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詩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曹丕《善哉行》的追慕鑽歎

　　【原詩】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妍姿巧笑，和媚心腸。
　　知音識曲，善爲樂方。
　　哀弦微妙，清氣含芳。
　　流鄭激楚，度宮中商。
　　感心動耳，綺麗難忘。
　　離鳥夕宿，在彼中洲。
　　延頸鼓翼，悲鳴相求。
　　眷然顧之，使我心愁。
　　嗟爾昔人，何以忘憂。
　　【今譯】
　　有位姑娘美麗大方，姿態嬌姸風韻不凡。
　　笑一笑兩個小酒渦，人品性格淸雅和婉。
　　擅長樂歌通曉樂曲，熟悉法度掌握樂理。
　　哀傷歌曲微妙動情，淸新氣息無限溫馨。
　　鄭楚風律流動激揚，協調鐘石符合宮商。
　　搖蕩心旌怡情悅耳，淸脆綺麗令人難忘。
　　夜間鳥兒離羣棲息，在那水中央小洲上。
　　鼓動翅膀伸長脖子，不斷悲鳴尋求侶伴。
　　深深眷戀頻頻回首，此情此景令我心愁。
　　不知古人遇此情景，如何排遣怎生忘憂。
　　【賞析】
　　《善哉行》本爲樂府古辭。《文選》李善注云：“善哉，歎美之辭也。”詩篇所寫，是對於一位無法忘懷的美人的追慕和讚歎；淸詞麗句與哀婉之情，纏綿而有思致，頗極動人。
　　全詩二十句，可分爲三層：前十二句爲一層，正面描述美人之美；接著四句爲一層，說追慕之情；最後四句表示讚歎。三個層次採用不同表現方法，甚是活潑生動。
　　第一層次寫美人，所用爲鋪叙方法。先說其姿態及風韻，再說其才藝。“有美一人，婉如淸揚”。這是總叙，旣包括外表之淸爽秀美，又體現出和婉的內在美。“姸姿巧笑，和媚心腸”，有動人的姿態與風韻——“巧笑倩兮”(《經詩·衛風·碩人》句)，又有美好的品格(心腸)。至此，一位風姿卓約的美人兒，即已呈現目前。而“知音”以下八句，具體列述其才藝。謂其“知音識曲”，懂得聲音的法度，所彈奏出來的哀婉之音，十分微妙，所呼出的氣息也帶著芳香。並且進一步追溯其淵源，謂其樂曲乃爲古時候鄭楚之音的發揚光大，“度宮中商”，協調鐘石。所以，才如此“感心動耳”，盪人魂魄。這位美人，內外兼美，才華出衆，難以企及，似已爲其心目中的偶像。
　　第二層次由美人轉向離鳥，謂其在水中小洲上，爲尋求配偶，正伸長脖子、鼓動翅膀，不停地悲鳴。這是一種自然物理，與社會人事無關，但卻道出了詩人的心思，謂其像離鳥一般，熱切地希望求得所愛。這就是“比”，即以“彼物”(離鳥)比“此物”(詩人)也。四句寫物景，主要在於體現心境。
　　最後一個層次，由外物轉向內心，直接剖露心蹟。“眷然”，即睠然，回顧貌。寫的是離鳥互相凝視的樣子，實則表示自己對於美人的顧戀。謂其“心愁”，無法“忘憂”，則表現其顧戀之情的深厚程度。
　　詩篇三層意思，由美人之美，說到自己的追求與苦悶，甚爲眞切。其所追求，可能爲一位實實在在的美人，即希望“納之間房”的某女(見曹丕《答繁欽書》)，也可能是一種理想的境界，見仁見智，勿須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