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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華遊俠窟,山林隱遁棲”
——郭璞《遊仙詩》(其一)的蹈塵高風
【原詩】
京華遊俠窟
山林隠遁棲。
朱門何足榮,
未若託篷萊。
臨源挹清波,
陵岡掇丹荑。
靈溪可潛盤,
安事登雲梯。
漆園有傲吏,
萊氏有逸妻。
進則保龍見,
退爲能藩羝。
高蹈風塵外,
長揖謝夷齊。
【今譯】
繁華都會是遊俠兒的極樂世界,
幽靜山林是隱逸者的棲息之地。
豪門貴族有甚麼可以這般榮耀,
例不如早早逃遁寄身仙境蓬萊。
臨近水源可隨時酌取解渴淸泉,
登上高岡可到處採拾丹荑充饑。
靈溪勝地是我歸宿任憑我盤桓,
又何必另求仙境尋找登天雲梯。
漆園有高傲小吏拒絕爲相受祿,
老萊有賢慧之妻決心終世隱逸。
深藏山林可永葆龍的中正美德,
退居塵世將成爲羝羊身不由己。
超脫世俗遠遠地到達風塵之外,
恭恭敬敬辭謝拜別了伯夷叔齊。
【賞析】
郭璞《遊仙詩》十四首。題曰遊仙,實則所寫並非仙人生活,而是讚頌隱逸,自抒胸抱,可看作是一組詠懷詩。這是其中第一首,總說其隱居山林的意願。
詩篇首二句,以對仗形式,將“京華”與“山林”以及“遊仙窟”與“隱遁棲”對舉,構成兩幅情趣截然不同的生活畫面:一爲人世間爭逐名利地位的角鬥場,某些好打抱不平、救人於危難的任俠之士,將它當作是自己的用武之地;一爲遠離塵囂的山林,蔑視榮華富貴的隱逸者將它看作是自己的棲身處所。二句旗幟鮮明地標榜自己的主張。接著二句以“朱門”與“蓬萊”對舉,進一步對以上兩種不同的生活方式加以明確的否定與肯定。“蓬萊”,一作“蓬藜”。謂隱居山林,猶如寄身仙境蓬萊。以上四句爲一層次:表明意願。“臨源”四句,以隱逸者的悠閒生活,表示對於隱居山林的嚮往之情。即:到水流的源頭酌取淸泉解渴,登上山岡採拾鮮嫩的赤芝草充饑;時常可上靈溪遊玩,不必追尋高遠的神仙境界。“靈溪”,水名。《荆州記》云:“大城西九里有靈溪水。”說明不必捨近求遠,在人世間就有可供隱逸者“盤桓”的靈溪仙境。可能是實指,也可能是泛指。這是作者對於隱居山林的進一步肯定,即對於上一層次意思的正面發揮。“漆園”四句,用莊周、老萊子的故事及《周易》中的卦文作比,表示對於人世間功名利祿的否定。漆園傲吏,指莊周,他爲漆園吏,曾拒絕楚威王的任命。萊氏逸妻,指老萊子之妻,她反對做官受祿,老萊即隨其逃往深林。“龍見”,即《周易·乾》九二所謂“見龍在田”,表示龍德中正。“藩羝”,即“羝羊觸藩”。《周易·大壯》云:“羝羊觸藩,羸其角,不能退,不能遂。”此用以比喩處身世俗社會,進退兩難。這是從反面對於第一層次意思加以發揮。詩篇所寫第三層意思,旣有總的表態,又有分頭說明,其意願已說得十分明白。因此,最後二句以“高蹈風塵外,長揖謝齊夷”作結,將隱居山林的意願提到更高的境界,其所追求的隱逸生活要比伯夷叔齊更加超離世俗。這是對於隱居山林的熱烈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