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詩

“關山三五月，客子憶秦川”

——徐陵《關山月》(其一)的傷別情緒

　　【原詩】
　　關山三五月，客子憶秦川。
　　思婦高樓上，當窗應未眠。
　　星旗映疏勒，雲陣上祁連。
　　戰氣今如此，從軍復幾年。
　　【今譯】
　　十五的月亮照耀著莽莽關山，出征的將士思念著故里秦川。
　　高樓上妻子正眺望中天明月，獨自守著窗口寄情千里月光。
　　星形如旗映射著王都疏勒城，雲形似陣連接到新疆祁連山。
　　戰爭氣氛這般濃重地籠罩著，從軍服役不知道還要到哪年。
　　【賞析】
　　徐陵(五零七——五八二)字孝穆，東海郯(今山東城)人。博涉經史，有口辯。在梁累官至散騎侍郎。入陳，遷光祿大夫太子少傅。爲當時有名宮體詩人及騈文家。輯有《玉臺新詠》十卷。
　　“關山月”屬樂府“橫吹曲”，常用以抒寫征人思婦怨離傷別之情，本篇所寫亦屬這一傳統題材範圍。從材料分配與組合的方法看，這首詩的構造是有某些獨特之處的。
　　詩篇首二句以叙事方式起，點明時間、地點、人物、事件——十五團圓之夜，在關塞上，征人(客子)正思憶家鄕秦川。全篇所說如此而已。這是十五的月亮所照見的地方和人事，即客子一方思念另一方的情事。但是，詩人並不祇就客子一方繼續發揮，而是採用對面設想的方式，隨著月光，展現另一地方和人事，即對方(思婦)思念我方(客子)的情事。謂：此時此刻，對著圓月，對方必定也正思念著自己。其中，著一“應”字，說明這是我方的設想。當然，這一設想，也可看作是“憶”的內容之一，說明我方思念對方，才有此設想。這一設想說得很生動，謂其獨自守著窗口，望著圓月，一夜癡想，其形象如在目前。這是我方設想中的對方情事。而“星旗”二句，謂星形如旗，正映射著疏勒城；雲形似陣，連接到祁連山。天上、地下，隨著月光展開畫面。旣可看作是對方當窗望月所想像的情景，也可看作是我方抬頭望月時所見實景，因爲疏勒、祁連正是客子的征戍之地。最後二句爲思憶的結局，即月圓人未圓，雙方還是相聚無望。其中“戰氣今如此”，所謂“如此”，指的是五六句所展現的情景與氣氛。此時此刻(今)，一方面是兵象頻現(星旗與兵事相關)，戰雲密佈，征夫(客子)無法離開崗位，另一方面山阻水隔，天地渺茫，更休想在一起。這是社會人生的一大悲劇。所以，“從軍復幾年”，雖有點輕描淡寫，卻包含許多怨恨和無奈。這一結局，回應開篇的“憶”字，說明這一思憶將無有盡期。
　　總的看，這首詩的佈局情况是：首二句說我方情事，突出一個“憶”字；三四句變換空間位置，借助一個“應”字，設想出對方的情事來；五六句擴大空間範圍，將我方與對方合在一起說，同展現出幅壯麗的關山月夜圖。最後二句，突破時間界限，將“憶”推向遙遠的將來，使得詩篇更具深長意味。由此可見，詩人的經營是頗具匠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