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卷
 

826 福建巡撫徐繼畬密奏遵旨查詢英夷强佔神光寺等各情節據實覆奏片

*道光三十年十二月二十七日(1851年1月28日)

  再,十一月初七日承准軍機大臣字寄,道光三十年十月十八日奉上諭:朕聞夷强佔神光寺,經福州、閩縣、侯官三學生員稟請驅逐,該督將此稟送給夷人閲看,告以城內未便多留,城外都不攔阻,以致夷情益肆。不惟神光寺不肯搬出,更將東門外之鼓山寺、西門外之西禪寺全行霸佔,並南門外之銀鑲浦、水部門外之路通橋,强買民房,起造樓屋,甚至〔將〕五虎門礮臺內道光廿一年所鑄六千斤大礮釘塞一尊,〔將〕南門大樹下嘉慶廿五年所鑄四千五百斤大礮、順治十一年所鑄二千斤大礮釘塞二尊。其時守礮弁兵意存規避,因暗僱林銅匠名旺者起釘脩補,然火門釘壞,實已不堪施放,該督委永嘉知州王光鍔詰驗,乃以並未釘塞含糊稟覆。又日,有騎馬夷人四路踏勘,口出狂悖之言,鄉民協力驅斥,地方官反出示禁阻。又閩省南屋停泊火輪船五六隻,向商船每隻索洋銀三百元,代其護送,往來於閩浙間。又八月間,夷人在南屋中亭街用鳥槍打傷幼孩,衆人向該夷索償,該督委府經歷郭學典以查驗爲名賄和了事。各等情。該督撫身膺疆寄,撫馭之道,豈竟毫無主見,任令滋擾,何以並無一字奏及?其生員等公稟又何以送給夷人閲看?殊不可解。以上各情節,著劉韻珂、徐繼畬逐一據實覆奏,不准再有回護。其神光寺所住二夷,該督等閲看畢,毋稍有泄漏,爲此密諭知之。欽此。
  查臣劉韻珂赴浙閲任,因病請假,諭旨寄到省城,臣跪讀之下,仰見我皇上弭釁安民〔之〕至意,下懷莫名欽佩。惟以地方應辦之事上煩宸衷,尤不勝惶悚之至,謹將諭旨垂詢各條逐一分晰,據實覆奏。
  如夷强佔神光寺,三學生員稟請驅逐,該督將此稟送給夷人閲看一節。查六月間,督臣閲兵回省後,三學生員曾赴督署具稟,請飭神光寺夷人搬走,經督臣劉韻珂將衆情不平緣由,札飭候補道鹿澤長照會夷目星察里,催令搬移,夷目星察里隨即照覆,仍是强詞推延。臣與督臣劉韻珂業於八月間覆奏摺內聲明在案,並無將生員原稟送給夷人閲看之事。又有城東門外之鼓山寺,廟宇寬闊,景致清出,每逢春夏之際,遊人頗多,即琉球人之在福州者,亦數數往遊不止。夷遊覽名勝,事屬尋常,隨去隨來,並不久住廟中,何爲霸佔?
  又本年八月間,有蘇以天即國之傳教兩夷,一名發士,一名呂吉士,借宿西門外之西禪寺,欲行租賃常住。委員候補道鹿澤長以該寺並非附近港口,未便租與夷人,飭令在城南港口左右另行租屋。嗣該夷又在水部門外看得廢廟地基,意欲租定蓋房,因附近居民不願,赴臣衙門暨福州將軍臣裕瑞衙門具呈,臣隨飭藩司慶端,會同候補道鹿澤長親往履勘。旋據該司道等勘得,該處距城太近,諸多未便,仍飭令該夷另覓住處,故至今尚在南臺覓房。臣前奏夷人五虎門外借銀,回至金牌內港,被匪徒攔搶殺斃者,即此兩夷之一。是該夷始欲租屋,繼欲租地,均因與港口較遠,經臣與司道札飭不准,此人人所共見共聞者,從何有霸佔之事?
  又本年夏間,有花旗夷商盧歷、力甲二人,在南臺之銀鑲鋪租屋吳姓住屋一所,於門外砌築墻垣,因鄰佑鄭姓以爲礙伊風水,經候補道鹿澤長飭令該夷另行租屋,該夷不敢違拗,即將墻垣拆去,另租張姓房屋樓上,並無强買民房,起造樓屋情事。
  至釘塞礮眼一節,臣與劉韻珂前次覆奏偵察謡言摺內業經聲明。先是八月初間,臣等聞紳士傳此謡言,恐武員或有諱飾,密委因公在省之永嘉州知州王光鍔,會同閩縣知縣來錫蕃前往查看。自閩安至金牌長門共設新舊礮位一百二十三尊,俱無傷損,所聞釘塞之舊礮三門,火門亦俱完好,並無釘壞形跡。復諳訪附近居民,亦無夷人偷釘礮門及銅匠脩補之事。臣查閩省港口礮位共有一百二十馀尊,夷人釘此三門,何損於我?何利於彼?且各處舊礮多受潮剝蝕,膛內凹凸不平,難於施放。惟近年臣與劉韻珂督同陞任藩司陳慶偕候補道鹿澤長所鑄新礮七十馀門頗爲堅固完好。該夷不釘有用之新礮,而釘殘廢之舊礮,欲意何爲?且閩安南門城上有二千斤銅礮一尊,相傳得之海中,乃紅夷礮最精者,與所云四千五百斤鐵礮並安城墻大樹之下。臣前查勘礮臺時,曾經目睹銅礮精美異常,鐵礮則銹澀不堪。如果夷人心懷叵測,不釘彼而釘此,尤非情理。其爲紳士前議招募之水勇欲得口糧,造言聳聽,毫無疑議。此等謡言若使夷人聞知,實足以啓侮招釁。故臣與劉韻珂密之又密,不敢宣揚。
  又騎馬夷人四出,鄉民協力驅斥,地方官反出示禁阻一節。查兩年前曾有夷人乘馬行走,道旁兒童戲擲瓦石,致馬驚跌傷夷人,夷人找向委員不依。臣與督臣劉韻珂曾飭地方官傳諭地保,遍囑各家長約束兒童,不許與夷人頑鬧滋釁,並令委員等通知夷目,不得令夷人馳馬,嗣後甚屬安靜。至云口出狂悖之言,實未聞知。
  又南屋停火輪船五六隻,向商船每隻索洋銀三百圓,代其護送,往來閩浙一節。臣查此項夷船並無火輪,係篾篷而非布蓬,僞名假夾板,係住澳門之大西洋即葡萄牙國因夷新開香港馬頭,其澳門房屋無人租賃,貪窘無聊,因製小夾板數十隻,編列號數,每船配夷人五六名、廣東水手十馀人,安設夷礮數門,護送商船往來各省港口業已數年。洋盜最畏夾板,望輒避去,各商船藉此壯膽,每在上海、寧波、福州、廈門各港口僱覓護送,俱係隨時講價,出自情願,並非强行勒索。遍查通商條約,並無夷船不准護送華船之文,驟然禁止,未必即肯停歇。況閩、浙、江蘇三省洋面數千里,水師即巡緝無懈,終難保無盜船出沒,設一旦將護商夷船概行查禁,無論夷人不肯聽從,且恐各商聞之反生怨望,尤多未便,止可稽查彈壓,勿令滋事而已。
  又八月間,夷人在中亭街用鳥槍打傷兩幼孩一節。查八月初三日,有福隆棧夷行所僱之廣東人麥光照在三縣洲在曠野地方用鳥槍打鷺鷥,適有拔草幼孩鄭春林、鄭春才二人從坎下經過,砂子誤傷,隨經兵役將麥光〔照〕拏獲。該縣驗明傷俱輕淺,填單飭醫,保辜該行商代爲延醫調治,用過錢三千八百文,兩孩隨即痊愈。該縣將麥光照在曠野地方施放鳥槍,誤傷人者減湯火傷二等例,擬以杖八十折責發落,遞回廣東原籍嚴加管束,係屬照例辦理,並非賄和了事。
  以上各條大半皆事出有因,而傳聞異辭,遂致情節失實。臣與督臣劉韻珂身任封疆,責無旁貸,遇有民夷交涉事件,固不敢遷就縱容,有傷國體,亦不敢操持急切,致啓釁端。所以七八年來尚稱安帖。若竟毫無主見,任令夷人滋擾地方,非特辜負深恩,且閩省民情强悍,亦斷不能相安無事以致今日。惟是華夷雜處,枝節叢生,事之關係重大者,無不隨時具奏。若夫口角鬥毆,謡言誶語時時有之,臣與督臣止可隨時處斷,使民夷兩得相安,實未便以瑣屑細故頻瀆天聽,並非有所回護,故爲隱瞞。
  所有奉旨查詢各情節,臣謹逐一據實覆奏,不敢有一字含混,致蹈欺罔之罪。至神光寺夷人正擬搬去,臣已另片陳明。
  再,此件係臣親自起稿,令親信在密室繕寫,並無一字漏泄,合併陳明,伏乞聖鑒訓示。謹奏。
  道光三十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奉硃批:另有旨。欽此。
  (軍機處録副奏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