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詩

“日暮山之幽，臨風望羽客”

——楊素《山齋獨坐贈薛內史》的清遠詩格

　　【原詩】
　　居山四望阻，
　　風雲竟朝夕。
　　深溪橫古樹，
　　空巖臥幽石。
　　日出遠岫明，
　　鳥散空林寂。
　　蘭庭動幽氣，
　　竹室生虛白。
　　落花入户飛，
　　細草當階積。
　　桂酒徒盈樽，
　　故人不在席。
　　日暮山之幽，
　　臨風望羽客。
　　【今譯】
　　居住在山中四面盡皆重巒叠嶂，
　　從早晨到夜晚看慣了風雲變幻。
　　深深溪流處老樹枝幹橫斜交錯，
　　凌空翠巖頂幾塊烏黑大石倒臥。
　　太陽升起將遠處山嶺照得通亮，
　　鳥兒飛出樹林裡一片空虛寂寞。
　　庭院長滿了蘭草陣陣幽香浮動，
　　絲竹圍繞着屋舍處處光明澄澈。
　　枝上落花從窗口隨風飛入小齋，
　　柔嫩小草吹又生堆積整個臺階。
　　肉桂香酒一樽樽早已裝得滿滿，
　　而今老朋友不在座祇是空擺設。
　　日西沉眼看着山野逐漸轉陰暗，
　　迎風立盼望我羽衣仙客風中降。
　　【賞析】
　　楊素(?——六零六)字處道，弘農華陰(今屬陝西)人。北周時任東騎大將軍、司城大夫等職。入隋爲御史大夫並封越國公，任內史令。仁壽四年(六零四)廢太子勇，擁立煬帝，遷尙書令。官至司徒。後改封楚國公。與薛道衡友善。工詩文，擅長草隸。傳詩二十餘首。《隋書》《北史》稱譽其詩“詞氣宏拔，風韻秀上，爲一時盛作”。
　　《山齋獨坐贈薛內史》計二首，這是第一首。薛內史，即薛道衡，隋文帝(楊堅)開皇(五八一——六零零)末至仁壽(六零一——六零四)中任內史舍人。楊素此詩當作於這段時間。詩篇十四句，大致分爲兩個部分：前十句佈景，狀寫山齋所處環境；，後四句說情，叙說懷念友人之意。狀寫環境，首先從遠處、大處着筆。謂山齋所在，四周都是山，一天到晚看到的祗是山間的風雲變幻。阻，即阻隔。四望阻，謂四周爲衆山所阻絕。竟朝夕，即盡日。謂一天當中除了看山看雲以外，不受任何千擾。在這大環境中，詩篇著重描繪“深溪”及“空巖”這兩大富有特徵的物景。前者古樹如磐，橫斜枝幹覆蓋於溪流之上，後者翠巖凌空，巨石靜臥於翠巖頂端。這是靜態描寫，着意顯示其幽深與奇險。而“日出”及“鳥散”，以動託靜，謂太陽升起，將遠山照亮，鳥兒飛出，使整座山林變得寂寞，則進一步渲染其空明淸靜。寫好大環境，接着，從近處、細處着筆，狀寫山齋所在之小環境。謂蘭草滿庭院，暗香浮動；翠竹繞屋舍，虛室生白。而且，飛花入戶，積草盈階，似與大自然打通界限。“竹室生虛白”語本《莊子·人間世》：“虛室生白，吉祥止止。”陸德明釋義稱：“崔云：‘白者，日光所照也。’這說明，詩人旣借此以凸顯山齋小環境之澄澈明朗，又借此以自喩，謂其心境與環境一般通明剔透。這是佈景。最後說情，表示希望老朋友前來山齋，共賞淸遠之景。桂酒，以肉桂浸製所成香酒。《楚辭·九歌·東星太一》有“奠桂酒兮椒漿”句。用此桂酒迎客，可見其情之誠摯。羽客，本指道士，此指薛道衡。同道家學仙，仙人著羽衣。詩篇所寫，旣表現對於友人的熱切期待，又反過來，進一步表現其“出世高人”的格調及風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