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詩

“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

——楊廣《春江花月夜》的活力及氣象

　　【原詩】
　　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
　　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
　　【今譯】
　　夜色籠罩着平靜的江面，江的兩岸正好春花開滿。
　　江水帶着月影東流而去，海潮捲起星星翻上了天。
　　【賞析】
　　楊廣(五六九——六一八)，一名英，小字阿，弘農華陰(今屬陜西)人。隋文帝(楊堅)次子。初被封晉王，後奪其兄勇太子位。仁壽四年(六零四)即帝位，爲隋煬帝。擅長詩文。存詩四十餘篇。以宮體居多，作風輕艷。若干有關自然風光及邊塞諸作，尤其是後者，所謂“矯然獨異”，論者稱之爲“風氣將轉之候”(沈德潛《古詩源·例言》)，其對於唐詩創作有一定影響。所作《春江花月夜》，當屬此類篇章。
　　“春江花月夜”乃樂府舊題，屬“淸商曲辭”之“吳聲歌曲”。據《舊唐書·音樂誌(二)》載：此曲之最先創製者爲陳後主(陳叔寶)。謂“叔寶常與宮中女學士及朝臣相爲和詩，太樂令何胥又善於文詠，採其尤艷麗者以爲此曲”。可知，當屬於宮體歌曲。但其歌辭已不傳。《樂府詩集》卷四十七所錄此曲歌辭計七篇，以楊廣二篇爲首，此爲第一篇。
　　詩篇狀寫物景，僅四句二十個字，即將詩題中之春、江、花、月、夜五字字面應盡之義一一點明(參見蔡厚示語。《漢魏六朝詩歌鑒賞辭典》頁九五。下同)。首二句寫夜色降臨之際，江面及江兩岸之物景。謂江面風平浪靜，江波紋絲不動，而江的兩岸則佈滿盛開的春花。這是夜色迷濛中所見物景。蔡厚示稱之爲“幽靜的畫景”。次二句寫江水與海潮，謂其帶將月去，翻上星來，將月光照耀下由於江水流動及海潮起落所產生的物景寫得十分氣派。蔡厚示稱之爲“反靜爲動”。即：隨着夜色的轉深，星月湧現，平靜的春江已顯得十分不平靜。前後所寫，互相映照，月夜春江，更加充滿着春的活力及氣象。因此，讀此篇，旣可領略所謂“春江花月夜”所呈現實際物景之美，又可領略詩人對於此物景之特有感受及體驗。這當可以看作是“矯然獨異”的一個例證。
　　所謂“矯然獨異”，說明已超越宮體的範圍。這對於詩風轉變，意義重大。即：不僅當時綴文之士，“遂得依而取正焉”(《隋書·文學傳序》)；而且入唐之後，張若虛之被譽爲“孤篇橫絕”名篇——《春江花月夜》之出現以及四傑對於唐詩題材之開拓，相信與此所謂“矯然獨異”之創造，都有一定關聯。楊廣此詩在中國詩歌發展史上的地位應予充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