逢人即囓死；山有黑虎，視虎差小，或變人形，入市殺人，有覺之者集衆擒教之，與佛郎機爲三害。時以擒勦佛郎機故，併絶安南、滿剌加諸番舶。嘉靖八年，請設市舶司，聽如舊。從之。其地亦頗有屍頭蠻，人以漁爲業，刳木爲舟，出海淘沙，取錫曰花錫，鎔成斗樣，通使交易。有打麻兒香，嘗以燃火，塗舟縫，水不能入，其明净如金珀，即所謂水珀也。名損都盧斯地，無驢馬，貢物有金母(原作“毋”)、鶴頂、白麂、黑猿、鎖服、黑小廝、番鹽、錫，今其國竟爲佛郎機所據，訛稱麻六甲云。自滿剌加舟行四晝夜，到啞魯國，南依大山，北大海，西連蘇門嗒剌，東平衛，風俗土産，頗與爪哇、滿剌加相似，國大率回回人。山有飛虎，灰色，有肉翅，如蝙蝠。
　　論曰：封山銘有之，賜詩則與浡泥兩見耳。平暹邏、禁佛郎、造滿剌者屢矣，而麻六甲云何?正德中，江西南城、萬安二縣人蕭明舉等，因事逃入滿剌加爲通事，伴送進貢，番彝專利，殺其伴，爲邏者所得。監瑾寘之極刑，遂將二縣出仕者，不許京職，並欲以此減江西解額。尋不果，嗟滿剌之殃魚江右者如此。
　　列傳卷三六<滿剌加國>
5.3　佛郎機國近滿剌加，向不通中國。正德三年，其酋弒立，遂入貢請封。廣東守臣以其不列王會，羈使以聞，詔給方物，遣歸。使者留東莞，劫行旅，間掠食嬰孩，廣人苦之，至勒兵搜勦乃去。久之，有進貢使者曰亞三，能通番漢語，賄江彬薦之武宗，從巡幸。上嘗學其語爲樂，他日有事四彝館，坐而見禮部主事梁焯，焯怒杖之。世宗初，復絶不與通，乃率其屬踈世(原作“老”)利、别都盧等千馀人破巴西國，入寇廣東新會縣，指揮柯榮、千戶王應恩截海禦之。鹵别都盧、踈世(原作“老”)利等四十二人，斬首三十五級。馀賊復來，應恩死之，海道副使汪鋐與戰，大捷，遂得其銃以獻。自是番彝舶不市粵，而潛之漳州。廣東督臣林富上言許市佛郎機有四利，詔許市香山澳，時佛郎機併有滿剌加矣。二十六年，寇漳州，私市浯嶼，守臣以兵禦之，遁去。四十四年，有彝目啞喏唎歸氏者，浮海來貢，初稱滿剌加國，已稱蒲麗都家。察南番無此名，謝絶之。其人貓睛鷹嘴，卷髮赤鬚，而貌皆白。貴者加冠，賤者頂笠，見尊長撤去之以爲敬。服鎖伏、西洋布、瑣哈剌，最華潔。信佛，食魚爲齋，手持紅杖而行。飲食不用匙筋，富者食麵，貧與奴僕食米。無媒妁，男女詣佛前相配，以僧爲證，謂交櫻國有大故，亦多與僧謀。人死貯布囊以葬，所畜半入僧室。市儈互易，搦指節示數，累千金不立文字，指天爲約，無敢負。相會則交捫心，誤捫首，勃然念爭。嘉靖中，得其蜈蚣舶製並銃法。汪鋐後爲吏部尚書，北鹵入，請頒佛郎機銃於邊，如法製用。時頗賴之。相近有九州山，産沉香、黃熟香。永樂七年，鄭和入山採香，得徑八九尺、長六七丈者六株。
　　論曰：其器足以助兵，獨佛郎機後乃得紅夷製。
　　列傳卷三六<佛郎機國>
5.4　呂宋，海中小國也。與閩漳州近，産黃金，以故亦富厚。頗淳無訟。 洪武五年，同瑣里朝貢。永樂三年，遣使隔察老朝貢。後爲佛郎機所襲。初，呂宋王兄弟二人武而有信，佛郎機以其國爲西番所會，從大西來，自稱干系臘國，願互市。上壽，乞地如牛皮許，大王許之。已而綴牛皮縱橫四圍，求地稱是，呂宋王頗難之，業已許，不得辭。佛郎機乃即其地，築城屋，列兵器。久之，殺王兄弟，逐呂宋民入山中，凡中國以其貨來者皆主之，於是呂宋徒以其名矣。干系臘國使大酋來鎮之，數歲則易一王。其地曰澗內者，中國人賈以數萬名壓冬，間有削髮長子孫者。萬曆中，佛郎機酋郎雷氏敝里系嘮，以美洛居繁富，起兵，用中國人爲前鋒，一戰有之，而强中國人爲警備，中國人皆怨。潘利五者乃夜入酋臥，剌殺酋，大載酋貨以歸，失水道，誤入交，交人掠之，獨郭惟泰等三十馀人走免。酋子郎雷貓各從翔霧往，代酋，遣僧至福建巡撫訟冤，詔置惟泰等於理。三十二年，天子採金，方內有妄男子張嶷上書：呂宋機易山有樹，金豆自生，可採也。天子下其書，遣海澄丞王時和與嶷往。佛郎機款丞酒，問丞金豆生何樹?丞無以對，數目嶷，嶷爲大言，大地皆金，何必問樹。酋大笑，幾殺丞。丞歸病悸死，嶷坐妄言，伏誅。酋於是益虐侮中國人，中國人頗怨望。酋乃令人盡買中國人所有鐵，值數倍，中國人貪，墮其計，雖機剪灶釜並以易，金鐵盡，而兵作無以抵戰，見殺二萬馀人。閩廣當事略以聞，詔呂宋無開事端而已。尋中國人復商販其地，其屬彝有大港，有南旺、有玳瑁港、有呂逢、有磨荖央、有以寧、有屋當、有翔霧。佛郎機破中國人，翔霧與有力焉，德之，與爲婚媾，諸率鹵使之。其人敬天，稱天曰寥民，而沙瑤、吶嗶嗶二國近界。其俗椎結跣足，耳垂大金鈴，築版爲城(原作“域”)，覆茅爲屋。又有班隘者，即蚊罩山，山頭火光不斷，亦名火山，奇險不可到。人多扁頭赤身，不受佛郎機部署。美洛居酋出，盛威儀，所部合掌伏道傍，男祝髮，女椎髻腦後，既降佛郎機，得自爲守，繼和蘭搗其城，曰：若改事吾，殊勝白頸。以佛郎頸多白故云。美洛居立酋去，於是佛郎機復兵，入誅所立酋，攻殺遞雄長。久乃分，山北屬和蘭，山南屬佛郎機。
　　論曰：自折入和蘭，佛郎機、呂宋一鎮耳，以其初從瑣里朝貢，存之。
　　列傳卷三六<呂宋國>
5.5　天竺國……恆水源出崑崙，甘美，下有眞鹽，色正白。天竺僧渡海歷三年達濠鏡，即香山澳也。
　　列傳卷三六<天竺國>
5.6　婆羅國(一曰婆羅)，又曰文萊，或曰古師子國，東洋之盡，西洋所自起也……嘗爲佛郎機所侵，走入山谷中，置毒水源，流出，飲輒死。佛郎機以是解兵。……
　　列傳卷三六<婆羅國>
5.7　蘇祿國……十九年，都麻合來朝，獻巨珠一顆，重七兩五錢。蓋其國有珠池云，入夜望之，光浮水面。亦産寶石玳瑁等物，貢物有梅花腦、米腦、蓽黃。常與佛朗機構兵。
　　列傳卷三六<蘇祿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