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卷
 

694 欽差兩江總督林則徐等奏陳鴉片必要清源邊釁不容輕啓片

道光十九年七月二十四日(1839年9月1日)

  再,臣等會辦夷務以來,竊思鴉片必要清源,而邊釁亦不容輕啓,是以兼籌並顧,隨時密察夷情,乃知邊釁之有無,惟視寬嚴之當否。寬固可以弭釁,寬而失之縱弛,則貽患轉足養癰;嚴似易於啓釁,嚴而範我池驅,則小懲即可大戒。此中操縱,貴審機宜。
  夫震於咭唎之名者,以其船堅礮利而稱其强,以其奢靡揮霍而艷其富。不知該夷兵船笨重,喫水深至數丈,祇能取勝外洋,破浪乘風是其長技。惟不與之在洋接仗,其技即無所施。至口內則運掉不靈,一遇水淺沙膠,萬難轉動,是以貨船進口,亦必以重貲請土人導引,而兵船更不待言矣。從前嘮啤冒昧一進虎門,旋即驚嚇破膽,回澳身死,是其明證。且夷兵除鎗礮之外,擊刺步伐俱非所嫺,而其腿足裹纏,結束緊密,屈伸皆所不便,若至岸上,更無能爲,是其强非不可制也。該夷性奢而貪,不務本富,專以貿易求贏,而貿易全賴中國畀以馬頭,乃得藉爲牟利之藪。設使閉關封港,不但不能購中國之貨以賺他國之財,即彼國之洋布、棉花等物亦皆别無售處。故貿易者,彼國之所以爲命,而中國馬頭,又彼國貿易者之所以爲命,有斷斷不敢自絶之勢。而彼肆其貪狡,乃以鴉片漏中國之卮,歷年既深,得財無算,於是奸商黠賈,富甲諸夷。第又聞該國前因搆兵多年,大虧國用,乾隆年間於粵省夷館設立公司,抽取貿易之利,原議卅年限滿即聽民自作買賣,迨限滿而國用無出,又展兩次限期,該國夷民遂多不服,甫於道光十四年將公司撤去。是其富亦不足誇也。且該國所都囒噸地方,來至中華須歷海程七萬里,中間過峽一處,風濤之惡,四海所無,行舟至此,莫不股慄。是則越國鄙遠,尤知其難,迥非西北口外得以縱轡長驅之比。又聞該國現係女主,在位四載,年僅二十,其叔父分封外埠,恆有覬覦之心。內顧不遑,窺邊何暇?惟其貿易夷商,向在他國,往往爭佔馬頭,雖無國主之命,亦可私約兵船前往攻奪,得一新地,則許出貲之人取利三十年,乃歸其主,故於貿易之處,輒起並吞之心。如夷洋所謂新埠、新嘉坡等處,皆其數十年來侵踞之地,距廣東海程不過旬日。佔得一處,則以夷目鎮之,蠶食之心,由是日肆,而畏强欺弱,是其秉性所成。當嘉慶十三年圖佔澳門之先,曾以七船夷兵圍奪安南東京之地,被安南人誘入淺港,乘夜火攻,七船俱成灰燼,從此遂不敢進窺一步。今其商船條約尚有不許近安南〔碼〕頭之語,其爲創鉅痛深可知。即同在粵省貿易之咪唎等國夷人,皆言國不知好醜,但受制壓,蓋亦深知其虛憍之習也。
  臣等細察夷情,略窺底藴,知彼萬不敢以侵凌他國之術窺伺中華,而其胠篋奸謀總以鴉片爲浸淫之漸。當臣林則徐到粵之始,雷厲風行,該夷知臣等上秉天威,惟恐患不可測,故一經嚴諭,即將二萬馀箱和盤托出。嗣見稍爲寬假,未曾僇及夷人,甫定驚魂,復萌故智,遂徘徊海上,請以澳門爲馬頭,冀逃約法之嚴,兼收東隅之失。此又其情之大可見者也。
  臣等於收繳煙土冊〔時〕逐箱檢出夷票,交洋商譯出漢文,始知其按年月計箱編號,竟有一月之內裝至一萬二千數百箱者。是牽算夷地一年所發,不下十馀萬箱。雖其售於他國者亦在此數之內,而中國總居大半。若源源再至,貽害何窮!此時絶續關頭,間不容發,假使新煙不繳完,須遵照新例實辦一二夷人,方足以示懲創。況命案抵償,華夷通例,乃敢宣言於衆,以爲國不能與他國相同。並知臣林則徐已調兩江,私探起身何日。
  值此除惡務盡之際,臣林則徐何敢意存趨避,粉飾目前?臣鄧廷楨職在海疆,亦豈敢稍存泄視?屢與撫臣怡良、提臣關天培並海關監督臣豫堃,仔細熟商,咸知該夷别無伎倆,即使私約夷埠一二兵船,如前此嘮啤、嗎咃之類,並未奉該國主調遣,擅至粵洋游奕,虛張聲勢,亦惟嚴防各口,總不與之接仗,一面斷其薪水,使之坐困。至偏僻港口,該夷大艘斷不能行,而三板小船應須防其闌入。臣等察看民情,所有沿海村莊,不但正士端人銜之剌骨,即漁舟村店亦俱恨其强梁,必能自保身家,團練抵禦。彼見處處有備,自必不敢停留。而鴉片來源非如此嚴重堅持,不能永遠斷絶。是以臣等同操定力,意見均屬相符。但該夷義律在粵多年,狡黠素著,時常購覓邸報,探聽揣摩,並習聞有邊釁二字,藉此暗爲恫喝,實則毫無影響。祇因該國相距太遠,轉得影射欺人,且密囑漢奸播散謡言,皆其慣技。凡此詭詐百出,無非希冀鴉片復行。伏乞皇上明降嚴旨,切責臣等,務將夷船新煙查明全繳,如違即照新例懲辦,彼奸夷自必靡然貼服,於杜弊清源之道實爲有裨。在民生永斷病源,無非托一人之福祐,在臣等懔肩重任,尤須仗聖主之恩威。
  不揣冒昧,謹合詞附片瀝陳,伏乞聖鑒。謹奏。
  道光十九年八月十七日奉硃批:另有旨。欽此。
  (軍機處録副奏摺)
  注:
  ① 此爲考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