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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3 欽差兩廣總督林則徐奏報查明廣東夷船出口間有私帶華民但非收買幼孩等情摺
道光十九年七月二十四日(1839年9月1日)
臣林則徐跪奏,爲遵旨查明廣東夷船出口,間有私帶華民,但非收買幼孩,且無左道戕生之事,據實覆奏,仰祈聖鑒事。
竊臣於本年六月初十日承准軍機大臣字寄,欽奉上諭:有人奏,閩廣兩省海口停泊夷船,往往收買內地年未及歲之幼孩,少者數十、數百不等,多者竟至千馀,其中男少女多,實堪駭異。夫米粟金銀皆禁止出口,況以無知之赤子投諸嗜欲不通之絶域,地方官有父母斯民之責,豈宜置若罔聞!且該夷收買幼孩,斷非因人口缺乏藉爲生聚之計,設或作爲奇技淫巧,致以左道戕其生命,尤堪憫惻,不可不嚴加禁絶。著林則徐、吳文镕分查廣東、福建兩省,如果有其事,並著查明該夷收買幼孩回國是否祇供驅使,抑有别項情弊,據實詳細奏聞。將此諭令知之。欽此。仰見我皇上保赤誠求詰奸禁武虎之至意,曷勝欽服。
臣查廣東華夷互市起自前明,歷今三百馀年之久,華民多與夷人熟識,弊竇因以潛滋。臣到粵之初即加意訪拏漢奸,杜絶勾結,維時聞有買豬崽之土語,詫爲怪異,以爲必係販賣人口,故隱其詞,究竟是男是女,或壯或幼,尚未訪明。三月間,在虎門海口收繳夷人煙土,遙見躉船上有十馀歲童子兩人,壯貌頗不似英夷,當遣委員候補知縣壽祺、方玉達赴船察看,試以漢語,究其來歷。旋據面稟,該兩童髮不甚卷,面目亦秀,而臂皆印花紋,卻是夷俗,廣東土語能説幾句,官一問之,即不肯道。隨令通事以夷語詰其來歷,堅稱係港腳人,即是兩家船戶之子。時以繳煙爲要務,未便盤詰多端,致生枝節,然竊意其爲蜾蠃螟蛉也。五月間,聞南海縣知縣劉師陸訪獲省城鬼子欄杆作坊內,有拐騙幼孩逼勒做工之事,先後查起幼孩將及百人,民皆稱快。臣回省後當向該令詢問,緣粵人呼夷人爲鬼子,夷人有一種衣縚,合金銀綫織之,遂名鬼子欄杆,近日各省盛行,故廣東省省城仿其織法。因工人難覓,遂騙幼孩至其坊內,勒令印織十丈,不放回家。該令劉師陸已獲案內拐犯張亞盛等五名,審擬詳辦。是此案雖有幼孩多人,又有鬼子名目,卻與外夷無涉,諒不至於傳訛。
迨六月間欽奉諭旨,飭查夷人收買幼孩,臣當以澳門爲衆夷聚集之區,密札署澳門同知蔣立昂切實查稟。又因縣丞楊昭曾署香山縣丞,住澳有年,地方熟悉,亦令改裝至澳查訪。據蔣立昂等先後稟覆,每歲冬間夷船回國,間有無業貧民私相推引,受僱出洋,但必擇年力强壯之人,其穉弱者概不僱用。議定每人先付洋銀六七元置衣物,帶至該國則令開山種樹,或做粗重活計,每年口食之外仍給洋銀十馀圓,三年後任其他往。又查,另有一二夷船慣搭窮民出洋謀生,不要船飯錢文,俟帶到各夷埠,有人僱用,則一年僱資俱聽該船主取去,滿一年後乃按月給予本人工資。當其在船之時,皆以木盆盛飯,呼此等搭船華民一同就食,其呼聲與內地呼豬相似,故人曰此船爲買豬崽,其實只係受僱,並非賣身。十馀年前連值荒年,去者曾以千百計,近年則甚爲稀少。至年未及歲之幼孩,若私賣一二作爲子女,或供驅使,亦難〔保〕其必無,而斷無收買多人,更無戕其生命之事。並據傳到出洋仍回內地之人,訊供稟送前來。
臣恭繹諭旨,係恐無知赤子被夷人以左道戕生,尤堪憫惻,必須查明有無似此情弊,務得確實證據。當又〔查〕《海録》一書,係嘉慶二十五年在粵刊刻,所載外國事頗爲精審,其咭唎條下云:周圍數千里,人民稀少,雖娼妓奸生子,必長育之,無敢殘害。等語。因復參考衆論,僉謂外國地曠人稀,本不能如中華之繁庶,故以人爲貴,且夷俗女重於男,更不肯戕其生命。至於僱工活計亦有易於傷人者,如種胡椒數年則成瞽,吹玻璃日久則成癆,聞此等多僱內地人爲之,僱資較厚,然皆出於情願,且亦聽其去留,均非左道戕生之比。因思左道莫甚於鴉片,或疑須人膏血爲之。以臣所聞,則係宰割烏鴉與甖粟之液同漬一池,遂成鴉片。竊想夷人死即棄屍,一任鳥鳶啄肉,是以夷書所載外國之鴉有高至數尺者。如果宰鴉爲用,亦與人之膏血無異,自不必戕人之生。雖此言未必有徵,而其理尚屬可信。且粵省華夷交接,聲息自通,果有幼孩在口外戕生,斷無日久不知之理。今訪查實無此事,似可仰慰聖懷。
再,潮州、南澳一帶海口,亦有夷船偷越到彼,其有無私帶人口出洋,臣亦檄行道府確查,尚未覆到,容俟到時,察覈如别有情節,亦不敢壅於上聞。
所有現在查明緣由,謹繕摺據實覆奏,伏乞皇上聖鑒。謹奏。
道光十九年八月十七日奉硃批:知道了。欽此。
七月二十四日
(軍機處録副奏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