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詩

“霜雪交橫至，對之長歎息”

——沈約《芳樹》的哀怨情緒

　　【原詩】
　　發萼九華隈，開跗寒露側。
　　氤氲非一香，參差多異色。
　　宿昔寒飈舉，摧殘不可識。
　　霜雪交橫至，對之長歎息。
　　【今譯】
　　九華山山窩口花樹茂盛，北風緊露華重秋色已深。
　　雲煙繞花更美芳香四溢，看橫斜比高下姿采絢麗。
　　昨夜裡突然間寒風大作，花凋謝樹衰殘不能辨識。
　　霜和雪狂又橫相繼到來，不由得對著它久久歎息。
　　【賞析】
　　沈約(四四一——五一三)字休文，吳興武康(今浙江武康)人。歷仕宋、齊、梁三代，爲齊梁間文壇領袖人物。與謝朓等人開創“永明體”。嘗撰《四聲譜》，倡聲病之說。所作詩歌注重聲律、對仗，並工於用意，論者謂其可與江淹、何遜，鼎足而立(沈德潛《古詩源》卷十二)。
　　這是一首感遇詩。但並非直說，而是通過對於芳樹在寒飈及霜雪的摧殘下衰敗凋零的詠歎，以寄寓所感。這是以物作比興的傳統表現方法的具體運用。
　　詩篇共八句，前四句寫未遭受摧殘時的芳樹，謂其生長、開放在九華山的山窩口，儘管已是深秋時節，霜寒露重，但仍然散發著濃鬱的芳香，展示出奇異的色彩和姿態；後四句寫芳樹受摧殘，並對之發出哀傷與怨怒。前後所爲，形成鮮明的對照。
　　“萼”，爲花萼；“跗”，即柎，爲花的子房。二者指代鮮花。“九華隈”及“寒露側”，表明鮮花盛開的地點及時令。前者非實指，不一定就是安徽境內的九華山；後者則可能就是當時的實際節氣。這是芳樹所處的環境。“氤氳”，本指雲煙迷漫，此指芳香四溢所形成的花氣。“非一香”，用以加重花氣之濃鬱程度。“參差”，爲不齊貌，形容芳樹茂盛，枝葉扶蘇。“多異色”，指多種奇異的色彩及姿態。二句是對芳樹自身的正面描述，主要強調其芳香及姿色。這是詩篇的前半，寫芳樹的生機，並透露詩人內心的喜悅心情。後半寫芳樹的遭遇。所用字面較爲淺顯，並且不講對仗，只是用散文句法直接說出。即謂：一夜之間，突然寒風大作，把茂盛的芳樹吹打得面目全非，不可辨識。同時，不僅寒風，還有霜和雪，交橫而至，亦即風雪交加，進一步對芳樹加以摧殘，使人不能不對之發出長長的歎息。此所謂直接說出，不僅是詩人對於外界物景變化——芳樹之受摧殘所進行的客觀描述，而且含有無窮哀感在其中。這是對於美好事物(包括人才一之受摧殘的哀傷與怨怒。這是詩篇的後半部份。前後相對照，可知詩人乃滿懷深情，對於芳樹的生命力及其所煥發出的外在美感進行熱情的讚頌，並對其不幸遭遇深感惋惜。所謂詠物言志，詩人對於芳樹的詠歎，自然是有深意在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