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詩

“應知早飄落，故逐上春來”

——何遜《詠早梅》的進取精神

　　【原詩】
　　兔園標物序，驚時最是梅。
　　銜霜當路發，映雪擬寒開。
　　枝橫卻月觀，花繞凌風臺。
　　朝灑長門泣，夕駐臨邛杯。
　　應知早飄落，故逐上春來。
　　【今譯】
　　花園裡容易看出四季變化，最能夠標誌時令還是梅花。
　　帶著霜柔條生發向大路旁，映著雪花朵開放迎接嚴寒。
　　卻月觀橫斜疏影特別繁茂，凌風臺浮動暗香分外妖嬈。
　　淸早起長門怨后落淚傷悲，到晚間臨邛情侶觸景興懷。
　　大槪是知道自己飄落得早，所以在孟春時候趕緊到來。
　　【賞析】
　　何遜(?——五一八)字仲言，東海郯(今山東郯城)人。八歲能賦詩，二十歲舉秀才。少時得范雲賞識，結爲忘年交。曾任尙書水部郎、廬陵王記事等職。作詩不多，而能以本色見佳。與陰鏗並稱陰何。
　　這首詩詠梅，又題《揚州法曹梅花盛開》。大約作於梁武帝(蕭衍)天監年間。梁武帝建梁登基後，何遜爲奉朝請。天監六年(五零七)，遷建安王(蕭偉)水曹行參軍，兼任記事，日與蕭氏遊宴，不離左右。時，蕭氏兼任揚州刺吏一治所在今南京一，何遜與吳均俱在幕中。這首詩就是在揚州時所作。全詩共十句，可分爲兩個部份：前半六句，著重寫梅，此爲客觀物景；後半四句由客觀物景轉向社會人事並表露情志。詩篇開頭二句說梅花所處環境。其中“兔園”本爲漢梁孝王的園名，此用以借指揚州林園。“標”，標誌。“物序”，時序，指節氣變換。意即：從林園裡可以覺察到節氣變換，而最標誌節氣的當是梅花。二句從四季運轉的角度，槪括寫出了梅花的特徵。“銜霜”以下四句，具體描寫梅花的形象。謂其不怕霜雪，將枝條伸向大路，迎著嚴寒，依時開放；並謂梅花在觀、臺間開得很繁茂、將觀臺點綴得更加姸麗。此四句以“發”、“開”、“橫”、“繞”四個動詞，生動表現出梅花的姿態，同時也顯示出品格；而“卻月觀”和“凌風臺”，當是揚州觀臺名，屬於本地風光，即緊緊扣住題目。這是對於梅花的正面描述。後半四句，將梅花與社會人事聯繫在一起，謂梅花盛開，可以使被遺棄的人(長門怨后)見之落淚，也可以使相戀的人(臨邛情侶)更加感到興奮與衝動。這是梅花所產生的客觀效應，當中也包含詩人的觀感。最後二句說梅花開得早，逐上春一孟春一而來，是因爲它飄落得快，所以要抓緊時機，及早開放。二句呼應開篇的“驚時”二字，旣進一步強調梅花的特點，突出一個“早”字，又體現了自然界的一種進取精神。這當也是詩人的用意之所在。後半所寫，可看作是梅花品格的昇華。全篇寫梅、表現梅的品格，實際是爲寫人(“我”)、表現人(“我”)的品格。就詠物言志的角度看，這首詩的創造是相當成功的。所以，杜甫在《和裴迪登蜀州東亭送客逢早梅相憶見寄》詩道：“東閣官梅動詩興，還如何遜在揚州。”可見何遜所寫梅花之不同尋常，這是應當仔細品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