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詩

“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

——樂府詩《怨歌行》的擬人技法

　　【原詩】
　　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
　　裁爲合歡扇，團團似明月。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
　　常恐秋節至，涼飚奪炎熱。
　　棄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絕。
　　【今譯】
　　剛剛織好齊地輕細生絹，潔白鮮艷有如霜雪一般。
　　將它裁下製作成合歡扇，扇兒團團像明月那樣圓。
　　扇兒出入在你懷裡袖中，輕輕搖動就有陣陣淸風。
　　怕祇怕秋天也很快來到，驅走炎熱涼氣充滿太空。
　　那時候被遺棄閒置箱箧，你和我恩愛情中途斷送。
　　【賞析】
　　詠物言志，這也是詩六義中“比”的一種具體表現形式；漢樂府繼承了詩騷傳統，其中不乏詠物佳篇。
　　這首詩詠扇，實則以扇喩人，借扇表明心蹟，是一首具有較高藝術造詣的詠物詩。
　　全詩十句，分爲兩部份。前四句爲一部份，正面詠扇；後六句爲一部份，將扇人格化，通過扇而叙說內心幽怨。
　　“新裂齊紈素”，謂此齊地之“紈”與“素”，乃剛剛從機上扯(裂)下來的上等製扇材料。“紈”，爲素之中之最爲輕細者；“素”，即生絹。因爲齊國所產，所以質地最好。接著以霜雪爲比，具體描繪這一齊地細生絹的美好質地，謂其鮮艷、潔白，很有品位。二句說製扇材料。三句直叙，說用此上等材料製作合歡扇；四句以明月爲比，具體顯示扇之美，謂其猶如明月一般，透明圓亮。“合歡”，爲一種圖案花紋。將此花紋繡在扇上，具有某種象徵意義。漢詩中尙有“合歡被”、“合歡襦”等，其上均有合歡圖樣。這是詩篇的第一部份，從“裂素”到“裁扇”，一直說到扇子製成時的情狀。如果祇是詠扇，寫到這裡似乎也就足夠了。但詩人的用意乃不止於此。所以，詩篇的後六句則愈出愈奇，由扇面轉寫到其他地方去。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一扇在手，淸風徐來，這是扇子的自然功用，屬於一般物理，仍未爲奇。而“常恐秋節至，涼飈奪炎熱”，著一“恐”字，將此扇人格化，詩篇所述，即由自然物理轉向社會人事。由此，讀者彷彿想見到：一位妙齡女子，因其美麗的姿色，得到了男人的鍾愛，正像合歡扇一般，“出入君懷袖”，盡享恩寵；但這位女子卻擔心，有一天人老珠黃，將出現不堪設想的後果，正像合歡扇那樣，因爲秋天來到，用不著了，而被閒置於箱箧當中。這就是由這一個“恐”字所生發出來的奇想。於是，詩篇的最後二句“棄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絕”，即是扇與人的共同命運：因恩愛中斷，落得被遺棄的下場。至此，扇和人也就合而爲一了。這是第二部份，詩人藉扇以訴說怨恨情緒。兩個部份，寫物寫人，形神俱到，甚是眞切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