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

“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詩經·周南·漢廣》的愛情寄託

　　【原詩】
　　南有喬木，不可休息。
　　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
　　之子于歸，言秣其馬。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
　　之子于歸，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今譯】
　　南方有樹高十丈，不可憩息少蔭涼。
　　漢江姑娘最俊俏，不可追求令我狂。
　　漢水滔滔寬又廣，游到對岸難上難。
　　江流滾滾江流長，小船木筏難渡江。

　　地上柴草生叢叢，割下草料藏家中。
　　待到姑娘出嫁時，餵飽馬兒將她送。
　　滔滔漢水不見頭，游到對岸無依傍。
　　江流滾滾江流急，木筏小船不過江。

　　叢叢柴草生原野，草料割下一把把。
　　待到姑娘出嫁時，餵飽馬兒好送她。
　　漢水滔滔不見尾，游到對岸無憑藉。
　　江流滾滾江濤湧，小船木筏難引駕。
　　【賞析】
　　《詩經》中歌詠愛情的篇章，凡是描寫“未得之時”情景的都十分精彩，而且富有深意。例如“宛在水中央”，它所構成的可望而不可及的藝術境界，就永遠令人讚歎不已。而《詩經·漢廣》熱烈歌詠追求過程，同樣也具有巨大的感人力量。
　　詩篇中的“游女”，一說爲漢水上的女神，但也可看作是現實中的人物，比如在漢水邊上嬉戲遊玩的少女。這是詩篇抒情主人公所追求的對象。對於這一人物，其樣貌、品行如何，詩篇並未有具體描述，祇是說“漢有游女，不可求思”。但是，從主人公一往情深的追求過程中，則可知，她是主人公心目中的一位女神。詩篇所寫，就是主人公對於這位女神熱烈追求的過程。
　　詩篇共三章，每章八句。三章結構方式大致相同，而所寫內容則略有不同。第一章即明確指出：這是一次失敗的愛情追求。而第二、三章卻並不灰心，依然繼續這一追求。第一章說：大樹雖高，卻無有樹蔭乘涼；姑娘雖好，卻求之不得。並且連用兩個比喩，說明這一問題。謂：這就像滔滔漢水，寬廣無邊，即使水性再好，也游不到對岸；又像滾滾江流，長之又長，即使船工再好，也難憑木筏小船，渡過江去。因此，詩篇至此，似乎已是完全定了性，指出勉強求之，將是徒勞。但是，第二、三章卻比第一章更進一步地展開攻勢。第二章說，他將抓緊時機，當柴草茂盛之時，備好草料，待到姑娘出嫁那一天，替她餵飽駕車的馬兒。第三章所說，也是這一意思。“翹翹”，衆多之貌。“薪”，即指下文的“楚”與“蔞”，均爲餵馬的草料。二、三章表示，即使給姑娘當奴僕，也心甘情願。對於這位女神，主人公雖已自知“不可求思”，卻仍然如此摯著地追求著。祇可惜，滔滔漢水依舊橫隔在眼前，他愛著心上的人，卻還是無法突破此阻隔。
　　從全詩看，主人公這種摯著的追求，是有其崇高的寄託的。在主人公看來，能否求得心目中的這位女神，似乎並不太要緊，而最要緊的是，希望這位女神能有美滿的明天。因此，有人由這首詩聯想到普希金的詩句：“我曾經那樣眞誠、那樣溫柔地愛過你，但願上帝保佑你，另一個人也會像我愛你一様。”——我看甚合主人公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