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獻卷·明代部分
文獻卷·明代部分
 

1.明史

(清)張廷玉

1.1 是年(正德十五年),琉球、占城、佛郎機,土魯番入貢。
  卷一六<武宗紀>
1.2 (嘉靖二十六年十二月)乙亥,海賊犯寧波、台州。
  卷一八<世宗紀>二
1.3 (萬曆)三十八年,監推十一月壬寅朔日食分秒及虧圓之候,職方郎范守己疏駁其誤。禮官因請博求知曆學者,令與監官晝夜推測,庶幾曆法靡差。於是五官正周子愚言:“大西洋歸化遠臣龐迪峩、熊三拔等,攜有彼國曆法,多中國典籍所未備者。乞視洪武中譯西域曆法例,取知曆儒臣率同監官,將諸畫盡譯,以補典籍之缺。”先是,大西洋人利瑪竇進貢土物,而迪峩、三拔及龍華民、鄧玉函、湯若卷等先後至,俱精究天文曆法。禮部因奏:“精通曆法,如雲路、守己爲時所推,請改授京卿,共理曆事。翰林院檢討徐光啓、南京工部員外郎李之藻亦皆精心曆理,可與迪峩、三拔等同譯西洋法,俾雲路等參訂修改。然曆法疏密,莫顯於交食,欲議修曆,必重測驗。乞敕所司修治儀器,以便從事。”疏入,留中。未幾雲路、之藻皆召至京,參預曆事。雲路據其所學,之藻?則以西法爲宗。
  四十一年,之藻已改銜南京太僕少卿,奏上西洋曆法,略言臺監推算日月交食時刻虧分之謬。而力薦迪峩、三拔及華民、陽瑪諾等,言:“其所論天文曆數,有中國昔賢所未及者,不徒論其度數,又能明其所以然之理。其所製窺天、窺日之器,種種精絶。今迪峩等年齡向衰,乞敕禮部開局,取其曆法,譯出成書。”禮科姚永濟亦以爲言。時庶務因循,未暇開局也。
  卷三一<曆志>一
1.4 (崇禎)七年,魏文魁上言,曆官所推交食節氣皆非是。於是命文魁入京測驗。是時言曆者四家,《大統》、《回回》外,别立西洋爲西局,文魁爲東局。言人人殊,紛若聚訟焉。
1.5 (崇禎九年正月十五日)其日,天經與羅雅谷、湯若望、大理評事王應遴、禮臣李焻及監局守登、文魁等赴臺測驗,惟天經所推獨合。已而,河南所報盡合原推,山西則食時雲掩無從考驗。
1.6 西洋人之來中土者,皆自稱甌羅巴人,其曆法與回回同,而加精密。嘗考前代,遠國之人言曆法者多在西域,而東南北無聞。唐之《九執曆》,元之《萬年曆》,及洪武間所譯《回回曆》,皆西域也。蓋堯命羲、和仲叔分宅四方,羲仲、羲叔、和叔則以嵎夷、南交、朔方爲限,獨和仲但曰“宅西”,而不限以地,豈非當時聲教之西被者遠哉。至於周末,疇人子弟分散。西域、天方諸國,接壤西陲,非若東南有大海之阻,又無極北嚴寒之畏,則抱書器而西征,勢固便也。甌羅巴在回回西,其風俗相類,而好奇喜新競勝之習過之。故其曆法與回回同源,而世世增修,遂非回回所及,亦其好勝之俗爲之也。羲、和既失其守,古籍之可見者,僅有《周髀》。而西人渾蓋通憲之器,寒熱五帶之説,地圓之理,正方之法,皆不能出《周髀》範圍,亦可知其源流之所自矣。
  卷三一<曆志>一
1.7 鎮守廣東總兵官一人,舊爲征蠻將軍、兩廣總兵官。嘉靖四十五年分設,駐潮州府。協守副總兵一人,潮漳副總兵,萬曆三年添設,駐南澳。分守參將七人,曰潮州參將,曰瓊崖參將,曰雷廉參將,曰東山參將,曰西山參將,曰督理廣州海防參將,曰惠州參將,練兵遊擊將軍一人,守備五人,坐營中軍官二人,把總四人。
  卷七六<職官志>五
1.8 明初,東有馬市,西有茶市,皆以馭邊省戍守費。海外諸國入貢,許附載方物與中國貿易。因設市舶司,置提舉官以領之,所以通夷情,抑姦商,俾法禁有所施,因以消其釁隙也。洪武初,設於太倉黃渡,尋罷。復設於寧波、泉州、廣州。寧波通日本,泉州通琉球,廣州通占城、暹羅、西洋諸國。琉球、占城諸國皆恭順,任其時至入貢。惟日本叛服不常,故獨限其期爲十年,人數爲二百,舟爲二艘,以金葉合表文爲驗,以防詐僞侵軼。後市舶司暫罷,輒复嚴禁瀕海居民及守備將卒私通海外諸國。
  永樂初,西洋剌泥國回回哈只馬哈沒奇等來朝,附載胡椒與民互市。有司請徵其稅。帝曰:“商稅者,國家抑逐末之民,豈以爲利。 今夷人慕義遠來,乃侵其利,所得幾何,而虧辱大體多矣。”不聽。三年,以諸番貢使益多,乃置驛於福建、浙江、廣東三市舶司以館之。福建曰來遠,浙江曰安遠,廣東曰懷遠。尋設交阯雲屯市舶提舉司,接西南諸國朝貢者。初,入貢海舟至,有司對識,俟奏報,然後起運。宣宗命至即馳奏,不待報隨送至京。
  武宗時,提舉市舶太監畢眞言:“舊制,泛海諸船,皆市舶司專理,近領於鎮巡及三司官,迄如舊便。”禮部議:市舶職司進貢方物,其汎海客商及泊番船,非敕旨所載,例不掌預。中旨令如熊宣舊例行。宣先任市舶太監也,嘗以不預滿剌加諸國番舶抽分,奏請兼理爲禮部所劾而罷。劉瑾私眞,謬以爲例云。
  嘉靖二年,日本使宗設、宋素卿分道入貢,互爭眞僞。市舶中官賴恩納素卿賄,右卿,宗設遂大掠寧波。給事中夏言言倭患起於市舶。遂罷之。市舶既罷,日本海賈往來如,海上姦豪與之交通,法禁無所施,轉爲寇賊。二十六年,倭寇百艘久泊寜、台,數千人岸焚劫。浙江巡朱紈訪知舶主皆貴官大姓,市番貨皆以虛直,轉鬻牟利,而直不時給,是構亂。乃嚴海禁,毁馀皇,奏請鐫諭戒大姓,不報。二十八年,紈又言:“長澳諸大俠林等勾引夷舟作亂,而巨姦關通射利,因爲嚮導,躪我海濱,宜正典刑。”部覆不允。而通番猾,紈輒以便宜誅之。御史陳九德劾紈措置乖方,專殺啓釁。帝逮紈聽勘。紈既黜,姦徒無所憚,外交內訌,釀成禍患。汪直、徐海、陳東、麻葉等起,而海上無寧日矣。三十五年倭寇大掠福建、浙、直,都御史胡宗憲遣其客蔣洲、陳可愿使倭宣諭。還報,倭志欲通貢,兵部議不可,乃止。
  卷八一<食貨志>五
1.9 (嘉靖間)又分道購龍涎香,十馀年未獲,使者因請海舶入澳,久乃得之。
  卷八二<食貨志>六
1.10 至嘉靖八年,始從右都御史汪鋐言,造佛郎機礮,謂之大將軍,發諸邊鎮。佛郎機者,國名也。正德末,其國舶至廣東。白沙巡檢何儒得其制,以銅爲之,長五六尺,大者重千馀斤,小者百五十斤,巨腹長頸,腹有修孔。以子銃五枚,貯藥置腹中,發及百馀丈,最利水戰。駕以蜈蚣船,所擊輒糜碎。……
  萬曆中,通判華光大奏其父所製神異火器,命下兵部。其後,大西洋船至,复得巨礮,曰紅夷。長二丈馀,重者至三千斤,能洞裂石城,震數十里。天啓中,錫以大將軍號,遣官祀之。
  崇禎時,大學士徐光啓請令西洋人製造,發各鎮。然將帥多不得人,城守不固,有委而去之者。及流寇犯闕,三大營兵不戰而潰,鎗礮皆爲賊有,反用以攻城。城上亦發礮擊賊。時中官已多異志,皆空器貯藥,取聲震而已。
  明置兵仗、軍器二局,分造火器。號將軍者自大至五。又有奪門將軍大小二樣、神機礮、襄陽礮、盞口礮、椀口礮、旋風礮、流星礮、虎尾礮、石榴礮、龍虎礮、毒火飛礮、連珠佛郎機礮、信礮、神礮、礮裹礮、十眼銅礮、三出連珠礮、百出先鋒礮、鐵捧雷飛礮、火獸布地雷礮、椀口銅鐵銃、手把銅鐵銃、神銃、斬馬銃、一窩鋒神機箭銃、大中小佛郎機銅銃、佛郎機鐵銃、木廂銅銃、筋繳樺皮鐵銃、無敵手銃、烏嘴銃、七眼銅銃、千里銃、四眼鐵鎗、各號雙頭鐵鎗、夾把鐵手鎗、快鎗以及火車、火散九龍筒之屬,凡數十種。正德、嘉靖間造最多。
  卷九二<兵志>四
1.11 初,明祖定制,片板不許入海。承平久,奸民闌出入,勾倭人及佛郎機諸國入互市。閩人李光頭、歙人許棟踞寧波之雙嶼爲之主,司其質契。勢家護持之,漳、泉爲多,或與通婚姻。假濟渡爲名,造雙桅大船,運載違禁物,將吏不敢詰也。或負其直,棟等即誘之攻剽。負直者脅將吏捕逐之,泄師期令去,期他日償。他日至,負如初。倭大怨恨,益與棟等合。而浙、閩海防久隳,戰船、哨船十存一二,漳、泉巡檢司弓兵舊額二千五百馀,僅存千人。倭剽掠輒得志,益無所忌,來者接踵。
  紈巡海道,採僉事項高及士民言,謂不革渡船則海道不可清,不嚴保甲則海防不可复,上疏具列其狀。於是革渡船,嚴保甲,搜捕奸民。閩人資衣食於海,驟失重利,雖士大夫家亦不便也,欲沮壞之。紈討平覆鼎山賊。明年將進攻雙嶼,使副使柯喬、都指揮黎秀分駐漳、泉、福寧,遏賊奔逸,使都司盧鏜將福清兵由海門進。而日本貢使周良違舊約,以六百人先期至。紈奉詔便宜處分。度不可卻,乃要良自請,後不爲例。録其船,延良入寧波賓館。奸民投書激變,紈防範密,計不得行。夏四月,鏜遇賊於九山洋,俘日本國人稽天,許棟亦就擒。棟黨汪直等收馀衆遁,鏜築塞雙嶼而還。番舶後至者不得入,分泊南麂、礁門、青山、下八諸島。
  勢家既失利,則宣言被擒者皆良民,非賊黨,用搖惑人心。又挾制有司,以脅從被擄予輕比,重者引强盜拒捕律。紈上疏曰:“今海禁分明,不知何由被擄,何由脅从。若以入番導寇爲强盜,海洋敵對爲拒捕,臣之愚暗,實所未解。”遂以便宜行戮。
  紈執法既堅,勢家皆懼。貢使周良安插已定,閩人林懋知爲主客司,宣言宜發回其使。紈以中國制馭諸番,宜守大信,疏爭之强。且曰:“去外國盜易,去中國盜難。去中國瀕海之盜猶易,去中國衣冠之盜尤難。”閩、浙人益恨之,竟勒周良還泊海嶼,以俟貢期。吏部用御史閩人周亮及給事中葉鏜言,奏改紈巡視,以殺其權。紈憤,又明年春上疏言:“臣整頓海防,稍有次第,亮欲侵削臣權,致屬吏不肯用命。”既又陳明國是、正憲體、定紀綱、扼要害、除禍本、重斷決六事,語多憤激。中朝士大夫先入浙、閩人言,亦有不悅紈者矣。
  紈前討溫、盤、南麂諸賊,連戰三月,大破之,還平處州礦盜。其年三月,佛郎機國人行劫至詔安。紈擊擒其渠李光頭等九十六人,复以便宜戮之。具狀聞,語复侵諸勢家。御史陳九德遂劾紈擅殺。落紈職,命兵科都給事杜汝禎按問。紈聞之,慷慨流涕曰:“吾貧且病,又負氣,不任對簿。縱天子不欲死我,閩、浙人必殺我。吾死,自決之,不須人也。”製壙志,作俟命詞,仰藥死。二十九年,給事汝禎、巡按御史陳宗夔還,稱奸民鬻販拒捕,無僭號流劫事,坐紈擅殺。詔逮紈,紈已前死。柯喬、盧鏜等并論重辟。
  紈清强峭直,勇於任事。欲爲國家杜亂源,乃爲勢家搆陷,朝野太息。自紈死,罷巡視大臣不設,中外搖手不敢言海禁事。浙中衛所四十一,戰船四百三十九,尺籍盡耗。紈招福清捕盜船四十馀,分布海道,在台州海門衛者十有四,爲黃巌外障。副使丁湛盡散遣之,撤備弛禁。未幾,海寇大作,毒東南者十餘年。?
  卷二○五<朱紈傳>
1.12 未幾,梁本豪亂。本豪,故曾一本黨,亦蜑戶也。一本誅,竄海中,習水戰,遠通西洋。且結倭兵爲助,殺千戶,掠通判以去。(萬曆)十年六月,總督陳瑞與應甲謀,分水軍二,南駐老萬山備倭,東駐虎門備蜑,别以兩軍備外海,兩軍扼要害。水軍沈蜑舟二十,生擒本豪。諸軍競進,大破之石茅洲。賊复奔潭洲沙灣,聚舟二百,及倭舟十,相掎角。諸將合追,先後俘斬千六百有奇,沈其舟二百馀,撫降者二千五百。帝爲告郊廟,大行敘賚,應甲等進秩有差。他倭寇瓊崖,應甲斬首二百馀,奪其舟。再賜金。旋入僉左軍府。罷歸,卒。
  卷二一二<黃應甲傳>
1.13 因建議海道副使轄東莞以西至瓊州,領番夷市舶,更設海防僉事,巡東莞以東至惠潮,專禦倭寇。
  卷二二三<吳桂芳傳>
1.14 沈思孝,字純父,嘉興人。舉隆慶二年進士。又三年……授番禺知縣。殷正茂總制兩廣,欲聽民與番人互市,且開海口諸山征其稅,思孝持不可。
  卷二二九<沈思孝傳>
1.15  會光宗嗣位,即擢邦瞻兵部右侍郎,總督兩廣軍務兼巡撫廣東,遂移師討擒之。海寇林莘老嘯聚萬馀人侵掠海濱,邦瞻扼之,不得逞。澳夷築室青州,奸民與通,時侵內地,邦瞻燔其巢。召拜工部右侍郎。未上,改兵部,進左。
  卷二四二<陳邦瞻傳>
1.16 (孫)元化者,故所號善西洋大礮者也,至是亦主撫,檄賊所過郡縣無邀擊。……賊益攻萊,輦元化所製西洋大礮,日穴城,城多頽。(徐)从治等投火灌水,穴者死無算。使死士出掩擊之,毁其礮臺,斬獲多。
  卷二四八<余大成傳>
1.17 元化,字初陽,嘉定人。天啓間舉於鄉。所善西洋礮法,蓋得之徐光啓云。廣寧复沒,條備京、防邊二策。孫承宗請於朝得贊畫經略軍前。主建礮臺教練法,因請據寧遠、前屯,以策干王在晉,在晉不能用。承宗行邊,還奏,授兵部司務。承宗代在晉,遂破重關之非築臺製礮,一如元化言。
  卷二四八<孫元化傳>
1.18 徐光啓,字子先,上海人。……从西洋人利瑪竇學天文、曆算、火器,盡其術。遂遍習兵機、屯田、鹽筴、水利諸書。……力請多鑄西洋大礮,以資城守。帝善其言。方議用,而光啓與兵部尚書崔景榮議不合,御史丘兆麟劾之,复移疾歸。……崇禎元年召還,……帝从其言,詔西洋人龍華民、鄧玉函、羅雅谷等推算曆法,光啓爲監督。
  卷二五一<徐光啓傳>
1.19 我大清知經略易與,六年正月舉大軍渡遼河。二十三日抵寧遠。……明日,大軍進攻,戴楯穴城,矢石不能退。崇煥令閩卒羅立,发西洋巨礮,傷城外軍。明日,再攻,复被卻,圍遂解,而啓倧亦以然礮死。
  卷二五九<袁崇煥傳>
1.20 呂宋居南海中,去漳州甚近。洪武五年正月遣使偕瑣里諸國來貢。永樂三年十月遣官賫詔,撫諭其國。八年與馮嘉施蘭入貢,自後久不至。萬曆四年,官軍追海寇林道乾至其國,國人助討有功,复朝貢。時佛郎機强,與呂宋互市,久之見其國弱可取,乃奉厚賄遺王,乞地如牛皮大,建屋以居。王不虞其詐而許之,其人乃裂牛皮,聯屬至數千丈,圍呂宋地,乞如約。王大駭,然業已許諾,無可奈何,遂聽之,而稍徵其稅如國法。其人既得地,即營室築城,列火器,設守禦具,爲窺伺計。已,竟乘其無備,襲殺其王,逐其人民,而據其國,名仍呂宋,實佛郎機也。先是,閩人以其地近且饒富,商販者至數萬人,往往久居不返,至長子孫。佛郎機既奪其國,其王遣一酋來鎮,慮華人爲變,多逐之歸,留者悉被其侵辱。
  時佛郎機已併滿剌加,益以呂宋,勢愈强,橫行海外,遂據廣東香山澳,築城以居,與民互市,而患复中於粵矣。
  卷三二三<外國>四
1.21 美洛居,俗訛爲米六合,居東海中,頗稱饒富。酋出,威儀甚備,所部合掌伏道旁。男子削髮,女椎結。地有香山,雨後香墮,沿流滿地,居民拾取不竭。其酋委積充棟,以待商舶之售。東洋不産丁香,獨此地有之,可以辟邪,故華人多市易。
  萬曆時,佛郎機來攻,其酋戰敗請降,乃宥令复位,歲以丁香充貢,不設戍兵而去。已,紅毛番橫海上,知佛郎機兵已退,乘虛直抵城下,執其酋,語之曰:“若善事我,我爲若主,殊勝佛郎機也。”酋不得已聽命,复位如故。佛郎機酋聞之大怒,率兵來攻,道爲華人所殺,語具《呂宋傳》。
  時紅毛番雖據美洛居,率一二歲率衆返國,既返复來。佛郎機酋子既襲位,欲竟父志,大舉兵來襲,值紅毛番已去,遂破美洛居,殺其酋,立己所親信主之。無何,紅毛番至,又破其城,逐佛郎機所立酋,而立美洛居故王之子。自是,歲搆兵,人不堪命。華人流寓者,遊説兩國,令各罷兵,分國中萬老高山爲界,山以北屬紅毛番,南屬佛郎機,始稍休息,而美洛居竟爲兩國所分。
  卷三二三<外國>四
1.22 沙瑤,與吶嗶啴連壤。吶嗶啴在海畔,沙瑤稍紆入山隈,皆與呂宋近。男女蓄髮椎結,男子用履,婦女跣足。以板爲城,竪木覆茅爲室。崇釋教,多建禮拜寺。男女之禁甚嚴,夫行在前,其婦與人嘲笑,夫即刃其婦,所嘲笑之人不敢逃,任其刺割。盜不問大小,輒論死。孕婦將産,以水灌之,且以水滌其子,置水中,生而與水習矣。物産甚薄,華人商其地,所攜僅磁器、鍋釜之類,重者至布而止。後佛郎機據呂宋,多侵奪鄰境,惟二國號令不能及。
  卷三二三<外國>四
1.23 婆羅,又名文萊,東洋盡處,西洋所自起也。……
  萬曆時,为王者閩人也。或言鄭和使婆羅,有閩人从之,因留居其地,其後人竟據其國而王之。邸旁有中國碑。王有金印一,篆文,上作獸形,言永樂朝所賜。民間嫁娶,必請此印印背上,以为榮。後佛郎機橫,舉兵來擊。王率國人走入山谷中,放藥水,流出,毒殺其人無算,王得返國。佛郎機遂犯呂宋。
  卷三二三<外國>四
1.24 古麻剌朗,東南海中小國也……自十三年至洪熙元年四入貢,後貢使漸希
  嘉靖九年,給事中王希文言:“暹羅、占城、琉球、爪哇、浡泥五國來貢,並道東莞。後因私攜賈客,多絶其貢。正德間,佛郎機闌入流毒,概行屏絶。曾未幾年,遽爾議复,損威已甚。”章下都察院,請悉遵舊制,毋許混冒。
  卷三二三<外國>四
1.25 滿剌加,在占城南。順風八日至龍牙門,又西行二日至。
  後佛郎機强,舉兵侵奪其地,王蘇端媽末出奔,遣使告難。時世宗嗣位,敕責佛郎機,令還其故土。諭暹羅諸國王以救災恤鄰之義,迄無應者,滿剌加竟为所滅。時佛郎機亦遣使朝貢請封,抵廣東,守臣以其國素不列《王會》,羈其使以聞。詔予方物之直遣歸,後改名麻六甲云。
  滿剌加所貢物有瑪瑙、珍珠、玳瑁、珊瑚樹、鶴頂、金母鶴頂、瑣服、白苾布、西洋布、撒哈剌、犀角、象牙、黑熊、黑猿、白麂、火雞、鸚鵡、片腦、薔薇露、蘇合油、梔子花、烏爹泥、沉香、速香、金銀香、阿魏之屬。
  有山出泉流为溪,土人淘沙取錫煎成塊曰斗錫。田瘠少收,民皆淘沙捕魚为業。氣候朝熱暮寒。男女椎髻,身體黝黑,間有白者,唐人種也。俗淳厚,市道頗平。自为佛郎機所破,其風頓殊。商舶稀至,多直詣苏門答剌。然必取道其國,率被邀劫,海路幾斷。其自販於中國者,則直達廣東香山澳,接跡不絶云。
  卷三二五<外國>六
1.26 佛郎機,近滿剌加。正德中,據滿剌加地,逐其王。十三年遣使臣加必丹末等貢方物,請封,始知其名。詔給方物之直,遣還。其人久留不去。剽劫行旅,至掠小兒为食。已而夤緣鎮守中貴,許入京。武宗南巡,其使火者亞三因江彬侍帝左右。帝時學其語以为戲。其留懷遠驛者,益掠買良民,筑室立寨,为久居計。
  十五年,御史丘道隆言:“滿剌加乃敕封之國,而佛郎機敢併之,且啗我以利,邀求封貢,決不可許。宜卻其使臣,明示順逆,令還滿剌加疆土,方許朝貢。倘執迷不悛,必檄告諸蕃,聲罪致討。”御史何鰲言:“佛郎機最兇狡,兵械較諸蕃獨精。前歲駕大舶突入廣東會城,礮聲殷地。留驛者違制交通,入都者桀驁爭長。今聽其往來貿易,勢必爭鬬殺傷,南方之禍殆無紀極。祖宗朝貢有定期,防有常制,故來者不多。近因布政吳廷舉謂缺上供香物,不問何年,來即取貨。致番舶不絶於海澨,蠻人雜遝於州城。禁防既疏,水道益熟。此佛郎機所以乘機突至也。乞悉驅在澳番舶及番人潛居者,禁私通,嚴守備,庶一方获安。”疏下禮部,言:“道隆先宰順德,鰲即順德人,故深晰利害。宜俟滿剌加使臣至,廷詰佛郎機侵奪鄰邦、擾亂內地之罪,奏請處置。其他悉如御史言。”報可。
  亞三侍帝驕甚。从駕入都,居會同館。見提督主事梁焯,不屈膝。焯怒,撻之。彬大詬曰:“彼嘗與天子嬉戲,肯跪汝小官邪?”明年,武宗崩,亞三下吏。自言本華人,为番人所使,乃伏法。絶其朝貢。其年七月,又以接濟朝使为詞,攜土物求市。守臣請抽分如故事,詔复拒之。其將别都盧既以巨礮利兵肆掠滿剌加諸國,橫行海上,复率其屬疎世利等駕五舟,擊破巴西國。
  嘉靖二年遂寇新會之西草灣,指揮柯榮、百戶王應恩禦之。轉戰至稍州,向化人潘丁苟先登,衆齊進,生擒别都盧、疎世利等四十二人,斬首三十五級,获其二舟。馀賊复率三舟接戰。應恩陣亡,賊亦敗遁。官軍得其礮,即名为佛郎機,副使汪鋐進之朝。九年秋,鋐累官右都御史,上言:“今塞上墩臺城堡未嘗不設,乃寇來輒遭蹂躪者,蓋墩臺止瞭望,城堡又無制遠之具,故往往受困。當用臣所進佛郎機,其小止二十斤以下,遠可六百步者,則用之墩臺。每墩用其一,以三人守之。其大至七十斤以上,遠可五六里者,則用之城堡。每堡用其三,以十人守之。五里一墩,十里一堡,大小?相依,遠近相應,寇將無所容足,可坐收不戰之功。”帝悅,即从之。火礮之有佛郎機自此始。然將士不善用,迄莫能制寇也。
  初,廣東文武官月俸多以番貨代,至是貨至者寡,有議复許佛郎機通市者。給事中王螻牧?爭,乃定令,諸番貢不以時及勘合差失者,悉行禁止,由是番舶幾絶。巡撫林富上言:“粵中公私諸費多資商稅,番舶不至,則公私皆窘。今許佛郎機互市有四利。祖宗時諸番常貢外,原有抽分之法,稍取其馀,足供御用,利一。兩粵比歲用兵,庫藏耗竭,籍以充軍餉,備不虞,利二。粵西素仰給粵東,小有徵发,即措辦不前,若番舶流通,則上下交濟,利三。小民以懋遷为生,持一錢之貨,即得展轉販易,衣食其中,利四。助國裕民,兩有所賴,此因民之利而利之,非開利孔为民梯禍也。”从之。自是佛郎機得入香山澳为市,而其徒又越境商於福建,往來不絶。
  至二十六年,朱紈为巡撫,嚴禁通番。其人無所获利,則整衆犯漳州之月港、浯嶼。副使柯喬等禦卻之。二十八年又犯詔安。官軍迎擊於走馬溪,生擒賊首李光頭等九十六人,馀遁去。紈用便宜斬之,怨紈者御史陳九德遂劾其專擅。帝遣給事中杜汝禎往驗,言此滿剌加商人,歲招海濱無賴之徒,往來鬻販,無僭號流劫事,紈擅自行誅,誠如御史所劾。紈送被逮,自殺。蓋不知滿剌加即佛郎機也。
  自紈死,海禁复弛,佛郎機遂縱橫海上無所忌。而其市香山澳壕鏡者,至筑室建城,雄踞海畔,若一國然,將吏不肖者反視为外府矣。壕鏡在香山縣南虎跳門外。先是,暹羅、占城、爪哇、琉球、浡泥諸國互市,俱在廣州,設市舶司領之。正德時,移於高州之電白縣。嘉靖十四年,指揮黃慶納賄,請於上官,移之壕境,歲輸課二萬金,佛郎機遂得混入。高棟飛甍,櫛比相望,閩、粵商人,趨之若鶩。久之,其來益衆。諸國人畏而避之,遂專为所據。四十四年僞稱滿剌加入貢。已,改稱蒲都麗家。守臣以聞,下部議,言必佛郎機假託,乃卻之。
  萬曆中,破滅呂宋,盡擅閩、粵海上之利,勢益熾。至三十四年,又於隔水青州建寺,高六七丈,閎敞奇閟,非中國所有。知縣張大猷請毁其高墉,不果。明年,番禺舉人盧廷龍會試入都,請盡逐澳中諸番,出居浪白外海,還我壕鏡故地,當事不能用。番人既筑城,聚海外雜番,廣通貿易,至萬馀人。吏其土者,皆畏懼莫敢詰,甚有利其寶貨,佯禁而陰許之者。總督戴燿在事十三年,養成其患。番人又潛匿倭賊,敵殺官軍。四十二年,總督張鳴岡檄番人驅倭出海,因上言:“粵之有澳夷,猶疽之在背也。澳之有倭賊,猶虎之傅翼也。今一旦驅斥,不費一矢,此聖天子威德所致。惟是倭去而番尚存,有謂宜剿除者,有謂宜移之浪白外洋就船貿易者,顧兵難輕動。而壕鏡在香山內地,官軍環海而守,彼日食所需,咸仰於我,一懷異志,我即制其死命。若移之外洋,則巨海茫茫,奸宄安詰,制禦安施。似不如申明約束,內不許一奸闌出,外不許一倭闌入,無啓釁,無弛防,相安無患之为愈也。”部議从之。居三年,設參將於中路雍陌營,調千人戍之,防禦漸密。天啓元年,守臣慮其終为患,遣監司馮从龍等毁其所筑青州城,番亦不敢拒。
  其時,大西洋人來中國,亦居此澳。蓋番人本求市易,初無不軌謀,中朝疑之過甚,迄不許其朝貢,又無力以制之,故議者紛然。然終明之世,此番固未嘗为變也。其人長身高鼻,貓睛鷹嘴,拳髮赤鬚,好經商,恃强陵轢諸國,無所不往。後又稱干系臘國。所産多犀象珠具。衣服華潔,貴者冠,賤者笠,見尊長輒去之。初奉佛教,後奉天主教。市易但伸指示數,雖累千金不立約契,有事指天为誓,不相負。自滅滿剌加、巴西、呂宋三國,海外諸蕃無敢與抗者。
  卷三二五<外國>六
1.27 和蘭,又名紅毛番,地近佛郎機。永樂、宣德時,鄭和七下西洋,歷諸番數十國,無所謂和蘭者。其人深目長鼻,髮眉鬚皆赤,足長尺二寸,頎偉倍常。
  萬曆中,福建商人歲給引往販大泥、呂宋及咬吧者,和蘭人就諸國轉販,未敢窺中國也。自佛郎機市香山,據呂宋,和蘭聞而慕之。二十九年駕大艦,攜巨礮,直薄呂宋。呂宋人力拒之,則轉薄香山澳。澳中人數詰問,言欲通貢市,不敢为寇。當事難之。稅使李道即召其酋入城,遊處一月,不敢聞於朝,乃遣還。澳中人慮其登陸,謹防禦,始引去。……
  然是時佛郎機橫海上,紅毛與爭雄,复汎舟東來,攻破美洛居國,與佛郎機分地而守。後又侵奪臺灣地,筑室耕田,久留不去,海上奸民,闌出貨物與市。已,又出據彭湖,筑城設守,漸为求市計。守臣懼禍,説以毁城遠徙,即許互市。番人从之,天啓三年果毁其城,移舟去。巡撫商周祚以遵諭遠徙上聞,然其據臺灣自若也。已而互市不成,番人怨,复筑城彭湖,掠漁舟六百馀艘,俾華人運土石助筑。尋犯廈門,官軍禦之,俘斬數十人,乃詭詞求款。再許毁城遠徙,而修筑如故。已又泊舟風櫃仔,出沒浯嶼、白坑、東椗、莆頭、古雷、洪嶼、沙洲、甲洲間,要求互市。而海寇李旦复助之,濱海郡邑为戒嚴。
  卷三二五<外國>六
1.28 拂菻,即漢大秦。……萬曆時,大西洋人至京師,言天主耶穌生於如德亞,即古大秦國也。其國自開闢以來六千年,史書所載,世代相嬗,及萬事萬物原始,無不詳悉。謂爲天主肈生人類之邦,言頗誕謾不可信。其物産、珍寶之盛,具見前史。
  卷三二六<外國>七
1.29 意大里亞,居大西洋中,自古不通中國。萬曆時,其國人利瑪竇至京師,为《萬國全圖》,言天下有五大洲。第一曰亞細亞洲,中凡百馀國,而中國居其一。第二曰歐羅巴洲,中凡七十馀國,而意大里亞居其一。第三曰利未亞洲,亦百馀國。第四曰亞墨利加洲,地更大,以境土相運,分为南北二洲。最後得墨瓦臘泥加洲为第五。而域中大地盡矣。其説荒渺莫考,然其國人充斥中土,則其地固有之,不可誣也。
  大都歐羅巴諸國,悉奉天主耶穌教,而耶穌生於如德亞,其國在亞細亞洲之中,西行教於歐羅巴。其始生在漢哀帝元壽二年庚申,閲一千五百八十一年至萬曆九年,利瑪竇始汎海九萬里,抵廣州之香山澳,其教遂沾染中土。至二十九年入京師,中官馬堂以其方物進獻,自稱大西洋人。
  禮部言:“《會典》止有西洋瑣里國無大西洋,其眞僞不可知。又寄居二十年方行進貢,則與遠方慕義特來獻琛者不同。且其所貢《天主》及《天主母圖》,既屬不經,而所攜又有神仙骨諸物。夫既稱神仙,自能飛昇,安得有骨?則唐韓愈所謂兇穢之馀,不宜入宮禁者也。況此等方物,未經臣部譯驗,徑行進獻,則內臣混進之非,與臣等溺職之罪,俱有不容辭者。及奉旨送部,乃不赴部審譯,而私寓僧舍,臣等不知其何意。但諸番朝貢,例有回賜,其使臣必有宴賞,乞給賜冠帶還國,勿令潛居兩京,與中人交往,别生事端。”不報。八月又言:“臣等議令利瑪竇還國,候命五月,未賜綸音,毋怪乎遠人之鬱病而思歸也。察其情詞懇切,眞有不願尚方錫予,惟欲山棲野宿之意。譬之禽鹿久羈,愈思長林豐草,人情固然。乞速为頒賜,遣赴江西諸處,聽其深山邃谷,寄跡怡老。”亦不報。
  已而帝嘉其遠來,假館授粲,給賜優厚。公卿以下重其人,咸與晉接。瑪竇安之,遂留居不去,以三十八年四月卒於京。賜葬西郭外。
  其年十一月朔日食。曆官推算多謬,朝議將修改。明年,五官正周子愚言:“大西洋歸化人龐迪我、熊三拔等深明曆法。其所攜曆書,有中國載籍所未及者。當令譯上,以資採擇。”禮部侍郎翁正春等因請倣洪武初設回回曆科之例,令迪我等同測驗。从之。
  自瑪竇入中國後,其徒來益衆。有王豐肅者,居南京,專以天主教惑衆,士大夫暨里巷小民,間为所誘。禮部郎中徐如珂惡之。其徒又自誇風土人物遠勝中華,如珂乃召兩人,授以筆劄,令各書所記憶。悉舛謬不相合,乃倡議驅斥。四十四年,與侍郎沈、給事中晏文輝等合疏斥其邪説惑衆,且疑其为佛郎機假託,乞急行驅逐。禮科給事中余懋孳亦言:“自利瑪竇東來,而中國复有天主之教。乃留都王豐肅、陽瑪諾等,煽惑羣衆不下萬人,朔望朝拜動以千計。夫通番、左道並有禁。今公然夜聚曉散,一如白蓮、無为諸教。且往來壕鏡,與澳中諸番通謀,而所司不为遣斥,國家禁令安在。”帝納其言,至十二月令豐肅及迪我等俱遣赴廣東,聽還本國。命下久之,遷延不行,所司亦不为督发。
  四十六年四月,迪我等奏:“臣與先臣利瑪竇等十馀人,涉海九萬里,觀光上國,叨食大官十有七年。近南北參劾,議行屏斥。竊念臣等焚修學道,尊奉天主,豈有邪謀敢墮惡業?聖明垂憐,候風便還國。若寄居海嶼,愈滋猜疑,乞并南都諸處陪臣,一體寬假。”不報,乃怏怏而去。豐肅尋變姓名,复入南京,行教如故,朝士莫能察也。
  其國善製礮,視西洋更巨。既傳入內地,華人多效之,而不能用。天啓、崇禎間,東北用兵,數召澳中人入都,令將士學習,其人亦为盡力。
  崇禎時,曆法益疏舛,禮部尚書徐光啓請令其徒羅雅谷、湯若望等,以其國新法相參較,開局纂修。報可。久之書成,即以崇禎元年戊辰为曆元,名之曰《崇禎曆》。書雖未頒行,其法視《大統曆》为密,識者有取焉。
  其國人東來者,大都聰明特達之士,意專行教,不求祿利。其所著書多華人所未道,故一時好異者咸尚之。而士大夫如徐光啓、李之藻輩,首好其説,且为潤色其文詞,故其教驟興。
  時著聲中土者,更有龍華民、畢方濟、艾如略、鄧玉函諸人。華民、方濟、如略及熊三拔,皆意大里亞國人,玉函,熱而瑪尼國人,龐迪我,依西把尼亞國人,陽瑪諾,波而都瓦爾國人,皆歐羅巴洲之國也。其所言風俗、物産多夸,且有《職方外紀》諸書在,不具述。
  卷三二六<外國>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