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詩

“豈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劉楨《贈從弟》(其二)的跨俗高風

　　【原詩】
　　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風。
　　風聲一何盛，松枝一何勁。
　　冰霜正慘淒，終歲常端正。
　　豈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今譯】
　　松柏樹靑又靑屹立山巓，山谷裡冷風吹瑟瑟作響。
　　冷風吹聲漸大實在兇猛，松柏樹不動搖多麼強勁。
　　冰與霜顯淫威淒慘凜冽，到歲末未凋敝錚錚鐵骨。
　　並非它不遭受嚴寒侵襲，無畏懼性堅貞高風亮節。
　　【賞析】
　　“建安七子”之一劉禎，所作剛勁秀拔，虎虎有生氣，是一位堪與曹植相匹敵的天才詩人。傳詩十餘首，甚爲歷代論者所稱許。《贈從弟》三首爲其代表作。三首全用比興，分別以蘋藻、松柏、鳳凰比喩從弟(堂弟)，頌揚其高潔的品格，同時寄寓自身的追求與理想。
　　這是三首的第二首。詩篇僅八句，包括兩層意思：讚美與勉勵。而且，此用以比喩從弟的松柏，又可看作是詩人品格的寫照。
　　“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風”。這是很工整的一組對句，將自然界的另一對立物——風，與詩篇的歌詠對象——松，並列推將出來。一在山頂上，一在山谷中；一巍然屹立，一瑟瑟作響。二句有聲有勢，生動地勾畫出松柏的高大形象。這是全詩的總冒。接著兩聯四句爲分叙，分別說松柏的兩個對立物——風與冰霜，並將此對立物與松柏對舉，在尖銳的對立中，體現松柏的氣格。兩聯亦爲並列對句。“風聲一何盛，松柏一何勁”。這是第一組矛盾衝突，即承接“松”與“風”而來，將矛盾衝突展開。其中，“盛”比“瑟瑟”更顯聲威，“勁”比“亭亭”更加堅定不移。而兩個“一何”，表示程度，猶謂“多麽”，針鋒相對，即將狂風與勁松的對抗，表現得更爲激烈。“冰霜正慘淒，終嵗常端正”。這是第二組矛盾衝突，由松與風的對立轉向松與冰霜的對立，讓松柏進一步接受挑戰。這是詩境的拓展。其中，“慘淒”用以修飾冰霜，將冰霜擬人化，謂其施展淫威，何等冷酷無情；“端正”用以形容松柏，亦爲擬人手法，謂其剛強正直，決不屈服。而“正”與“常”相對——一方凄惨凛冽，不可一世；一方從容不迫，堅持不懈。——則更加突顯出松柏的大無畏精神。“豈不罹凝霜，松柏有本性”。一問一答，爲全詩作結。說明松柏之堅韌不拔、終嵗常靑，並不是因爲它未曾經歴過風霜，而是因爲它具有不怕狂風，不畏冰霜的本性。這是全詩的主旨。至此，松柏的形象及品格已生動地展現在讀者面前。這是詩人心中的松柏，它旣充份體現了松柏所固有的品格(自然屬性)，又深深地包含著詩人所賦予的品格(社會屬性)。用之贈從弟，在讚美中勉人，亦以自勉，不同凡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