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燾先生論詞的造句
一九六四年秋,余負笈遊杭,得從夏瞿禪(承燾)師學詞。除固定時間上課外,瞿師常利用散步、遊湖機會,傳授治詞心得。一九七八年秋,余晉京攻讀學位,又得隨侍左右。先生晚年,腦力日衰,然於倚聲此道,仍甚精敏。余有所作,每呈上求正。先生不僅善點化,還能究其緣由;箇中三昧,盡於有意無意中得之。因就記憶所及,追述若干片段以饗讀者,並作為對瞿師之永久記念。
一 單句
單句,或稱奇句,這是詞中最精彩,也是最關鍵的句子。這句子在整首詞中有著特殊的功用。這個句子作得好與不好,往往關係到整首詞的成功與失敗。
一般講,小令的單句在末尾,長調居中。當然,小令的單句也有在中間的。前人填詞有兩種辨法:一為先做“精”,先想好最精彩的一句,然後由這一句生發開去,敷衍成篇;一為做“整”,起承轉合通篇想好,一氣貫注。兩種辨法各不相同,但對於其中的單句,卻同是很講究的。寫詩也是這様。如絕句,許多人先想好最後一句,而律詩則多半從中間的兩個對句作起。這都是前人所說的先做“精”。
<望江南>是詞中的小令,全詞僅五句。一、二兩句為長短句,三、四兩句對仗,最後一句為單句,自成一句。溫庭筠的<望江南>(“梳洗罷”)寫一位女子等待所愛的情形及其失望心境。從清晨寫到黃昏,至“水悠悠”處,情事已畢。卻另以“腸斷白萍洲”作結,論者以為畫蛇潻足〔1〕。實際上,最後一句乃至關緊要。這一句為全詞主腦:“腸斷”由“獨倚”、“望”、“過盡”等一系列具體情事逼出,“白蘋洲”關合全詞相思之情,二者並非上述所寫的簡單重覆,而是全詞的總結。這是單句做得很好的例子。而皇甫松的<夢江南>二首,單句則並不成功。
小令中的<浣溪沙>,上下兩片的第三句均為單句。這一句要頂兩句用,與前兩句構成三足鼎立之勢。張泌的<浣溪沙>下片:“天上人間何處去,舊歡新夢覺來時。黃昏微雨畫簾垂。”此為悼亡詞。前兩句相對,一說死者,一說生者。極為其死生難忘之情。後一句融情入境,說夢醒後寂寞悵惘之情景。不脫不黏,不僅為上二句小結,亦可統師全詞。這也是單句做得好的例子。而晏殊的<浣溪沙>下片:“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這對句做得很好,是一聯強對。下面的“小園香徑獨徘徊”,相形之下,就顯得遜色,不能與之匹配。
此外,小令中的單句也有居中的,但它往往被忽視。例如<臨江仙>,上下兩片各五句,開頭兩句為六言對句,後面兩句為五言對句,中間一句獨立,為單句,構成“六、六、七、五、五”句式。中間單句很重要。晏幾道<臨江仙>(“夢後樓臺高鎖”)的單句“去年春恨卻來時”,就做得很有波瀾,能夠震動全詞。開頭“夢後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這是今年春天的情事,但這裏,偏偏想到“去年”,這就使得詞中情感變化顯得曲折多姿。
一般人填製<臨江仙>,祇想把“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作好,時常忘記這當中的這個七言句。
以上是小令。至於長調,單句一般在上下片的居中位置。這也是詞中的一個關鍵部位。例如<賀新郎>,上下兩片的第六句(第四韻)就是個單句,必須特別講究。全詞作得好與不好,就看這一句。這一句震動得起,全詞就有力量。總的要求,這一句最好要能承上啟下,即使未能承上,也須啟下。辛棄疾的<賀新郎>(“綠樹聽鵜鴂”),上下兩個單句都作得很出色,足以斡旋全詞。辛棄疾的另一首<賀新郎>(“鳳尾龍香撥”),就作得不太理想。“千古事,雲飛煙滅”。祇承上,未能開下。上面講了很多有關琵琶的故事,從楊貴妃、白居易一直到王昭君,即所謂“千古事”,至此一筆掃光,所謂“雲飛煙滅”,即不必再提了,這是震動得起的。但是,這句子承上的意思太多,接著說,現在更是悲傷(“彈到此,為嗚咽”),就覺得沒力量,可見啟下較差。
二 對句
做對,也是一種聯想,必須講究思維方法。所謂“言之不足而重言之”,就是其中的一種方法。重言之,即反覆言之,目的在於加重情感。但是,僅僅是這一方法,也還是很不夠的。好的對句,還必須見出層次,要變化其姿態。中國的文字,形為方塊,字為單音,有特點,便於做對;外國的文字則不好做對。初學做對,求工整,到後來,就覺得太工整並不好。老是“天”對“地”,不見得高明。《文心雕龍·麗辭》曰:“反對為優,正對為劣。”所謂“反對”,就是強調差別,強調對比,強調變化。好的對句,常常是一正一反,反句放在後面。“江天漠漠鳥雙去,風雨時時龍一吟”。第一句可以入畫,第二句未能及,不算好的對句。善做對者,必定善於做反對。一情一景,或一大一小,一遠一近,要有差別,完全一樣就不好。兩句最忌合掌,大家集中不曾見,如有,就是很大的毛病。
辛棄疾有一首<滿江紅>(“風卷庭梧”),上片對句:“天遠難窮休久望,樓高欲下還重倚。”一遠、一近;一顯得無能為力,一又說欲罷不能。所寫乃<離騷>情緒,並且很曲折。一方面感到國家已不成樣子,不忍久望,一方面又不肯就此罷休,還是再一次倚樓遠望。兩句當中,第二句轉折,含意更其深;如果祇說無能為力,沒有這一句,那麼,辛稼軒也就不成其為辛稼軒了。
辛棄疾另有一首<滿江紅>(“湖海平生”),上片對句:“此老自當兵十萬,長安正在天西北。”二句都是“大”的句子,但又有所區別。一說“此老”本领很大,一說“此老”很有志向。屬於反復言之,卻不是一句話分作兩句說,意思並不重覆。
詞的對句如在一首詞的中間,不僅要求對句自身要做好,而且要求這對句對後面的句子發揮一定的作用。例如辛棄疾詞中的對句,“天遠難窮休久望,樓高欲下還重倚”,就在於為全詞的情感變化蓄勢。因為有這一對句,以下的“拚一襟、寂寞淚彈秋,無人會”,就顯得更加有力量。讀到這裏,讀者不能不為之感到不平:詩人對於國家和民族有如此深厚的感情一既無能為力又欲罷不能),卻無人瞭解。
三 長短句
詩多齊言,詞則參差不齊,故秦觀稱其詞為《淮海居士長短句》。詩句均匀、對稱,具有整齊美,詞則具參差美。長短句是詞在形式上的一個主要特點。
長短句表現情感,其作用有二:一是表現激動的情感狀態,二是表現深長的情感變化。《詩經》中的<伐檀>,句式參差不齊,樂府中的<上邪>,句式也多變化,都是長短句,都表現激動的情緒。前者指責素餐者。曰:“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2〕情緒甚為激動。後者說情愛。大聲疾呼:“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3〕斬釘截鐵,態度十分堅決。這是激動的例子。至於深長,就是把話說得婉轉,“以清切婉麗為宗”,這也是以長短句表現為宜。
用長短句表現激動的情感,有兩種方式:一為噴迸式,二為翻騰式。前者如陳亮的<水調歌頭>(“不見南師久”),過片曰:“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應有一個半個恥臣戎。”詩人把三個三字短句和一個十一字長句連接在一起,要說的話一口氣倒將出來,但又顯得突兀不平,體現出憤慨的情緒。後者如蘇軾的<八聲甘州>“有情風萬里捲潮來,無情送潮歸”,則猶如潮水一般,翻騰作勢,富於姿態,這是激動情感的另一種表現形態。
用長短句表現深長的情感變化,也有兩種方式:一為吞咽式,二為搖曳式。搖曳式比吞咽式輕鬆一點。前者如辛棄疾的<摸魚兒>:“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詩人的一腔忠憤,並不直說,而是“從千迴萬轉中倒折出來”。〔4〕後者如蘇軾的<水龍吟>(“似花還似非花”),時而被風吹得很高很高,所謂“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境界甚寬闊;時而被風吹落,所謂“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一下子垂了下來。楊花的姿態,搖曳春如線,甚是動人。
作詞要善於發揮長短句的作用,這是詩所難以辦到的。充份發揮長短句在表達情感上所具有的特殊作用,真正做到,“能言詩之所不能言”〔4〕,詞才能填得好。
四 齊言句
詞中齊言在表達情感上,也有其不可忽視的作用。長短句多變化,宜於表達齊言句所不易表達的思想情感,而雍容典雅的情感,則以齊言表達較為適合。二者乃未可偏廢。問題是,如何將齊言句作好,作得像長短句一様,富有動意,富有姿態。
詞中的齊言句或六言句,主要指四方言句與六方言句,在詩中運用,可能顯得呆板;在詞中運用則不然。安排得當,能有許多變化。將齊言句作得多變化、形動,在句式配搭上多講究;三是聲動,用拗句,增加美聽。
例如<水龍吟>,上片八個四言句,下片九個四言句。全詞二十三句,四言句佔十七個。如何將此調寫得動宕,就得花費心力。蘇軾是第一個能體會<水龍吟>聲情的作者。他的“楊花詞”不僅靠長短句的變化以增添搖曳的姿態,而且善於創意,利用自己獨特的構思,將齊整的句式變得飛動起來。蘇軾其他詞作,祇是意境開闊,寫得大,少見如此動宕。辛棄疾有<水龍吟>十三首,在聲情配搭上,他比蘇軾更富有經驗。辛棄疾的<水龍吟>(“楚天千里清秋”)便為其中最為出色的一首。這首詞寫山寫水,角度不同。水,平寫,從“我”的角度寫,純為寫景;山,反寫,從對面寫過來,已有牢騷情緒。“落日”三句雖仍為寫景,卻將上述“愁”與“恨”進一步具體化。“落日”喻國家形勢,“斷鴻”、“遊子”寫個人飄泊身世。接著由景過渡到情,把“意”寫出來。最後說祇有美人才能理解“我”,照應上結的“無人會,登臨意”。全詞波瀾起伏,層折多變,因有一股英氣貫注其間,也就顯得秩序井然,很有章法。因此,這首詞雖然有許多齊整的四言句,由辛棄疾這大手筆作來,便充滿生機。
又如<沁園春>,上片十一個四言句,下片八個四言句。全詞二十五句,四言句佔了十九個,也是必須盡力避免呆板的。辛棄疾所作,一是大膽以賦體入詞,使之具有排山倒海之勢;一是注意聲音變化,使之顯得姿態飛動。辛棄疾有<沁園春>十三首,大都作得很成功。這裏專講聲音變化,即用拗句。<沁園春>開頭第三句用拗句,為“仄仄仄平”句式,變換聲調,一般能收到良好的效果。辛棄疾<沁園春>(“我見君來”)曰: “我見君來,頓覺吾廬,溪山美哉。”“美”為上聲,代替去聲(陽上作去),一開頭就讓人覺得不平凡,是神來之筆。謂: 我看到你來,才覺得我住的地方,我周圍的溪山特別可愛。三個四言句,寫出對“君”的喜愛。“美”與“佳”,意思相近。若改成為“佳”,平聲,力量就不足。用去聲,聲情配搭很得當。辛棄疾所作<沁園春>,其中十二首於開頭第三句用拗句。
詞中的齊言句,最忌作呆板,但也不能作得輕飄飄。例如蔣捷<一剪梅>“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這就是失卻齊言句所固有的莊重典雅之美。
五 疊句
兩句相疊,兩個字面上完全一樣的句子連結在一起,即一句話說了兩遍,這種造句法,近詩體中絕對見不到,是詞中開始運用的。讀者必須於詞句之外,細心體會其情與感,才不致辜負作者的用心。
辛棄疾有<東坡引>三首,其一下片云: “夜深拜月,瑣窗西畔。但桂影,空階滿。翠帷自掩無人見。羅衣寬一半。羅衣寬一半。”此詞寫兒女情事。夜深拜月,在無人所見之時,突然發現:衣寬人瘦。末了兩句重覆,表驚嘆。另一首上片云:“花梢紅未足,條破驚新綠。垂廉下遍欄干曲。有人春睡熟。有人春睡熟。”此詞寫春睡美人,一再吩咐,走路輕一點,輕一點,勿可將她驚醒。重覆著說,表囑咐。體驗真切,表現深入細微,也正是疊句的妙用。
辛棄疾另有一首<醜奴兒>,詞曰: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楼;愛上層楼,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儘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箇秋。〔6〕
上下兩片的疊句,也是精心構造的。其中“愛上層樓”兩句,中間要停頓,用分號,“欲說還休”兩句,則分不開,要連著讀,用逗號。毛澤東所作<採桑子>,上下兩片疊句,也是有所區別的。“不似春光;勝似春光”,中間要用分號,“嵗嵗重陽,今又重陽”,兩句連在一起,用逗號。認其體察,必能探知其奥秘。
朱祖謀的<東坡引>末三句云:“鄰兒欲問承平事。新年明日是。新年明日是。”謂:世事不湛回首,不要問了,明天就過新年。拒絕的話,如改為“休問”或“莫問”,就沒有力量,答覆時又兩句重覆,表現無限感慨,同様要於言外得之。
六 短句
二字短句,詞中常見。後來並用之於曲。有的詞章,其中若干二字短句,看似零零散散,實則語氣聯屬,頗有
溫庭筠有<河傳>三首,其一曰:
湖上。閒望。雨蕭蕭。煙浦花橋路遙。謝娘翠娥愁不銷。終朝。夢魂迷晚潮。蕩子天涯歸棹遠。春已晚。鸞語空腸斷。若耶溪。溪水西。柳堤。不聞郎馬嘶。〔7〕
結尾兩句,用長句作法做短句,一氣流貫,且其音節又特別美妙,真乃詞中妙手。
辛棄疾的<唐河傳>,自謂“效花間體”。結云:“那邊。柳綿。被風吹上天。”寫夢境,用的也是溫詞技巧。
七 拗句
平仄不協調的句為拗句,詩中已有此例。“拗”乃為“協”的反動。唐詩做到杜甫,平仄協得很嚴格,做得太俗了,必然有人出來“反”,作拗句。但是,拗句的不協調,其中也還是有規則的。詩中拗句,講究互救,詞中拗句,則不必救。
拗句的好處,在於能夠給人於一種不平凡的感覺,具有擊撞之妙。有節奏的聲音固然好聽,當中出現擊撞,就更好聽。詞中用拗句,在聲音上,往往能夠取得良好的效果。
詞中用拗句,不僅為美觀,更重要的乃在與情感變化相應合。辛棄疾<賀新郎>(“綠樹聽鵜鴂”),賦別情,“啼到春歸無尋處”與“易水蕭蕭西風冷”,均用“仄仄平平平平仄”句式,“尋”、“風”平聲,拗,引起注意,暗示將來精彩的。前一句用拗,提醒一下,謂將有小的變化,後一句用拗,進一步預示,以下將有大的變化。
詞中用拗句,是為抒寫情感活動服務的。一般講,表達激動的情感,應當用拗句。
如辛棄疾的<賀新郎>(“路入門前柳”)有句:“歲晚淒其無諸葛,惟有黃花入手。”“諸”字平聲,拗。謂:希望得到孔明這樣的人作知己,卻祇有黃花相伴。心情沉重,用拗為宜。但也有拗怒的情感用平調來抒寫的,如“萬木無聲待雨來”,就用一般的律式句。填詞,表達情性,究竟拗與不拗,要依實際需要而定。如“鳥倦飛還平林去”,(辛棄疾<賀新郎>“路入門前柳”),沒有甚麽不平的情緒,可不用拗;“白髮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辛棄疾<賀新郎>“甚矣吾衰矣”),牢騷滿腹,就當用拗。
八 攤破句
依據情感變化發展的需要,將原來的句式打亂,作攤破句以增強其藝術表現能力,不可籠統地稱之為違反格律規定。詞中攤破句,不拘一格。
蘇軾<水調歌頭>“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作“六、五”句式,原來是“四、七”句式,當於“不知天上”點斷。蘇軾所作,便是攤破的一種。此後,“六、五”與“四、七”兩種句式並用,如“別離亦復何恨,此別恨匆匆”(辛棄疾<水調歌頭>“我飲不須勸”)及“君如無我,問君懷抱向誰開”(辛棄疾<水調歌頭>“官事未易了”),究景何者為原來句式,何者為攤破句,已是難以分辨。詞的格律非常嚴謹,但是,攤破句的出現,說明嚴謹當中仍有可通融之處。
此外,所謂攤破句,並非祇是將原來的句式拆散,合併原來的“散”句,也是攤破的一種方式。例如<水龍吟>的結句,依律當為“五、四、四”句式,蘇軾以“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作結,變為“七、六”句式。這裏,三句併作二句,感情躍動突破了句例,文意一氣貫穿到底,顯得更有力量。又如<粉蝶兒>開頭,依律為“四、六”句式,辛棄疾所作當斷為:“昨日春如,十三女兒學繡。”這句式,不僅文意不通,而且唸起來也很別扭。我覺得,還是將這兩句連起來,合為一個長句較為合適。這二例,都屬於攤破。
詞中攤破,既為了疏通文意,也為了體驗詞調的音樂美,值得探討。
附注
〔1〕栩莊《栩莊漫記》。據李冰若《花間集評注》。開明書店,一九三五年上海版。
〔2〕《詩經》魏風<伐檀>。據朱熹《詩集傳》卷五。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零年二月上海新一版。
〔3〕《樂府詩集》第十六卷鼓吹曲辭<一>。四部叢刊集部。上海函芬樓用汲古閣本影印。
〔4〕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卷一。人民文學出版社,一九五九年十月北京第一版。
〔5〕王國維《人間詞話》刪稿。施議對《人間詞話譯注》卷二人間詞話刪稿第一二則。
〔6〕《稼軒長短句》卷十一。世界書局景元大德本。一九五九年十月臺北初版。
〔7〕《金匳集》。彊村叢書本。
——載一九八六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十二月八日、十二月十五日及十二月二十二日香港《大公報》藝林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