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卷

658　廣州將軍哈豐阿等奏報查明澳門礮臺各情形摺

道光十五年正月二十五日(1835年2月22日)

　　道光十五年正月二十五日　哈豐阿等奏查明澳門礮臺情形由。
　　臣哈豐阿、臣盧坤、臣祁、臣宗室倫忠、臣左廷桐、臣關天培、臣曾勝、臣彭年跪奏，爲遵旨查明澳門礮臺、番梢係西洋夷人設立，起自前明，並非咭唎夷商建設，將筑造原委及實在情形恭摺奏祈聖鑒事。
　　竊臣盧坤閲兵途次，於道光十四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准臣祁諮，准軍機大臣字寄，道光十四年十月二十五日奉上諭：有人奏，廣東澳門夷商有自筑礮臺、訓練番梢情事，請嚴飭該省大吏，設法拆毁驅逐一摺。據稱：廣東省澳門地方，距省城三百里，向有夷商攜眷寄住，已歷二百馀年，各國夷人恭順奉法，惟咭唎夷情狡悍。該夷等於澳門自筑礮臺六座：曰東望洋礮臺，置礮七位；曰西望洋礮臺，置礮五位；曰娘媽角礮臺，置礮二十六位；曰南環礮臺，置礮三位；曰噶斯蘭礮臺，置礮七位。其最大者曰三巴礮臺，置礮二十八位。各貯火藥於左側。此外尚聞置礮百馀位，約計置礮共二百馀位，有大礮六十馀位，馀礮差小。其最大者重三千斤，長二丈，礮口能容蛇行而入者三人。又有番梢三百馀人，皆以黑鬼奴爲之，終年訓練，無間寒暑，詭形異服，彌滿山海。加以奸民貪利，被其噉誘導之，凌轢居民，蔑視官法。該夷中如嗎成等，通曉內地語言文字，粵省虛實情形及官民動靜，無不確知。本年該夷目嘮啤令兵船闌入海口，若非見澳夷終年練兵，該省地方官漫無查察，恃爲聲援，安敢出此?該澳夷安居內地，筑臺列礮，日練夷兵，如謂自備洋盜，有內地沿海文武衙門代爲巡防；即謂該夷兵寄居內地，萬無能爲，但內地邊疆，豈容外夷設險屯兵，置之不問?該省歷任文武大員，从未以此情奏聞。請嚴飭該省大吏，務將澳門地方該夷自筑礮臺、礮位拆卸銷毁，驅逐番梢盡行回國。等語。夷人遠涉重洋，在內地通商貿易，自爲牟利而來。但犬羊之性，反復無常，全在地方官辦理妥善，申明法制，曉諭飭遵，懾其玩心，奪其所恃。威信既布，各夷自俯首帖耳，惟命是從。不徒折服其心，並可柔馴其性。儻漫無查察，致啟玩侮之心，任令在內地設險屯兵，置之不問，該地方文武大員，狃於目前，因循怠玩，不思潛除芽蘖，消患未萌。設縱恣不法，勢不能容，必至振我國威，大加懲創。彼時即治以辦理不善之罪，亡羊補牢，於事何濟?該督等務將澳夷自筑礮臺、訓練番梢情形確切查明是否屬實。如果通省皆知，地方大員豈能毫無聞見?若知而不言，於意何居，天良安在?撫馭外夷之道，柔之以所貪，尤必制之以所畏。該督等迅將該澳夷實在情形設法辦理，據實具奏。如稍有含混諱飾，尚不認眞查辦，將來激生事端，釀成後患，惟該督等是問。試問能當此重咎耶?凜之。慎之。將此各諭令知之。欽此。遵旨寄信前來。等因。仰見皇上慎重海防、消患未萌至意，跪誦之下，不勝惶悚欽服之至。
　　臣祁承准前因，當與臣哈豐阿等傳諭粵海關監督彭年一體欽遵，並行藩臬兩司嚴查。臣盧坤接准諮會，即在途次密札香山營縣、澳門同知，會同委員確訪去後。兹據署布政司李恩繹、兼署按察司李振翥並委員候補同知郭際清，會同香山縣知縣田溥、香山協副將秦裕昌等稟覆前來。隨會查澳門距廣州府之香山縣城一百四十五里。查《明史》嘉靖年間，先有番人佛郎機入香山濠鏡澳爲市。天啟元年，大西洋人來中國，亦居此澳，終明之世，未嘗爲變，即今之澳夷也。該夷人歲輸租銀五百兩，由縣徵解。其建設礮臺六座，載在縣志。檢查舊案，西洋人在澳居住，以後有紅毛國夷人，即今之咭唎，窺伺澳門，常欲脅奪市利，西洋夷人遂設立夷兵，建立礮臺，以爲居守之計，亦係前明時所設。嘉慶十二年，咭唎夷兵擅入澳門，占踞東西礮臺，經前督臣吳熊光奏奉諭旨，曉諭退出。嗣於十四年署督臣韓崶、督臣百齡先後議設前山營官兵案內，又將澳夷舊設礮臺情形奏明有案。本年咭唎夷目嘮啤擅至省城，不遵法度，臣盧坤慮其至澳生事，並因西洋夷人近年貧弱，恐爲夷誘脅，密派員弁，在澳門水陸預爲調度。並開導西洋夷人，許以派撥官兵協守礮臺，杜其反側之心，密作牽制之計，亦經奏聞在案。其咭唎夷商貿易往來，有時領牌赴澳暫寓或安頓家眷，來往無常。即如本年，咭唎嘮啤押遂出省以後，在澳門店戶寄寓，旋即病故，其眷屬即已搭船回國。是澳夷與咭唎並非一氣，其設立礮臺、商梢，所以防御咭唎諸夷，而非咭唎之聲援由來已久。惟該夷建筑礮臺實在年分並無確切志載。且該夷人如果有凌轢居民、蔑視官法及奸夷勾結情事，即使章程久定，必應嚴行驅除。當經委員會同地方文武密訪。
　　兹據查得，該西洋夷人建設礮臺，係在前明天啟年間。初造有三巴門、伽思蘭、娘媽閣礮臺三處，後因嗬囒國爭占，又添建東望洋、西望洋、南灣三處礮臺，並將初建礮臺加修寬大，添設礮位。現在三巴門礮臺安礮四十七具，伽思蘭礮臺安礮十八具，娘媽閣礮臺安礮二十九具，東望洋礮臺安礮二十具，西望洋礮臺安礮十三具，南灣礮臺安礮五具，此外尚有大小礮三十馀位，安放西洋稅館。其礮口自闊八寸至五寸五分不等，並不能容三人蛇行而入，所用火藥均由小西洋運來，收貯娘媽閣礮臺，臨時取用。其番梢原設四百八十名，嗣因經費不足，裁汰二百四十名。又頭目兵總五六十人，番梢分守礮臺，每日早辰或鳴鼓換班，或開放烏鎗，並非終年訓練。住澳夷人共五百馀家，男丁大小一千馀人，黑夷奴二百馀人。該國派有唩嚟哆一名、兵頭番差各一名，在澳管理。該夷人遇天氣晴明，三五人馳馬海傍，謂之運氣納涼，從無多人遍遊山海之事。其各國夷人到澳，向西洋人暫時租屋居住，並無在澳長住之人。現在咭唎夷商在澳者十九人，此外花旗、囒哂各國自一二人至七八人不等。遍查澳夷，並無嗎成其人。惟查咭唎前有夷商嗎哩，業經病故，或係傳聽之訛，亦未可定。以上各情，據在澳居住開店商民众口一詞，亦與臣等平日見聞相符。此澳夷設立礮臺、番梢原委及現在訪詢之實在情形也。
　　臣等復審度地勢，體察夷情。澳門東、西、南三面濱海，其南面係萬山外洋，爲各國夷船入澳海口，惟北面陸路通香山縣城。該夷人所設礮臺均在東、西、南三面，望洋而建，南爲獨多，北面並無礮臺。是其設險屯兵，專爲防御外洋，而非意在抗衡內地，形制顯然。距澳門五里，即係前山營所轄之關閘，爲限制澳夷之界。該處向就河內通海，河脊障以石頭，設立一門，以通行旅，派有把總帶兵四十六名防守。自關閘西北十五里，即係前山營，從前設立陸路遊擊、守備各一員。嗣於道光十年將守備移駐大鵬右營，裁減兵額，改遊擊爲內河都司、管帶、千把總、外委四員，兵丁三百六十三名，與海防同知駐紮防守。臣盧坤前赴該營閲兵，周覽形勢，前山營控制澳門，實有附脊扼吭之勢，關閘咽喉界限，尤爲險要天成。是澳夷雖有礮臺、番梢，亦無險可恃，而我內地層層扼要控制，即使夷情反復，亦不敢肆其玩侮之心。且西洋夷人住澳二百馀年，久已涵濡聖澤，與澳中民人倡居無猜。該夷人近年生理日微，並無可噉之利。閩廣商民在澳營趁，亦從無被凌爭訟之案。其完租納稅，事事恪守法度。
　　臣盧坤前次經臨，該夷人鼓吹伺接，十分恭順，惟有乞憐之心，毫無倔强之狀。其貿易進出船衹有委員查驗，並有駐澳縣丞隨時稽察。一切造船修屋等項工作均須稟明地方官，撥給工匠，不敢自專造作。該夷人即有時出外遊行，從不越關閘半步。是澳夷之馴服與夷迥不相同，向來立法彈壓，甚爲周密。該夷人距本國海程甚遠，非一年半載不能到，遠方寄跡，孤而無援，惟奉天朝爲依歸，亦視澳門爲世業，常恐爲外國所奪，是以别國夷商雖在彼暫寓，總不能聯絡久居，是澳夷列礮練兵，即各國夷人亦共知，其實爲夷之敵，而不能倚以爲援。惟咭唎圖占澳門以爲貿易駐足之地，蓄志已久。西洋人僅番梢二百馀名，强弱不敵，所以能久安樂土者，皆仰藉聖朝怙冒之仁，諸夷不敢凌侮。查嘉慶十四年，督臣因澳門自伽〔思〕蘭礮臺至西望洋礮臺迤南沿海一帶石坎低矮，曾爲V夷爬越，奏奉諭旨，令該夷加筑女墙，增高培厚，俾資防獲，亦因夷桀驁，恐澳夷力不能御，故爲之固其圉以自保。柔澳夷所貪，即制夷以所畏，以夷防夷，正與現奉諭旨先後同揆。該夷人久在皇仁覆幬之中，此時如遽行拆毁礮臺，驅逐番梢，二百馀年久設之籓籬，一旦裁撤，數百戶澳夷未免轉滋疑懼，且使各國夷人以西洋夷人爲天朝所摒棄，必致咸生鳩占之心，轉非綏靜海隅之道。即以內地海疆而論，澳門爲廣東門戶，本應建臺設守，該礮臺雖建自夷人，設遇海防緊要之時，內地派員撥兵，督同防護，亦未始不可得其悍(捍)衛之力。臣等公同酌議，所有澳門礮臺、番梢，應請仍循其舊，邀免拆毁驅逐，仍嚴加查察，不使稍有違玩，以杜釁端。臣等渥沐天恩，畀以海疆重任，固不敢好大喜功，妄開邊釁，亦斷不敢因循畏葸，養癰貽患。惟有恪遵聖訓，於撫馭外夷時加刻意，馴服者孚之以信，狡黠者懾之以威。並於水陸營汛，嚴整武備，俾夷情不敢縱恣，地方永臻安謐，仰副皇上教誨裁成於萬一。
　　所有查議緣由，謹合詞恭摺覆奏。伏乞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道光十五年正月二十五日奉硃批：所奏甚屬明晰。京師傳言，原難憑信，第有人陳奏，豈能不降旨查詢?且檢查舊存圖籍，造辦處現貯乾隆初年洋畫澳門圖一幅，朕詳加披閲，其門戶墙垣，宛然在目，並有高臺數處，俱設有礮，具其三巴門等名目，俱係清書標識，與卿等所奏大同小異，自可毋庸查辦，仍循其舊。惟諸夷貨船及澳門居住夷人，均當隨時留心，照例妥辦。天朝體制，斷不可失，外夷釁端，斷不可啟。爲此，特諭卿等知之。毋忽。
　　(《籌辦夷務始末補遺》道光朝第二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