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詩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樂府詩《白頭吟》的怨恨情緒

　　【原詩】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淒淒復淒淒，嫁聚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爲。
　　【今譯】
　　正好像山上雪一般潔白，又好像雲間月那樣明澈。
　　聽說你變了心另有新歡，特地來說淸楚和你決裂。
　　今日裡杯酒會權且相陪，明日在御溝上各分東西。
　　御溝上留下我獨自行走，御溝水東流去一去無回。
　　說淒苦話淒苦無比淒苦，女兒家當出嫁不須啼哭。
　　祇要是嫁得個專一郎君，長相守到白頭終生伴侶。
　　魚竿兒彎又彎輕輕動搖，魚兒它左右擺波光跳躍。
　　男子漢重意氣貴在相知，又何必爲著那銀幣錢刀。
　　【賞析】
　　漢樂府詩中的《白頭吟》，副題“本辭”，似乎在於歌詠曲名本意，表示對於一種婚姻形式的熱切嚮往與讚頌，而實際上則是一曲怨歌，即怨恨不能白頭偕老的歌。
　　全詩十六句，可分爲四解，每解四句。第一解叙事，交代事情的緣由，但是並不直說，而是以潔白的霜雪和透明的月亮起興，首先表明愛情的純潔及自身的淸白，然後才說出眞相，謂對方有“兩意”，所以特地前來和他決裂。面對這次情變，主人公心中充滿怨恨，卻表現得十分鎭靜。第二解亦爲叙事，記述決裂的過程。謂：今天和你杯酒相會，明天早晨在御溝邊上相別。表面上看，主人公的情緒仍很平靜；實際上，眞正分手之後，當她獨自在御溝邊上徘徊，尋思往事，其心情卻是很不平靜的。其時，主人公觸景生情，由一去不復返的御溝水聯想到無法挽回的愛情，她的情思似乎由怨恨轉爲依戀不捨，很是難以自己。從故事發展的進程看，至此，有關這次情變的前因後果已經說淸楚了。但第三解、第四解則變換角度，由個別到一般，進而剖析這位主人公的內心世界。第三解爲議論，即對於男婚女嫁這一問題發表意見，以爲女兒出嫁，不必哭哭啼啼，祇要嫁得個專一郎君，即其願足矣。這裡以“一心人”與“有兩意”相應照，反襯自身的不幸遭遇。第四解亦爲議論，與第一解一樣，也不直說，而是用比喩方式表明看法，即用魚竿釣魚象徵男女求偶。主人公以爲，二人意氣相投，正如魚竿釣魚一般，必能得到幸福；如果不是眞心實意，就像引誘魚兒上鈎一般，必定是悲哀的結局。所以，主人公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男女求偶，貴在相知，金錢利誘，終歸是徒勞的。
　　詩篇訴說怨恨情緒，由個別到一般，再由一般反襯個別，曲折婉轉，頗得風人深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