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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行行重行行》的纏綿離思
【原詩】
行行重行行,
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餘里,
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
會面安可知。
胡馬依北風,
越鳥巢南枝。
相去日已遠,
衣帶日已緩。
浮雲蔽白日,
遊子不顧反。
思君令人老,
歲月忽已晚。
棄捐勿復道,
努力加餐飯。
【今譯】
前路茫茫走過一程又一程,
生之離別最是讓人傷透心。
從今後相隔千萬里,
你和我各在天一方。
道路是多麼艱險而又漫長,
誰也不知道何時能夠見面。
胡馬南來仍依戀著凜冽北風,
越鳥北飛也在向南枝頭結巢。
你和我分別一天比一天長久,
日日夜夜相思爲你瘦損身腰。
飄流的烏雲遮住了大陽,
離家的遊子不願意歸返。
掛念著你啊爲你變得衰老,
轉眼間又到了年終歲晚。
過去的一切就不要再提了吧
但願你多保重加餐加飯。
【賞析】
據說作於東漢末年的“古詩十九首”,其與《詩經》、“樂府”乃有所不同。即十九首已不是純粹的民間製作,很可能出自文人之手或經文人潤色而成。十九首的出現當是中國詩歌史上的一個重要轉折。這是十九首的第一首,寫思念遠行丈夫的愁苦心情,論者以爲“通什總冒”,即其餘十八首皆由此申發而得。
詩篇包括兩個層次:前六句爲一層次,說別離;後十句爲一層次,說相思。全篇皆以思婦口脗出之。“行行重行行”,這是詩篇首句,後人用它作爲詩篇題目;其餘十八首亦如此。兩個“行行”重疊,前者極言其遠,後者極言其久,一開場就給人一種無休無止的感覺。第二句點明主旨,謂這是一場生的別離。二句爲全篇總提。接著以三個義同語不同的句子,從空間變換的角度,反覆申述別離之意,而後落腳於“會面安可知”這一問話,突出別離後果,爲下文的相思做好鋪墊。六句夾叙夾議,從開始分別說起,說到別後。這是第一個層次。以下集中叙說相思情事。“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二句對仗,在篇中起承上啓下作用。“胡馬”,指北地所產的馬;“越”指閩、粵一帶,即當時所謂“百越”。這裡用以暗示:鳥獸尙且眷戀故土,何况人呢?於是,詩篇緊接著就說人的情景。“相去”二句說,因爲分別時間越長久,相思愁苦越深沉,所以寬了衣帶,瘦損腰肢。“浮雲”二句說,由相思愁苦而產生疑慮。“浮雲”,指外界干擾;“白日”,喩遊子,指女子的丈夫。謂其這麼長久不歸返,不想家,莫非有了外遇,即被浮雲遮住了。但是,想入非非,乃無濟於事,眼前的現實是:因爲相思,人漸衰老;盼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將過去。主人公彷彿已從癡想中驚醒,以爲長久地苦苦思念,應不是個辦法,還是實際一點爲好。即:過去的就不要再提起了,還是“努力加餐飯”最爲緊要。這是自我安慰,也是對於遠行人的祝願。詩篇寫相思情事,經過幾番曲折周轉,到此收場。
全詩所寫旣動人心魄,而又很有節制,亦即“止叙離思,毫無怨懟”(劉光蕡語)。這是當時社會一班失志遊子主觀意願的體現,也是“古詩十九首”的寫作宗旨,未必能夠眞正代表當時社會一般女性的意願。這當也是文人染指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