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詩經·小雅·鹿鳴》的燕響活動

  【原詩】
  呦呦鹿鳴,食野之苹。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將。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
  我有嘉賓,德音孔昭。
  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效。
  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

  呦呦鹿鳴,食野之芩。
  我有嘉賓,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樂且湛。
  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今譯】
  小鹿兒呦呦鳴叫,呼喚伙伴同享苹草。
  我有美好賓客,彈瑟吹笙快意相邀。
  笙簧齊奏情思縷縷,捧著筐兒分送帛幣。
  賓客踴躍表示友好,與我共商天下大計。
  
  小鹿兒呦呦鳴叫,呼喚伙伴同享靑蒿。
  我有美好賓客,品德高尙言論精妙。
  百姓不敢輕佻苟且,大人君子把他仿效。
  我有千鍾美酒,與君月下攜手逍遙。
  
  小鹿兒呦呦叫鳴,呼喚伙伴同享水芹。
  
  我有美好賓客,彈奏琴瑟快意相迎。
  琴瑟齊奏情思縈繞,盡善盡美一片和平。
  我有美酒千鍾,與君月下開懷暢飲。
  【賞析】
  春秋時期,或在春秋之前,頌詩、歌詩,是社會生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孔子曾告誡他的門人:“不學詩,無以言。”(《論語·季氏》)《詩經》三百零五篇,不僅爲各國卿大夫在各種社交場合所廣泛引用,而且其中某些篇章還是上流社會燕饗賓客時不可缺少的樂歌。《詩經·鹿鳴》就是最有代表性的一首燕饗樂歌。
  詩分三章,每章前二句皆歌詠一種同樣的物象:鹿羣在野地裡吃草,偶爾引頸長鳴,以呦呦之聲與伙伴相互應和。“呦”,鹿鳴聲。“苹”,即藾蒿,是一種靑葉白莖的野草。“蒿”,有靑蒿、白蒿等多種,此指靑蒿。“芩”,即水芹,爲鹿食之九草之一。鹿吃草,這原是一自然物象,與社會人事無關,但詩人卻以此起興,將它與宴請賓客這一社會人事活動聯繫在一起。這就是《詩經》中常見的一種寫作手法——“興”。所謂“興”者,即“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詞也”(朱熹語)。因爲“他物”——鹿群吃草,呦呦鳴叫,與宴請賓客,賓主共享佳餚美酒,頗有些相似之處,所以詩人就藉此而引起以下一系列“所詠之詞”來。此“所詠之詞”便是對於上流社會燕饗活動的熱烈讚頌之詞。這是詩篇的主旨之所在。
  詩篇第一章說,鼓瑟吹笙,迎邀賓客,並且捧出滿筐布帛錢幣,分送賓客;同時,賓客也毫不吝惜,獻出許多謀略,爲主人指示治國平天下的正確方向。“鼓瑟”、“吹笙”、“鼓簧”,一共說了三種樂器。“簧”,笙中之一種(另說笙之簧片)。孔穎達說:“吹笙之時,鼓其笙中之簧以樂之。”“筐”,用來盛錢幣布帛的器具。“將”,行也。謂“奉筐而行幣帛”。“周行”,大路,泛指好的學說、道理。其中,笙瑟之樂旣用以侑賓助飽,又用以聯絡情誼,正與呦呦之鹿鳴暗合。第二章說,賓客的品德及言論,足以成爲一代模範,主人願以上等好酒,熱忱相待。“德音”,高尙言論。“孔”,甚;“昭”,明。謂:“嘉賓敎益於我,皆有德之言,甚昭明矣。”“視民”,猶民視,謂小民在這些有德行的人面前,不敢隨隨便便,而大人君子也將以他們爲榜樣。所以,主人願意與這些人往來。
  第三章具體描述燕饗場面:旣有琴瑟和鳴的協調氣氛,又有賓主相得的情感基礎,於是交杯換盞,一起沉浸在盡善盡美的境界當中。全詩言聲、言食,並且言政事,頗能切合士大夫之流的生活情趣。這大槪就是這首詩之作爲燕饗樂歌典型的一個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