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詩

“雲日相輝映，空水共澄鮮”

——謝靈運《登江中孤嶼》的靈秀之氣

　　【原詩】
　　江南倦歷覽，江山曠周旋。
　　懷新道轉迴，尋異景不延。
　　亂流趨孤嶼，孤嶼媚中川。
　　雲日相輝映，空水共澄鮮。
　　表靈物莫賞，蘊眞誰爲傳。
　　想像崑山姿，緬邈區中緣。
　　始信安期術，得盡養生年。
　　【今譯】
　　江南美景已經看得厭倦，江北風光許久未曾觀覽。
　　探求新境道路曲折迂迴，尋覓異趣時光不可以追。
　　穿越激流到達一座小島，島在江中顯得分外妖嬈。
　　白雲與紅日輝光相照映，藍天和碧水上下共澄淸。
　　這般靈秀景致無人欣賞，蘊藏眞意有誰加以傳揚。
　　想起崑崙山上神仙姿容，多麼盼望遠離世間塵緣。
　　而今相信安期修煉有術，善於養生可以盡得天年。
　　【賞析】
　　這是謝靈運貶居永嘉(今浙江溫州)期間所寫的一首詩。江中孤嶼，爲、水嘉江上的孤嶼山。《寰宇記》云：“孤嶼，在溫州南四里，永嘉江中渚，長三百丈，闊七十步。有二峯。”這是一座罕有人至而又十分美麗的小島。詩人出爲永嘉太守，旣不得志，即肆意遊遨，凡郡中之名山水無一處不留下屐印。所以，這座小島也不會遺漏。
　　“江南”、“江北”，即爲永嘉江的南岸和北岸。詩人大約早先遊江北，然後遊江南；而今江南遊膩了，想到久違了的江北，便返棹往遊。開篇二句，羅列現象，槪述遊蹤。這是詩人貶居永嘉時遊山玩水的總交代。“懷新”與“尋異”，表現其志尙，說明探尋新境、異趣，爲其之所愛好，所以不害怕道路之迂迴曲折，而擔心時光之無法延長。二句寫對於美好山水的嚮往，這是平生好遊的思想根源。於是，詩人在渡江之時，便在亂流當中發現了這座美麗的小島。這是詩篇的第一個層次：叙述“登江中孤嶼”的經過。
　　第二個層次祇二句：“雲日相輝映，空水共澄鮮。”這是對於“媚”字的進一步描述。謂白雲與紅日交相輝映，藍天和碧水一樣透明。二句寫小島風光，並非著眼於島上的山石草木，而是寫她周圍的物景——光輝燦爛的雲和日以及澄澈純眞的水和天。這是小島嫵媚姿質的外在表現，也就是下文所說的“靈”，即靈秀之氣的具體體現。全詩寫得最出色的就是這兩句。
　　第三個層次說感想，首先“表靈”二句對小島之不受賞識表示不平，以爲小島的靈秀之氣表現得這麼明顯，卻不爲世人所知，那麼其中所蘊藏的眞意就無法加以傳揚。二句中“靈”字的意思已如上文所述，“眞”字的含意仍未說出。二句所寫，可能已將自己的身世之感打併入內。這是詩人就描寫對象所產生的感慨。其次“想像”四句，表明主觀願望，說出“眞”字的意義。即：遠離塵緣，才能領悟長生之術。“崑山”，崑崙山；古代傳說認爲，這是西王母的仙境。“緬邈”，遙遠。“區中”，塵世。“安期”，即安期生，古代傳說中的仙人，據說原爲琅邪阜鄕人，後因練就長生之術而登仙。四句由孤嶼山(小島)聯想到崑崙山，再由崑崙山上的仙人聯想到安期生，最後落實到自己身上來。詩篇由客觀物景寫到主觀意願，雖頗爲自然，但結尾的玄學味道仍太濃重，很容易讓人生厭，這大槪是謝靈運山水詩的一個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