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8 代理前山同知蔡國楨為葡人侵越顯有確據請佔前一步立論事致兩廣總督李瀚章稟文

*光緒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1890年1月18日)

  代理前山同知蔡國楨稟
  敬稟者:
  竊奉憲台批開卑職稟,辯駁西洋水界,開具問答節略,伏候示遵緣由,奉批:據稟及節略均悉。辦理中外交涉事件,固貴嚴以防之,尤宜靜以俟之,毋遷就,毋張皇,實事求是,庶於地方公事有益。若徒事鋪張,不求實際,匪特空言無補,轉恐枝節橫生,殊非慎重邊防之道。現在澳門既未定界,築堤亦未侵越,何必徒與爭辯,致啓猜疑。如葡人果有侵越確據,斯時其曲在彼,即當確勘侵越實情,繪圖貼説,據實具稟,以憑按約照會詰責,切勿輕舉妄動,以滋口實,是爲至要。等批。奉此。
  查,此案前因澳門葡人在青洲海面培土築堤,意圖侵界,直達前山,並遣驅前山水師守界拖船,不令照常灣泊,當經卑職會同署都司黎中配,酌商加船增防,預爲堵截辦法,稟奉憲台批准,如稟辦理在案。此後澳門之西洋水師提督見卑職所派兵船守住水界,其青洲新築之堤,勢不能越船而過,遂刊繪紅綫劃界華洋文字地圖,託拱北關稅務司賀璧理,來前山卑署,面交閲看,力爭水界,復經卑職援案指駁,一面鈔録問答節略,先行稟明,一面摹繪紅綫劃界地圖,按約注説,續稟請示遵,亦在案。奉批前因,仰見我憲台於斟酌交涉之中,兼寓慎重邊防之意,既教以嚴防之法,復示以靜俟之宜,卑職自當仰體訓言,斷不敢輕舉妄動。惟此次葡人侵越,顯有確據,卑職處萬難靜俟之時,即有萬不能不爭之勢,用敢縷具始末,謹爲我憲台詳陳之。
  葡人但在青洲填海築堤,未及關閘平綫之界,靜而俟之可也。今該西洋大臣遣驅我守界拖船,不許在中國界內駐紥,如曰俟之勢,必令拖船徙避,棄水界而不守,似未見其可也。葡人但謂青洲以北海面係屬葡界,仍聽我兵船往來停泊,不過虛詞要喝,靜而俟之可也。今該水師提督徑托稅務司賀璧理明以告我,謂青洲以北海面,中國不能泊船,如曰俟之勢,必棄青洲以北海面,即棄關閘以北水界,即失陸地,顯違總理衙門所云,關閘以北係中國獨管之語,似未見其可也。葡人但指九星洲、十字門一帶外洋暨澳門灣仔內海,以及前山城垣河道,均稱葡人管理之地,徒託空言,並無實據,靜而俟之,猶可也。今葡員刊繪地圖,以紅綫劃分界址,用洋文注明澳門管屬字樣,交稅務司轉交卑職,爭我水陸地方,如亦曰俟之,勢必棄兵房水汛於不顧,移衙署廠卡而他遷,似更未爲可也。
  夫履勘界務,以地圖爲憑,遵守界限,以劃綫爲憑,此各國之大較也。今繪圖劃界,發端於西洋水師提督送圖爭界,居間於稅司賀璧理,既不等坊肆之私圖,又不比市井之泛論,是此地圖與稅司無非侵越之確據。彼先舉而卑職因之,彼先動而卑職應之。彼既踵門而來告,卑職不能閉門而不納,且不能緘口而不言,即不敢匿案而不報。此卑職所以力與爭辯,屢爲凟稟者,實處萬難之勢,非敢無故舉動,妄啓猜疑,以自蹈開端之咎也。或者謂地圖不過一紙空文,稅司不過一人虛喝,置之不理,未爲非也。不知按以公法,兩國有要求之事,此國備文聲敘事理,而彼國不答覆爭辯者,謂之默許。從前法人保護越南之照會、日本剿辦臺灣生番之文書,即前車可鑒也。或又謂築堤尚未越界,驅船亦屬虛聲,待其事成,未爲晚也。不知考以近事洋人在中國有所創製,先已知會華官,而華官並不當時阻止,及至事後詰責,則須賠償工料。從前俄羅斯索築礮臺之鉅款、吳淞口買拆鐵路之重費,即前案之師也。蓋防患於未萌,綢繆於未雨,古人戒之切矣。
  卑職愚昧之見,竊以爲辦理交涉,防範於機先者,猶恐智力之不及,挽回於事後事,無不虧損之難堪。請即以澳門往事論之,葡人在道光二十五年以前,猶按年輸納地租,歸官約束。迨後中國多事,遂乘隙而生覬覦,始則毁三巴門圍墻,奪我七村之地,繼則逐縣丞、把總,遷出澳門之外。維時地方文武畏張皇之咎,處退讓之方,於是一失附近之青洲,再失對海之潭仔,旋失數十里外之過路環,國家賦貢之版圖,華民高曾之廬墓,勿然淪入異族,變其教令、風俗,未始非俟而不爭之故有以有之也。又請以現在之事論之,今年正月,葡人先於關閘外立一路燈,爲嘗試之計,二月則備文照會,謂北山嶺應作兩國兼管地段,爲混佔之計,九月又在青洲鑿山填海,爲强奪之計,至十一月竟送劃界地圖,謂前山城河皆歸葡國管理,務爲必得之計。歷時未及一年,由陸而水,由近而遠,由微而著,居然欲佔我十數里膏腴內地,若仍俟而不爭,竊恐有逐我前山文武,亦如逐縣丞、把總之一日。卑職奉代斯缺,守界是其責成,謹當遵照憲台鈞批,實事求是,毋稍涉遷就之心,即不敢不據實稟復也。雖然憑地圖而杜侵越,固有必爭之急情,就大局而謀久長,更有預防之隱患。卑職不揣冒昧,妄以管窺蠡測之見上凟鈞聰,伏乞我憲台恕其狂愚,寬其罪責,使卑職得以無所忌避,敢瑣屑而竟其言。
  復查,葡萄牙係西洋極小之國,初尚爲西班牙附庸,租寓澳門,服華官約束,託庇於我中國者數百年。迨香港通商後,澳門之商船日減,葡人之利源日微,而英人特資其商賈,周其貧弱,並以與國之計餌葡人。葡得英之默助,遂藐華抗租,適中國多事之秋,不暇顧及,復驅我文武官弁,奪我水陸地方。近年青洲小島開造英泥公司,亦英商貸以資本。光緒十三年又乘我商辦洋藥之會,英復游説其間,竟以協徵藥稅之虛言,得我永管澳門之實益,非英之獨厚於葡而薄於華也,蓋英實垂涎澳門,而欲取之於葡人之手耳。在前年立約,總理衙門預有灼見,實具深心。約內載有葡人永不得將澳門讓與他國之語,中外周知。第葡人窮極弱極,數年之後,英若索其積債,弱肉强食,亦如法之取越,英之取緬,日本之取琉球,葡即有守約之心,而無拒英之力。現聞澳門大礮臺,葡已密典於香港英商,是其明證。卑職在澳門前山已歷兩年,探訪情形,頗爲確實。竊謂澳門之害,終在英人,而爭界之利,首在葡國。請以今日情形而再論之,陸路則澳門、青洲大小兩島,遠及潭仔、過路環兩口岸,水路則澳門灣仔內海,遠及九星洲、十字門各外洋,葡皆認爲現管之地。今春復造爲兩國局外地段之説,公然越過關閘,索我北山嶺一帶地方。冬間又由拱北關稅務司英員賀璧理函詢兩國無干地段,思爲推波助瀾之舉。果遂其欲,則澳門接壤之前山,海道直通之灣仔、橫琴各汛地,皆失其險而不能守矣。何也,蓋陸路一過關閘,則瀰望大野,茫無際涯,而前山孤城,又一呼即至。水路一失海道,則華船出入受其禁勒,而西南各島又均在葡人水界之中,是彼得馳驟之宜,而我受鉗制之苦。況英人復從而慫恿之,其禍可立而待也。卑職再四籌思,惟有藉彼紅綫劃界之圖,而責其違約侵地之故,乘此未經定界之會,施我補苴罅漏之功。在今日雖無定界可憑,尚有定約可守,此中機宜,順施之,則彼生輕玩之心而難於就範,逆迫之,則我有操縱之術而易以成功。此卑職圖説所陳,約內衹言永管澳門,並未言兼管澳門以外地方各節。區區愚見,實爲佔前一步立論之密計也。
  夫陸地以關閘爲拊背扼吭之隘,守關閘,則腹裹不憂侵越。然欲使彼聽我嚴關閘之防,必先伸望夏七村之説。水路以中洪爲分險交馳之區,定中洪,則內外不虞隔閡。然欲使彼從我劃中洪之綫,必先爭獨管全海之權。上揚國家之威,下執條約之義,明示以憲台洞悉隱情,絶其無理照會之念,直告以官吏不敢退讓,導其就近商訂之途。語有之曰,取法乎上,乃得其中。蓋前佔一步,正所以留其有馀,而待憲台之核定,使彼入我範圍於不覺。迨至陸路以關閘爲定,水界以中洪爲定,既無稍損葡人現有之利益,亦與原約相符,兼可早杜英人潛伺之詭謀,得以久安長治。此又卑職職司守土,深悉英葡結謀情形,發於忠誠,而不敢安於緘默者也。伏維我憲台防微杜漸,燭遠慮深,大局所關,必籌萬全而操勝算,用敢詳細縷稟。另呈水界利害情形清摺一扣,合無仰懇憲台鑒奪,俯賜核准卑職前稟所呈圖説,照會澳門西洋大臣,按約詰責,佔前一步立論,俾卑職得以就近與該理事官和平商辦,實於地方交涉兩有裨益。是否之處,仍候批示飭遵。
  除稟撫憲鑒核暨洋務局查考外,謹此肅稟,恭叩崇勛,伏祈垂鑒。
  卑職國楨謹稟。
  計呈澳門水界利害情形清摺一扣。
  光緒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到

附件一:代理前山同知蔡國楨條陳澳門水界利害情形清摺 *光緒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1890年1月18日)


  澳門水界利害情形清摺
  謹將葡人侵佔澳門灣仔一帶內海及九星洲、十字門一帶外洋,處處阻礙水道,分别利害情形,應否力爭挽回,繕摺呈請憲鑒核奪。
  謹查,葡人從前租寓澳門,係自三巴門、水坑尾圍墻起,迤南至水邊爲止,祗有陸界,並無所謂水界。其澳門租界以外之內海、外洋,均係香山前山水師營汛,本屬中國獨管。迨道光季年,中國多事,葡遂抗租侵地,陸路越過望夏七村,以關閘爲界,水路亦創爲分界之説,而以中洪爲界。澳門對峙之灣仔及銀坑一帶地方,係香山縣轄境,一水對渡,同道往來,葡人雖有中洪之説,而愈佔愈遠,即灣仔一邊所泊之船,亦指爲入其界內,勒令編號納稅。同治年間,經粵省彭鎮玉會同葡人,在中洪設立浮椿,分清界址,然已失我險要之半矣。光緒十三年,該西洋大臣赴我總理衙門求立條約,於第二款內載有現時情形勿動一語,葡人遂藉此而施混佔疆界之詭謀。定約後,遽將內海中洪浮樁移置於馬溜洲淺灘,宣言內海悉歸葡屬。本年冬,該西洋水師提督又刊送紅綫劃界華洋文字地圖,託拱北關稅務司賀璧理面交。卑職爭辯水界圖內,將九星洲、十字門一帶外洋暨灣仔、前山一帶內海,皆劃入葡人管理之紅綫界內,指爲即是條約所載之現時情形。由此而觀葡人侵界,漸推漸廣。如彼果得其利,則我永受其害,實於國計民生大有妨礙。謹將實在情形,分别利害,縷陳於後。
  計開
  一、前山在內,澳門在外,猶省城之於黃埔也。澳門在東,灣仔在西,猶省城之於河南也。中國官船輪船出入,均從澳門灣仔海中經過。自葡人全佔內海之後,凡官輪船出入,亦聽稽查,所有船內軍械若干,官兵多少,管駕姓名,均要開單報明候驗,然後放行。抑或開單先赴葡署,請領人情紙,屆時照票經過。雖在香港,亦無如此辦法,大失國家體制,一旦海疆有事,內外阻 塞,轉運不通,其害一也。擬請爭回全管內海之權,則我能制彼,彼不能制我。否則自關閘平綫海面起,由青洲轉南,至澳門口之內海止,均就海道深處,仍以中洪爲界,無事則公共往來,不相稽查,有事則各管各界,齊驅併駕。此利之在於官者也。
  一、灣仔、銀坑至馬溜洲各地方,與澳門對峙,皆係海口重地,駐兵分防,以杜侵越。凡弁兵之舉動,須船隻以運行,自葡人全佔內海之後,船隻均聽稽查,舉動受其鉗制,一旦海疆有事,汛地成爲孤注,接濟必被阻攔,其害二也。擬請挽回海道,外可以分險交馳,內可以接濟防護。此利之在於兵者也。
  一、灣仔一埠向稱海口巨鎮,沿岸灣泊貨船漁船甚多,故市中生意極旺。自葡人以海道中洪爲界之後,靠灣仔一邊之海,多係淺灘,各船多停泊中洪深處,葡人遂影射混佔,悉驅各船泊過澳門,編號收稅。其不從者,禁止起落貨物,灣仔市面因之敗壞。今葡人又佔全海,即偶有停泊灣仔一邊船隻,彼竟遣小火船編查勒索倍至。且各船一經編入葡管,入口貨物必先在澳輸稅,不能直泊灣仔,灣仔店戶又到澳製買,成本既重,無利可圖,遂相率徙至澳門,其害三也。擬請挽回海道,凡漁貨各船泊於澳門沿岸者,悉聽葡人稽查,華官並不干預,若非停泊澳門岸邊,或在海道中洪灣泊,或在灣仔岸邊灣泊,均聽各船來去自由,不許葡人編查勒索,挽回海道,即收回利權。此利之在於民者也。
  一、拱北關稅釐總廠向設小馬溜洲,東接省城香港來路,西當高廉雷瓊四府門戶,本係扼要之地。惟洋面太闊,島嶼環峙,港路紛歧,貨船最易繞越,雖關內設有輪拖各船,猶不能盡絶走私。今葡人移浮樁於靠近馬溜洲淺灘之上,潮退即不能行船,奪我廠前洋面,於是我緝私各船明見私船在彼水界,不便往緝。今年稅務司法來格在澳門口外緝私,爲蒲(葡)人掣肘,致奉更調,是其明證。若兵船捕盜一入彼界,更不能拿。澳門、香港所以向稱逋逃淵藪,包庇梟盜,格我法令,其害四也。擬請爭回澳門口外九星洲一帶洋面,不獨緝私捕盜形順勢便,即捍禦外患,亦佈置自由。此利之在於地方者也。
  一、橫琴、過路環各島爲大洋入粵門戶,九星洲爲省城門戶,馬溜洲爲高廉雷瓊四府門戶,前山爲香山、順德各邑門戶,周圍數百里,羣山羅列,衆水環回,海有魚蠔蝦蠏之珍,山有果木農田之富,而澳門拔立其間,四方拱抱,誠爲偏隅之巨鎮,海上之雄區。從前租給葡人,限以半島,既設三巴門圍墻,復設蓮花莖關閘,再設拉搭石礮臺,陸路防堵既嚴且密。猶復於香山內河巡船之外,添設前山內洋水師,分布青洲、銀坑、灣仔各水汛,以固海道,其用意深且遠矣。光緒十三年立約之後,復奉添設前山水陸船營,弁勇密佈於關閘、灣仔、銀坑、馬溜洲、青石角、橫琴、過路環各處,無非爲中葡未經定界,不能不先守各島之要區,以固海口之門戶。不意葡人刊佈地圖,自以紅綫劃爲界址,舉內海之前山城池,外洋之青石角、橫琴嘴、過路灣、九星洲各要隘,皆指爲葡人現管之地。彼豈徒張虛聲,以要喝乎,實欲佔據內外十字門要道,扼我粵東門戶,求其所大欲也。萬一遂其侵據之謀,目下潭仔、過路環各處,葡人已築礮臺,足以內固堂宇 ,後日加築礮臺於青石角、橫琴、九星洲各島,又足以外禦四面進攻之途。粵東海防忽然生此扞格,海上有事,處處棘手,其害五也。擬請力爭外洋海道,雖潭仔、過路環兩處,葡人已設兵房,並未載入條約,且所佔之市面不大,儘可作爲通商口岸,不必以地方許葡人永居管理。至青石角、橫琴兩島本歸華屬,更與葡人無涉。卑職愚見,若各島陸地全歸中國管轄,縱葡人欲佔外洋海道,自然無所藉口。蓋彼無分管陸路之權,即無分管海道之權。如此辦法,無事則捕盜緝私不形掣肘,有事則駐船轉運,不受拘牽。此利之在於大局者也。
  以上五條,專指內外水道而言,所陳利害,均屬實在情形,合併聲明。

附件二:代理前山同知蔡國楨條陳酌擬辦理澳門水界三策清摺 *光緒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1890年1月18日)


  酌擬辦理澳門水界條陳
  謹陳管見,酌擬辦理澳門水界三策,開摺呈明,伏乞憲台核奪施行。
  一、乘機挽回,一勞永逸辦法。查,青洲以北至前山海道係內地商民船艇必由之路,若爲葡人佔據,不獨民船受其管轄,即官船亦受拘制。現在葡官既有遣派兵輪,逐我師船之實據,是無故開兵在彼,既彰明而較著,我即乘機示武,人不得議我欺小而侮弱也。若不認眞爭辯,則水界既失,陸地亦相隨而失,所關甚大。卑職愚見,宜以實事應之而出其不意,擬請憲台飛調廣安水師一營,約舢板三十馀號,又調中號兵輪船四隻,一隻駛來前山,分紥內河、關閘及灣仔、銀坑一帶,以示必爭。一面加調緝私大輪船四隻,分泊九星洲、吉大口外、馬溜洲、銀坑四處。一面照會澳葡兵頭,責其無故開兵,因何逐我久守水界師船緣由,催令速覆,文內聲明現已調集兵船,填泊舊界,如再以兵逐我,即以兵應。一面諮呈總理衙門,請照會葡使,責其無故開兵,違約爭地之咎,並將乘機挽回辦法,另摺密送總署,以爲地步。蓋恐總署未悉外間情形,疑其好事喜功,故須詳細聲明也。伏查,澳葡屢存藐視中國官員之心,不略示威,則後事諸難措手。且葡國實處兵弱民貧之際,即示以威,斷無決裂交兵之虞,乘此機會,力爭關閘水界,並挽回灣仔一帶中洪河道,則中國官民永受其益。一俟輪船舢板調到之後,並擬請憲台准先籌撥銀二千兩,乘勢修復關閘營房及拉塔石礮臺,並在灣仔、銀坑兩處新築礮臺各一座,不用洋式,以節縻費,但用石台土墻,以壯兵威。此四處皆中國獨管之地,與澳門並無干涉,亦爲海道最要之心,在邊防萬不可無。愚昧之見,竊揣葡人聞我調兵之信,又見輪船舢板齊集,必債英人,爲之轉圜,即彼狡獪不理,我再令水陸船兵逐日在澳門河界操演,驚走商渡漁艇,彼欲閉門忍辱,亦不能也。惟調來各船,擬請札飭遇事與卑職商酌而行,不可獨行己意。蓋地方初到,不知情形,非失於急,即失於緩,恐致僨事。似此斟酌因應,其操縱之法,可以任我施行,使彼入範圍而不覺。此首策也,實全勝之策也。
  一、目前救急釜底抽薪辦法。擬請憲台照會澳葡兵頭,問其逐我守界師船緣由,催令答覆,一面諮請總理衙門,責其無故開兵,違約爭地之咎,一面批飭卑職等,迅將輪拖各船調齊,照舊在青洲以北中國水界停泊,相機因應,並請於照會兵頭文內,敘明青洲以北水面向屬中國獨管,與澳門毫不相干,前兵船在該處停泊,亦多歷年所,請貴大臣不必干預。蓋中國與葡人交涉,稍異於各大國,試觀去年創設路燈一事,經前督憲張及總理衙門嚴詞斥駁,彼寂然而退,在我既據其直理,則不必過爲遜詞,以長其玩心。似此不先示威,專以文字口舌相爭,無全勝之操,有易退之勢。此中策也,亦可進可退之策也。
  一、暫忍棄地,徐圖補救辦法。此時都司拖船已退守內河,健鋭輪船業由卑職乘坐進省,均無痕跡,且澄清水師右哨拖船係六日前調赴軍械局,請領軍火,尤可掩人耳目。以後將各船分調他處,作爲不知,亦不必再遣師船還守關閘水界,但請憲台俯賜將葡人漸侵漸廣,得寸入尺情形,詳細密達總理衙門,請速派員定界,以防深入,屆時再由定界之員與之爭論。似此隱忍觀變,則目前既無張皇之虞,或事後另籌補救之術。此下策也,實有退無進之策也。
  以上三策均係就事論事,欲以堂堂正正之師聲罪致討,俾崇國體而杜後患。此外另有一善制秘策,合併附陳。
  一、不動聲色,不着形跡,以不制爲制辦法。擬請憲台先行出示曉諭,或以截緝闈姓爲名,或以緝私捕盜爲名,飛調頭號輪船兩隻,駐泊中國之九洲洋一帶,又調二號輪船兩隻,駐泊中國之杧洲洋一帶,又調三號輪船兩隻,在於內外洋面聯絡梭巡。一面札飭卑職分遣船勇,水路嚴守前山河道,陸路嚴守關閘以北要隘,除外國大船任聽來往外,其馀中國無論民船貨船,均須查驗放行。其由陸路往來澳門者,無論肩挑步擔,單手行走,亦均須查驗放行。一面密諭水陸弁兵,凡有船隻人貨出入澳門者,故爲留難,其赴本國他處者,概不查驗。似此辦法,不過三五日,澳門船貨皆空,內亂斯作,有不入我範圍乎,特非明正其罪耳。

附件三:代理前山同知蔡國楨呈送與拱北關稅務司賀璧理辯論中葡水界問答節略 *光緒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1890年1月18日)


  辯論西洋水界問答節略
  謹將卑職與拱北關稅務司賀璧理辯論西洋水界問答節略,繕録清摺,呈送憲台鑒覈。
  計開十一月十九日問答
  拱北關稅務司賀璧理來前山卑署,寒暄畢。
  據賀璧理云:昨日有澳門之西洋水師提督又叫理船廳問我云,現查有貴關上新派輪船一只,停泊青洲海面,在我西洋水界之內盤查過往船只,是何緣故?稅司當答云,本關並無其事,或是前山廳新派輪船,爲捕盜起見,亦未可知。該水師提督又云,前山輪船不應泊我西洋水界之內,前山廳蔡君係與貴稅司同事,時相過從,即託貴稅司代爲一詢,彼即爲捕盜起見,在我水界之內,應先與我商量,方合道理。此稅司今日特來代詢之意也。
  卑職云:青洲海面輪船本是前山派去,但在關閘交界一綫相平,以北係我中國水界之內,並未駛過青洲,泊在西洋界內,更無查驗過往船隻之事。
  賀璧理云:聞從前並無輪船泊在該處,何以今日忽派此船,究因何事?
  卑職云:青洲海面在中葡未立和約之前,即有中國拖船一隻,停泊關閘以北中國水界之內,多歷年所。今年九月,探聞葡人欲將青洲土堤築長,越過關閘平綫,直達前山之阿婆石地方。初猶不信,不料該堤現已築出海面六七十丈,尚未收工。十月內,澳門西洋大臣忽遣小火船一隻,告知中國拖船務要駛開,不許在該處停泊。是彼故違和約,有意侵界。本軍民府職司守界,我中國尺寸之地,不敢讓人,因稟明各大憲,加添兵船,在交界水面把守。其輪船尚在拖船之後,貴稅司路過該處,一望而知。儻青洲土堤築至關閘平線交界水面,必令弁兵力爲阻止。此我派船加防之意也。
  賀璧理云:此事説來,閣下已經稟過制台、撫台了。
  卑職云:此乃兩國交界大事焉,有不先稟明上司而敢擅自調船加防之理。
  賀璧理云:制台、撫台之意云何?
  卑職云:已奉憲諭,嚴守水陸界限,不准越界滋事,亦不准以中國寸地讓人。
  賀璧理云:我再請教,陸路以關閘爲界,已有總理衙門照會爲憑,故不必説。請問海面在中國,以何處爲界?
  卑職云:陸路交界原在三巴門、水坑尾、新開門一帶,至今圍墻猶有存者。今春葡人在關閘外新立路燈一盞,我總理衙門照會西洋大臣內開,關閘以北乃是中國獨管之地,與約內界務全不相涉,關閘外路燈一盞,請速撤去,免致粵省官員亦在關閘內有所作爲。等因。是我總理衙門寬宏大度,不許粵官在關閘內有所作爲。凡我粵省文武官員,均當遵照辦理,不然我直認三巴門爲陸路交界之處,方與約內彼此不得有增減改變之意相合。查,新約係光緒十三年在我北京訂立,聲明未經定界以前,一切事宜照現時情形勿動。等語。是中葡兩國未經定界,具見明文,必俟將來兩國定界之後,中國允將某處水面讓歸葡國管理,至時方有西洋水界。目下該水師提督即説出西洋水界四字,未免太早。
  賀璧理云:他有地圖一紙,圖內紅綫皆是西洋地界,説是前任兩廣劉制台官印坤一允許的,交與閣下細看。
  卑職細看地圖內,東自九洲洋,西至馬溜洲,南自過路環,北至前山城後山腳,皆爲紅綫所包,東西約二十馀里,南北約五十里,而前山寨城亦在紅綫之內。如果前任劉督憲允時,前山劃歸葡界,不應尚有前山文武官員衙署、海關駐防其地。此圖此綫明係葡人任意爲之,假名劉督憲,以爲挾制恐嚇地步。
  卑職云:兩國界綫必須兩國派員會定,彼此有案爲憑,方能遵守。葡人既稱前任制台劉大人允許,果能取出劉大人派員分界憑據中國印信文書,開明年月日期節略,由本軍民府稟請現任督憲飭查檔案,確有其事,我即調開兵船,將前山水界讓歸葡人,亦無不可,若徒以一國所繪地圖紅線,即云定界,彼即將紅線東自虎門繪起,西至企人石爲止,亦由他自繪自定,且我亦可另繪一圖,自三巴門起,加一紅線至海邊爲止,謂葡人謹管澳門半島,並無水界,彼允乎?不允。
  賀璧理云:聞閣下有一照會到西洋理事官處,言澳門內海以中洪爲界,請將原稿給我一閲。
  卑職遂取原稿交閲。
  賀璧理云:所言澳門中洪爲界,有何憑據?
  卑職云:彼謂不以中洪爲界,又有何憑據?
  賀璧理云:彼言銀坑所立浮水樁,係光緒元年所定。
  卑職云:試問光緒元年定此浮水樁時,葡國一國所定耶,抑會同中國兩國所定耶,如取出兩國會定憑據,中國亦有案可稽,我斷不與之爭論。若仍係葡國一國所定,請思水樁不能説話,我亦能定一樁在南環,定一樁在青洲,説是同治元年定的,未爲不可。總之,兩國既經換約,專講和好。澳門歸葡國管理,對面之灣仔、銀坑向係中國管理,相隔一水,各不相涉。約內載明,未經定界,不能謂水面悉歸葡屬。試問我灣仔、銀坑百姓皆生羽翼,不由水路,可以飛至陸地乎。惟有持平一法,以海道中洪爲界,適爲公道。又查外國向例,凡沿海之地,以水面六十里爲轄境,六十里以外,則爲天下公共往來海道,載在公法。今澳門海道甚狹,兩國陸路相對峙,即係兩國公共之水,不能作爲西洋一國水界。或以水面作三股分派,依灣仔、銀坑者屬華,中間一股爲公共往來之路,或華葡各分其半,皆得公法之平。質之天下萬國,未必以予言爲非。
  賀璧理云:該水師提督云,已經換立和約,故託貴稅司先爲代詢,不然我即派兵哄開該輪船,彼亦無於我何。
  卑職云:彼若説到哄船之話,一切道都不必説,請閣下代爲寄語,等他哄哄看。試思他要我拖船泊開,我反加輪船添防,原想他派兵哄船,由他開端起釁,我方好乘機做事,願他速哄爲幸。
  賀璧理笑云:斷不致因此開端,不過如此説笑而已。
  卑職云:兩國有約,儻彼此有不洽處,應彼此和衷商辦,或彼此商辦不妥,再請别國調處,方爲有約道理。中葡立約,始有兩年,開口即説哄船話,可見葡人無禮已極。
  賀璧理云:一切不必説,請教稅司如何回他信?
  卑職云:煩閣下費心,衹要説中國以關閘爲界,關閘平線以北水面皆是中國界內,如何添船泊船,葡國不必過問。更有説者,船隻非陸地界牌可比,潮來船尾向北,則離關閘尚遠,潮退則船尾向南,則靠關閘切近。總之,我守界之船決不越過關閘平線以南,泊到青洲內海,兩國相安無事可也。若葡人必欲我拖船輪船駛開,不應在該處停泊,請他備文書知會,我看他如何説,我再如何答,貴稅司不妨置身事外。
  賀璧理云:甚好,我即照此話回他信。今日談了一天,告辭。起身揖别而去。
  批:
  據稟及清摺均悉。所陳各節,均屬切要之圖,杜漸防微,守土者固應如是。惟查,前此賀稅司所給該員閲看之圖,無論是否葡員繪注,第就其圖而論,既非兩國官員會訂,葡官亦無來文,核與該員引證兩國有要求之事,此國備文聲敘事理,而彼國並不答覆爭辯,謂之默許者情事迥殊,葡人豈能援以爲據。況經該員向賀稅司當面指駁,更不得謂之默許。本部堂前批嚴防靜鎮等語,係飭該員照原日水陸界限,嚴密靜鎮,勿輕舉動,致滋藉口,即係約內聲明,未經定界以前,照現時情形勿動之意,且彼築堤尚未及界,該營守界師船亦仍如常。是彼即有圖佔隱衷,尚無侵佔顯跡,稟內所謂將來勢必徙船移署,未免過慮。
  復查,上年二月接西洋施大臣照稱,關閘至北山嶺中間一帶地方,向爲局外之區。等語。即經張前部堂以澳門本香山縣轄境,從前租界以圍墻爲限,有三巴門、水坑尾門、新開門各舊址可考,墻外民田戶籍悉隸香山,前年立約訂明,未經定界以前,一切事宜俱照依現時情形勿動。所謂現時情形,係指當日租界內而言,其言勿動者,乃指葡國侵佔圍墻以外、關閘以內所築之馬路、洋房,暫免拆卸。望廈各村民田戶籍仍歸華屬。等因。駁覆並抄稿諮呈總理衙門查核。旋准諮覆,關閘爲中外之限,如彼所云,將爲踰越之漸,不可不與力辯。現已具文照會,理足言順,諒彼亦無可狡執。又稱,前山同知去年在舵尾山附近搭蓋篷廠,爲兵丁棲止之所,現又改建磚瓦之屋。如此行爲,與和約第二款不合。等語。查,約內既載明,未定界以前,彼此均不得有增減改變之事。目前我若先有舉動,彼豈不能效尤。舵尾山建屋之事,宜用好言答之,勿令生疑。此後切勿輕動,以昭大信,而免爭端,並將照復駐澳西洋大臣公文,遞由本部堂衙門,覓便寄去,俾免洩漏。等因在案。前部堂因事關慎密,故未諮行。今據該員迭次來稟,特爲示及,須知兩國交涉辯論事宜,總以照會爲憑。今葡人繪圖,既非公文送交,自當置之不議,我若以局外賀稅司空言遽行詰責,非惟彼得藉口嘵嘵,且與總理衙門來文大恉相背。仰仍遵照前今批示事理,會同營員嚴防靜鎮,切勿張皇妄動,致啓猜疑,是爲至要。
  再,現批所敘總理衙門來文一節,該員務須慎密,勿輕洩漏,切切,仍候撫部院批示。繳。摺存。
  (《澳門專檔》第一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