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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迢迢牽牛星》的悲劇效果
【原詩】
迢迢牽牛星,
皎皎河漢女。
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今譯】
多麼遙遠啊,銀河對岸的牽牛星,
何等皎潔啊,夜夜相望的河漢女。
舉起那霜雪般纖纖細手,札札札撥弄著織布機杼。
祇可惜終日裡織不成布,苦相思涕淚落縱橫如雨。
念銀河淸又淺就在眼前,我和你咫尺間如何團聚。
爲祇爲淸又淺一水之隔,空歎息情何限不得言語。
【賞析】
這是“古詩十九首”中的第十首,說別離相思。但不說人間,而說天上,即借助於民間有關牛郎織女的故事,以表達心中哀怨。
牛郎織女的故事,在中國民間早已家喩戶曉,婦孺皆知。但各說各的,版本不盡相同。這首詩不寫相會,而寫相別,即著重描寫銀河邊上這對情人相思相望的情景,甚是生動感人。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二句以廣闊的天宇展示詩境,將歌詠對象推出。“迢迢”,遠貌。因牽牛星和織女星,一在銀河之東,一在銀河之西,隔河相望,就相思者的角度看,相距乃十分遙遠。“皎皎”,形容潔白,表示堅貞。二句欲寫織女之繫情於牛郎,故將距離拉開,以顯示其相思相望的背景。
以下四句描述相思相望的具體情狀,以表現織女的守貞之苦。但是詩篇不明說,而是就織女星座的一個“織”字,展開聯想,生發出許多情事來。即:謂其擺動柔長而潔白的手指,正在撥弄機杼,織布聲終日不停,祇是織不出合乎文章的布匹來;而在此同時,則又涕淚零落,縱橫如雨。四句祇說情狀,不說明緣故,甚是耐人尋味。論者以爲,“心有所思,故不成章”(方廷珪語)。這一技法,與《詩經·卷耳》之“不盈頃筐”同一效果;此中雖未有一字提及相思,而相思之情自見。
最後四句承接上四句,點明出現上述情狀,即無心織布、傷心落淚的原因。明確指出,這是因思念銀河對岸的牛郎所致。這四句,說得十分直截痛快。謂:牛郎與織女,祇是隔着一條又淸又淺的銀河,相距不多遠,但卻不得相聚。也就是說,僅僅爲了這一水之隔,竟釀成這麼大的痛苦。“盈盈”,水淸淺貌。“間”,指間隔。“脈脈”,即爲“眽眽”的假借,謂含情相視。這裡,與“迢迢”呼應,極寫其距離之近;忽遠忽近,皆變換於相思者的眼中意中。而此所謂近,則更顯示其怨恨之深。此中旣隱含著這對情人內心的苦痛,也寄寓著詩人的無限同情。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這是天上的悲曲,也是人間的怨歌。這首詩著眼於相別,使得牛郎織女故事更加具有悲劇色彩,因而也更加具有激動人心的藝術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