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民間歌曲

“江陵去揚州，三千三百里”

——無名氏《懊儂歌》的懊惱情緒

　　【原詩】
　　江陵去揚州，三千三百里。
　　已行一千三，所有二千在。
　　【今譯】
　　我從江陵到揚州，路程三千三百里。
　　已經走過一千三，還有二千心著急。
　　【賞析】
　　“懊儂歌”，晉代民間歌曲。產生於江南，流行於吳語地區，屬於南朝淸商曲中的吳聲歌曲。有關載籍所錄《懊儂歌》計十四首，這是其中第三首。
　　據《古今樂錄》稱：“《懊儂歌》者，晉石崇綠珠所作，惟‘絲布澀難絕’一曲而已，後皆隆安初民間訛謠之曲。”在有關載籍中，傳爲綠珠所作列第一，後之十三首，作者未可考。但是，依據歌辭內容推測，似可斷定，所有十四首均出女子聲口，可能均爲女子作品。至其題義，《懊儂歌》之第十四首有云：“懊惱奈何許，夜聞家中論，不得儂與汝。”可知“懊”有懊惱之意，而“儂”則爲作者自稱(吳人自稱爲儂)，爲第一人稱代名詞。因此，所謂“懊儂歌”，當是有關男女間離別相思懊惱怨恨的歌曲。這是中國詩歌傳統題材中的一個重要題目。
　　今傳《懊儂歌》十四首，歌辭內容相近，但並非相互關聯之聯章，或組詩，而是各說各的，獨立成篇。例如，這裡所錄第三首，叙說懊惱情緒，就與前後諸首並無牽涉。
　　這首詩所說情事極爲簡單，字面也很淺顯，不過說明三千三百里走過多少還有多少而已，一看便知，似不須花費筆墨，來一番由淺入深的演繹工作，但細加玩味，卻覺得，這平平常常的四句話實際並不平常。四句話說出了主人公的情思變化，表現主人公的內心世界，其內涵還是需要發掘的。
　　總的看來，詩篇首二句“江陵去揚州，三千三百里”，主要通過兩地距離，表明愛情阻隔，側重於客觀叙述。這是主人公所面臨的問題。從空間位置上看，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此距離卻逐漸被縮短，此阻隔也逐漸被消除。其間，所謂“已行一千三，所有二千在”，便是“縮短”與“消除”的一個重要標誌。次二句側重主觀推測，爲可改變的事實。詩篇將兩種事實直接陳列出來，前者不可改變，後者可改變，旣寫出了江行的具體過程，又透露出主人公希望與情人相見的急切心情。這是喜悅與懊惱交織在一起的複雜心情。一方面，“已行一千三”，夢想即將實現，另一方面，“所有二千在”，目標仍甚遙遠。這裡，所謂一千、二千之數，並非隨口說出，而是精心安排，說明主人公乃一上路就想著相見，不同於一般人，要等到走過大半路程再計算所剩有多少。於是，在從江陵到揚州的三千三百里行程中，船在江上行駛，人在心裡盤算，普普通通的數目字，就將主人公如癡如狂的心理狀態呈現在讀者面前。這就是這首詩的不平常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