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澳門舶口之開放與葡萄牙人之佔住—— 公元一五五三——一五七二年
公元一五五三年—明世宗嘉靖三十二年癸丑
1.嘉靖十一年,夷舶趨濠鏡者託言舟觸風濤,縫裂,水濕貢物,願借地晾晒。海道副使汪柏狥賄許之。僅蓬累數十間,後工商牟利者始漸運磚瓦木石爲屋,若聚落然。自是諸澳俱廢,濠鏡爲舶首矣。
郭棐:《廣東通志》
〔文按〕:郭棐纂《廣東通志》,成書於萬曆三十年。(公元一六○二年)上距嘉靖三二年僅四十九年。
2.凡番舶停泊,必以海濱之灣環者爲澳,澳者,舶口也。香山故有澳,名曰浪白,廣百餘里,諸番互市其中。嘉靖中,諸番以浪白遼遠,重賄當事求蠔鏡爲澳,蠔鏡在虎跳門外,香山東南百二十里,有南北二灣,海水環之。番人於二灣中聚衆築城。自是新寧之廣海、望峒、奇潭,香山之浪白、十字門,東莞之虎頭門、屯門、鷄栖諸澳悉廢,而蠔鏡獨爲舶藪。
屈大均:《廣東新語·地語》
3.三十二年蕃舶託言舟觸風濤,願借濠鏡地暴諸水漬貢物。海道副使汪柏許之。初僅
舍,商人牟奸利者漸運瓴甓榱桷爲屋。佛郎機遂得混入。高棟飛甍,櫛比相望。久之,遂專爲所據。蕃人入居澳,自汪柏始。
張汝霖印光任:《澳門記略》
4.時佛郎機夷違禁,潛往南澳,海道副使汪柏慫恿之。以忠力爭曰:“此必爲東粤他日憂,盍再思之”。柏竟不從。《粤大記》
阮元:《廣東通志·丁以忠傳》
〔文按〕:《廣東通志》載:丁以忠江西南昌人,進士。嘉靖三十二年任按察使。
5.在沙勿略去世後之翌日,突然之間,從中國放出一綫光明的希望,有幾處在廣州很有勢力的商家,深悔不該阻止與外人通商,同時官廳方面,亦急極籌備款項,以淸剿廣東及廣西之海賊。並對朝廷突然截斷各關稅一事,極表不滿。此時索薩Lionel de Souza乘機以機警之手段,出而調停。以沙勿略由日本返回時所議定的草案爲根據,成立正式和平。
裴化行:《天主敎十六世紀在華傳敎誌》
〔文按〕:索薩行賄入市澳門之謀,《傳敎誌》謂爲葡天主敎徒沙勿略所議定。或疑爲天主敎徒誇大之言。攷張禮千《麻六甲史》載:葡萄牙人侵佔麻六甲後,對馬來亞人民殘暴虐殺,馬來亞人民不斷反抗,前仆後繼。一五四七年蘇門答腊北部之亞齊人進攻馬六甲’葡人以駐軍力薄,不敢出戰,時沙勿略適至馬六甲,即勸說葡商迅速組織一艦隊歸第卡統率出擊亞齊人,遂與亞齊人戰於吉打沿岸。亞齊人大敗,死四千人。葡軍大勝之消息抵甲,適爲星期日晨,其時沙勿略正在聖保羅山麓之大敎堂內擧行祈禱。聞之,狂喜,幾至不能發言。隨後匍匐於禱壇之前,謹謝上帝佑葡人之勝利,終將敵艦摧毀云。蓋殖民主義者在開始侵略之先,即以傳敎士爲先鋒及間諜,直至近世亦莫不如是。而一般所謂虔誠之敎徒亦莫不以殘害異敎徒爲本分內之事。觀於沙勿略在馬六甲之惡行,則其策動索薩行賄,實一貫之作風,殊不足怪也。
6.船長蘇扎Leoned de Souza致書於葡王約翰第三,說他在一五五二年(嘉靖三十一年)曾乘商船往中國,在業務上沒有多大進展,因爲葡人被儕於佛郎機之列,禁止利用中國港口。他命令中國海上的葡人,不要登陸,並且不要任何對抗中國人的事情。然後進行和平談判,葡人答應繳納各種關稅,所有葡人都同意這種協定。由於最初的葡人不准居留中國,早時成立這種協定是不可能的。爲要達成這種協定,訂定葡萄牙人不是滿刺加人常慣稱我們那樣的“佛郎機”。因爲我過去沒有特許狀,所以和他訂立的這種協定沒有見之文字,也沒有寫成政府公文。但是依照向例,要承担繳納百份之二十的關稅。象從暹羅國來的得到中國皇帝特許的經常海上往來的暹羅人一樣。蘇扎在這書信中特別提到有一個叫做亞爾美達Simao de Almeida,其人對他的幫助旅途往返、送禮和其他用途用了一大筆錢云。
Braga書P.86
公元一五五四年—明世宗嘉靖三十三年甲寅
1.歲甲寅佛郎機夷船來泊廣東海上,比有周鸞,號客綱。乃與番夷冒他國名,誑報海道,照例抽分。副使汪柏故許通市,而每以小舟誘引番夷,同裝番貨市於廣東城下,亦嘗入城貿易。
鄭舜功:《日本一鑑》
〔文按〕:《廣東通志》:汪柏,江西浮梁人,進士出身。嘉靖卅二年任按察司副使巡海副使。嘉靖卅六年任按察司按察使。已另詳序論七附註一
2.當時葡人與廣東地方長官並訂有密約。主其事者爲葡萄牙遠征日本艦隊提督沙薩氏Lionl de Souza。據彼一五五四年致友人函云:“從來中國人視葡人與歐洲人無別,一律稱之爲佛郎機人。今始被認爲葡人而注意及之”。又云:“一五五四年訂立和約後,中國人乃停止稱葡人爲番鬼,而名之爲蕃人云”。(見徐薩斯《史的澳門》M.degesus,Historic Macao及爾比綏里所著文)。
周景濂:《中葡外交史》
3.某人記載當時的情形說:“自從一五五四年起,去中國的航程是極其平安而毫無危險的。並且從這時起,葡國的商船不再丟失,不似以前當非常騷亂的時期所有的情形。追溯外船失踪的原因,是因爲當着中葡兩國失和時,葡國的船隻一見中國方面担任防護海岸的軍艦向它進攻去,便立時起錨,向大洋中逃去。在那裏旣找不到避風的處所,止得凭風浪的支配,而被吹到海底。
裴化行:《天主敎十六世紀在華傳敎誌》
〔文按〕:據此條所記,則在嘉靖八年兩廣巡撫林富奏准復通市舶以後,至嘉靖三十二年澳門舶口開放以前,中國海道軍艦對佛郎機船隻仍施行防禦攻擊,蓋仍然執行“在佛郎機則斥之”的政策,而非漫無限制開放市舶。葡萄牙人經過屯門、甫草灣與及浙閩沿海之各次戰役,亦深知中國之實力爲不可侮,吸取多次慘敗之敎訓,深知無法與中國作戰,止有逃避之一法,僥倖萬一不沉於風浪,尤勝於必敗於中國官兵也。
4.DaCruz氏(强克斯脫)謂一五五四年以後,葡人始平穩通商。換言之,即在該年Lionel de Sousa(capitan moor)始獲通商之允准及約納稅。
藤田豐八:《葡萄牙人佔據澳門考》
5提督兩廣兵部侍郎鮑象賢,遣海道副使汪柏、指揮王沛、黑孟陽督兵追剿,先後擒何亞八於三洲洋、方武(田溪)於潮州海面,殺徐銓(碧溪)。所擒獲中有夷目比過囉等。
《明嘉靖實錄》
6.東莞劇賊何亞八等糾聚番徒,沿海劫掠,都指揮蔡禎及知縣何炌以計撫其黨。何賊衆少懈,遣指揮王沛督兵捕之。
《明嘉靖實錄》三三年八月
7.自從和平成立後,一般葡商,竟能越過一片島嶼參差,形狀萬千的海面,沿着珠江上行,來到景色宜人,安樂和祥的中國境內,而和這地方相接近。在以前一般葡國人都被稱爲番鬼,現在改稱爲番人。
裴化行:《天主敎十六世紀在華傳敎誌》
〔文按〕:本條原未列年月,系之於本年之下,可與本年第一條互相參証。又稽之中國載籍,向無番鬼之稱而止稱蕃人或番人。番鬼之名,想必因葡萄牙人初來之無惡不作,故不以人視之,而以鬼視之也。
公元一五五五年—明世宗嘉靖三十四年乙卯
1.歲乙卯,佛郎機國夷人誘引倭夷來市廣東海上。周鸞等使倭扮作佛郎機,同市廣東賣麻街遲久乃去。自是,佛郎機夷頻年誘倭來市廣東矣。姦民犯罪深重者,移家受
於島夷,深根固蒂乎其間,藉以買賣之名,用其賊寇之技,汎去汎來,東南多事。
鄭舜功:《日本一鑑》
〔文按〕:賣麻街在今廣州市一德路北。一德路爲嘉靖四十三年兩廣提督吳桂芳所築廣州新城城基。當年廣州老城城牆在今大德路。佛郎機引倭同市於賣麻街尙在城外,亦即上年第一條所言市於廣東城下也。
2.八月三日,巴來刀曾在上川島東北向相離四海浬之浪白滘島上,遇見葡國水兵及商人等共約四百人。他隨即在島上爲自己及同伴建造草屋數間,並爲本國同胞成立傳敎處一所,特別處理他們的婚姻問題。
裴化行:《天主敎十六世紀在華傳敎誌》
〔文按〕:觀此條可知前年澳門之開放僅爲番舶泊船之口岸而非居留地,故葡萄牙人仍未放棄浪白滘也。
公元一五五六年—明世宗嘉靖三五年丙辰
1.海道副使汪柏乃立客綱客紀,以廣人及徽泉等商爲之。
黃佐:《廣東通志》
〔文按〕:客綱之制宋代已有之,汪柏蓋仿舊制而立之。攷《宋會要》太宗雍熙四年條云:“遣內侍八人,齎敕書金帛,分四綱,各往海南諸番國,勾招進奉,博買香藥,犀、牙、眞珠、尤腦。每綱齎空名詔書二道,於所至國賜之”。又《宋史》卷一八五食貨志條云:“紹興六年,知泉州運南夫奏請,諸市舶綱首能招誘舶舟,抽解物貨,累價及五萬貫十萬貫者,補官有差”。綱紀猶言經紀,即牙儈買辦之類。或疑汪柏所立客綱客紀爲後此廣州十三行之起原。攷之文獻,淸初屈大均《廣東新語》始有十三行之名稱,淸代十三年行商亦多爲福建人,明季是否已有十三行之名稱,文獻無徵,尙有待於攷信。而此爲廣州十三行商之起原則無疑義。
2.直到這時,他們是駐留在下川、上川、浪白滘各小島之上,雖然在那裏諸多不便,可是他們樣樣都能忍耐,因爲他們見着與中國貿易是非常有利的。漸漸因着商業的關係,和中國交接的次數愈多,他們相信中國人對於他們的不信任心一定不像早先那樣嚴重,於是大胆地向前更進步,將他們的生活用品堆放在另一個島上,或稱爲商埠……澳門……。他們不求官廳的准許,竟敢作出此事,早先本來是允許他們每年能夠到廣州一次……一般葡萄牙人到澳門之後,並沒人前來干涉,相信是暗中許可。又因爲在這裏沒有存身之處,實在太不方便,隨在適宜之處,造成房屋數所。
詩人摩恩斯Comoens在一五五六年四月十二日由哥阿起身,於七月間住居澳門。
可以視爲澳門的眞正開闢者,的確是一個傳敎士名叫公匝勒gregorio gonzalez,他是被馬拉甲地方的代權司鐸委派到那裏去。他很坦白地向我們報告佔有取得的經過,說:“聽到和平成立的消息(在一五五三或一五五四年中國當局與俄內爾索薩訂約之後),我即被派往中國,在第一年,我和七個敎友住在內地。在第二年,仰賴上主的光照,我能用基利斯督的信條勸化幾個中國人入敎,仍是住居在內地所建的草屋聖堂。
裴化行:《天主敎十六世紀在華傳敎誌》
〔文按〕:據同時一傳敎士克盧斯說:“官家佈置的一些哨兵把守廣州,凡是沒有得到許可的,決難渡過門禁森嚴的城垣,並且爲這種許可還有規定的期限,過期之後,便須離城他去,不得逗留”。可見當時廣州還是不允許外國人居留的。因此,公匝勒所說之內地,應是指澳門。而且在廣州亦不會容許敎土建立草屋聖堂也。
公元一五五七年—明世宗嘉靖三六年丁已
1.一般見逐於福建浙江之葡商,後雖得貿易於上川島及浪白港,而市况不盛,乃開始爲秘密貿易,然終不免受廣東海上暴風雨之騷擾,海賊之襲擊,以及廣東巡哨船對秘密貿易默許金高抬其價格之痛苦,感有獲得一貿易確定地點,俾免去上所述之危險與苛求之必要。爰與中國商人協力運動地方長官,盡請求餽贈之能事,卒得遂其夙愿,於一五五七年有名阿媽Ama之一荒蕪小島,被指定爲彼等之居住地。及彼等由浪白港乘船直駛其地,知其地即爲澳門。乃將原有之假小屋拆去,改造堅固之家屋,設立禮拜堂。不久,而葡萄牙居住區之面目備具矣。見强克斯脫:《中國葡萄牙殖民史》Ljmg-stedt,A IIistor-ical Sketch of The Portuguese Settlement in ChinaP-26
周景濂:《中葡外交史》
2.在北方各次屠殺之後,浪白澳成爲葡萄牙人可以進行貿易的唯一口岸。但是在一五五七年,他們用了慣用的賄賂手段,奉准在亞媽港Ama-kau的荒島上建立蓬舍晒藏商貨。原註云:“這是品托F.MPinto的記述。但馬禮遜Morrison的《中國大觀》Viewof China却說歐洲人於一五三七年已在該地有了臨時居所,西?蘇禮Manol Fariae Souza在他的葡屬亞洲Asia Portugueza一書中述稱:貯藏所在一五五八年重新建立於澳門(襲斯德特:《葡萄牙居留地》第六頁)。
馬士:《中華帝國對外關係史》
〔文按〕:關於葡萄牙人得入居澳門之原因及年期,西方史家多採用平托一五五七年之說。平托在其所著《東洋紀行》Peregrinasao第二二一章中說:“這時葡萄牙人在浪白滘與中國人貿易,直至一五五七年都是這樣。廣州官吏因本地商人的請求,在這個時候把澳門港給我們。現在其地經營。其地在當時是一荒島,我們在那裏建築房屋,使成爲一個美麗的城市”。平托在一五五八年才回葡萄牙,死於一五八三年。平托於回葡多年之後,始憑回憶寫成《東洋紀行》一書,於事實,日期、名號錯誤百出。(參閱本書一五四八年第四條按語)故其所云之一五五七年可能爲誤記。然即使無誤,亦與中國史志之記載並無牴牾。郭棐廣東通志謂一五五三年汪柏始狥賄許葡人借地澳門晾晒,僅蓬累數十間,後始漸運磚瓦木石爲屋。平托謂在那裏建築房屋,使成美麗的城市。强克斯脫則謂原有之假小屋拆去,改造堅固之家屋。由此更足証明中國史乘記載之眞實性,蓋汪柏之受賄,初僅指定澳門爲番舶泊口,爲臨時交易之場所,故初僅
舍,蓬累數十間,三數年間——由一五五三年至一五五七年葡人得寸進尺,遂於一五五七年漸運磚瓦木石建築房屋,使成爲一美麗之城市矣。至葡人之得入泊澳門之原因,平托雖隱約其詞,謂爲“廣州官吏因本地商人的請求”,然其爲行賄之事實亦已見於言外,何况經手行賄之索薩亦自認已訂有密約也。
公元一五五八年—明世宗嘉靖三七年戊午
1.卡摩恩斯Camoens在他所編的《路濟亞德記事詩》Lusiades 1556-1558內曾有些荒誕不經的傳說,這裏那些用泥土及草所造成的臨時的房屋,漸漸改爲石質的或木質的。最先在此地居留的民衆都是藉賴自己的或奴隸的力量,種幾處田園,以維持生活。以後他們漸漸放棄這種事業,專由附近的中國人民供給食糧。這些外僑爲討取食糧供給者的歡心,便不肯再有危害治安的行爲。
裴化行:《天主敎十六世紀在華傳敎誌》
〔文按〕:卡摩恩斯,澳門中文通譯作“賈梅士”,生於公元一五一四年死於一五八○年。爲葡萄牙詩人,彼於澳門開埠之初年即至澳門居住,亦爲葡萄牙具有文化之人之最先至澳門唯一之人。賈梅士後隱居於澳門一石洞內寫作,其遺址在今白鴿巢公園內。後人在石洞內爲之立碑造銅像以紀念之,至今尙存。賈梅士在其所編《路濟亞德記事詩》中所言澳門一五五六年至一五五八年澳門房屋由泥土及草改爲磚石木質之過程,與郭棐《廣東通志》所言“僅蓬累數十間,後始運磚瓦木石爲屋”,及《澳門記略》“初僅
舍”之記述完全一致。其詩記自一五五六年起,更足証明平托一五五七年葡人始入居澳門之說之爲錯誤。至其所言葡人最初居住澳門之生活情况,則可以補充中國文獻之不足也。
2.卡摩恩斯在浪白滘遇見平托。
裴化行:《天主敎十六世紀在華傳敎誌》
〔文按〕:據此可見葡人於入居澳門之後,尙未完全放棄浪白滘。
3.葡商由於多年經驗的指示,到這時都不再妄自尊大,以爲自己的種族是怎樣優越。他們知道羨慕旁人的美點,並放棄先時的武力政策。他們不再設法遣派與中國皇帝在禮俗政敎各方面皆不相投的歐洲公使團、一心一意仗賴他們那些龐大無朋的海艦經營商業與尋求財富。
裴化行:《天主敎十六世紀在華傳敎誌》
〔文按〕:本條原非史實,亦無年月,僅槪括評論,以可作參攷,故附列於此。
公元一五五九年—明世宗嘉靖三八年己未
4海寇犯潮,始禁番船及夷人毋得入廣州城。
黃佐:《廣東通志》
〔文按〕:據此條知前此已曾准夷人入廣州城矣。
公元一五六○年—明世宗嘉靖三九年庚申
1.廣州當局重新爲外國人成立海上警察局。一五六一年春,澳門已經有五百或六百葡商。
裴化行:《天主敎十六世紀在華傳敎誌》
公元一五六三年—明世宗嘉靖四二年癸亥
1.澳門人民增至五千上下,內中有九百葡國人,及許多本地敎民。住居澳門的外商,因爲葡國婦女的缺乏,又不滿意於馬拉甲或印度而來的婦女,於是便與日本的特別是與中國的婦女結婚。他們很羨慕中國婦女的優點。
裴化行:《天主敎十六世紀在華傳敎誌》
〔文按〕:《傳敎誌》又云:“澳門不過是商船往來過路的碼頭,它的生命之權是在季風的支配之下。澳門外僑的人數增加得很慢。他們所以到這裏來,不是爲享樂,也不是爲久居,不過是爲能夠趕快發財致富,然後到別地方去尋求金錢的快樂。這地方的固定居民,是由漸次滲入圍牆內的中國人及由馬來、印度,特別非洲而來的奴隸作本位。此外還雜有日本、暹羅等國的人。在種族及膚色上,旣然千變萬殊,在風俗習慣各方面,自然要異常複雜。因此難免引起中國儒士的輕視與懷疑”。據此可知最初並非以澳門作爲殖民地,僅作爲商埠。
公元一五六四年—明世宗嘉靖四三年甲子
1.四月,潮州拓林海兵叛,犯廣州。提督侍郎吳桂芳討平之。時倭寇潮州,海兵餉不時給,遂稱亂。廣州總兵湯克寬禦之,爲所敗,焚戰艦殆盡,大肆殺掠而去。桂芳聞變,陽招而陰圖之,移檄調舟師,一自內海出,一自外洋入,表裏夾擊,斬首千餘級。郭斐:《廣東通志》
《廣州府志·前事略》
2.叛兵事,決爲攻剿之圖,亦須旬日後乃可整齊。香山澳船,猷取其舊熟,用林宏仲者數船,功成,重賞其夷目。貢事已明諭其決不許。猷候判出,各號帶即差人分發澳船,並南頭、白石船剋日齊至合攻(《上吳桂芳集兵船以攻叛兵書》)
兪大猷:《正氣堂集》
〔文按〕:據葡人佛郎哥Antonio Franco所著《道德觀》念Fmagen da virtude一書所言:當時澳門有一葡人,名培累拉利Digo Pereira派代表往廣州,以他自己個人名義,向總兵建議協助攻剿叛兵。總兵答允。培累拉利乃召集志愿葡人三百名參加,將炮放置中國船艦上,分爲兩隊,一隊由艦長得美盧Luis de Mello率領,另一隊由培累拉利率領,費用由二人負担。依照中國將領之計劃,一隊布防海口,以防叛兵逃遁,另一隊則進行攻擊。叛兵以爲係中國船艦,不知船上乃爲葡人,及至駛近開炮始覺,驚惶失措,遂被擊潰云云。據此則當時兪大猷所招用之香山澳船林宏仲,(疑即培累拉利所謂之代表)實爲葡人之志愿軍,而非葡國或澳門之正式官兵,其使用作戰計劃及作戰之指揮亦由兪大猷負責而非葡人。後代葡人每藉此歪曲事實,謂葡人爲中國擊敗叛兵,保全廣州城,中國皇帝乃以澳門賜與葡人。藤田豐八《葡萄牙人佔據澳門考》雖知明朝廷無將澳門賜與葡人之事,乃又歪曲事實,指爲兪大猷權宜之計,以澳門讓與葡人,爲葡人出兵代平叛兵之條件,以厚誣我抗倭英雄兪大猷,其用心之惡毒可以想見。
3.《上吳桂芳論商夷不得恃功恣橫書》:“用官兵以制夷商,用夷商以制叛兵,在主將之巧能使之耳。商夷用强梗法蓋屋成村,澳官姑息已非一日。三門之役,神妙之算,恩威之布,彼亦心服。今欲剪之,豈無良方。若以水兵數千攻之於水,陸兵數千攻於於陸,水陸並進,彼何能逞。此伙所用兵器惟一軟劍,水戰不足以敵我之刀,陸戰則長鎗可以制之無疑也。惟鳥銃頗精,大銃頗雄,軍令一嚴,冒死一冲,彼自破也。彼歲詔安走馬溪夾板數隻,同日而亡,猷所親見。即如人言商夷難制,則自古及今,廣東禍患無時而已,五羊居民消散已久,安有今日。今與之大做一場,以造廣人之福。
謂惟名公能操發蹤之權,惟猷可勉效鷹犬之勞。失今不爲,後來無望。惟錢糧宜多賞,商稅有數年之絕耳。愿名公熟計。
兪大猷:《正氣堂集》
〔文按〕:後世葡萄牙殖民主義者爲掩飾其占住澳門之惡行,揑造事實,謂葡萄牙人之得住於澳門,是由於代中國剿滅海盜得到的酬勞。由於葡萄牙人之無耻,所作謊言錯漏百出,略知中國歷史地理者均知其假。日本人藤田豐八著《葡萄牙佔據澳門考》一文,曲爲迴護,蓋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也。藤田並創新說,說許葡人入居澳門者爲兪大猷。藤田所構造之理由强詞奪理,不足深辯,即單就年代而論,縱令如葡人平托所言,葡萄牙人之入居澳門已爲一五五七年,早於兪大猷之募用澳門葡人作戰八年,顚倒是非,顯然可見。藤田誣蔑我在東南沿海百戰百勝與戚南塘齊名、殲滅侵略中國的倭寇之中國民族英雄兪大猷毫不足怪,蓋兪氏乃日本帝國主義者所切齒痛恨之人,藤田之厚誣兪氏,指爲賣國漢奸,別有用心,不止桀犬吠堯也。觀此條則兪氏當時之立志行事,晈如天日,可不辯而自明。
4.提督侍郎吳桂芳建議:海道副使轄東莞以西至瓊州,領番夷市舶,更設海防僉事,巡東莞以東至惠潮,專禦倭寇。
《明紀》卷三十六
公元一五六五年—明世宗嘉靖四四年乙丑
1.葡人雖曾協助中國剿滅附近各地海賊,亦未曾得到任何結果。畢竟在一五六五年十一月十一日衆僑商被負責管理外交事務之官廳解散
裴化行:《天主敎十六世紀在華傳敎誌》
〔文按〕:本條顯系指上年培累拉利之志愿軍而言。由此足証後代葡人謂協助中國剿平海賊,中國政府以澳門賜與葡人之說全出虛構。
2.四十四年,僞稱滿剌加入貢,已改稱葡都麗家,守臣以聞。下部議,言:必佛郎機假託。乃却之。
《明史·佛郎機傳》
3.四月癸未,有夷目啞喏唎歸氏者浮海求貢,初稱滿刺加,已復辭稱蒲都麗家。兩廣鎭巡官以聞。禮部議:“南番無所謂蒲都麗家者,或佛郎機詭託也。請下鎭巡官詳審,若或詭托,即爲謝絕。或有漢人通誘者,以法治之”。奏可。
《明實錄》
4.天主敎貝勒茲司鋒至廣州,謁見布政司,請求入內地傳敎,被拒絕。這時在澳門一般知理的人對於這次被拒絕,都歸咎於第一批葡人所爲的各種劣跡。
裴化行:《天主敎十六世紀在華傳敎誌》
5.耶蘇會士來斯Peres及代匝拉Jexecra在一五六五年得到中國官廳的允許,能在聖安多尼修院左近,建造簡陋的會所一處,及聖母小堂一座。這許是爲補償他們向廣州當局請愿的失敗。(十二月廿一日)至於在中國內地,仍舊很固執地拒絕福音的傳佈。
裴化行:《天主敎十六世紀在華傳敎誌》
公元一五六六年—明世宗嘉靖四五年丙寅
1.龐尙鵬《上區畫濠鏡、保安海隅疏》。
維廣東一省,西北聯絡五嶺,東南有大海在焉。蠻夷雜居,禁網疎闊,海倭山寇,出沒擾攘。見
有經略,臣不敢煩凟外,謹摘其禍切門庭者,著爲論列,惟陛下試垂聽焉。廣州南有香山縣,地當瀕海,由雍陌至濠鏡澳,計一日之程,有山對峙如台,曰南北台,即澳門也。外環大海,乃蕃夷市舶交易之所。往年夷人入貢,附至貨物,照例抽盤,其餘蕃商私齎貨物至者,守澳官驗實,申海道,聞於按撫衙門,始放入澳。候委官封籍,抽其十份之二,乃聽貿易。其通事多漳、泉、寧、紹及東莞、新會人爲之,椎髻環耳,效蕃衣服聲音。每年夏秋間,夷舶乘風而至,祇二三艘而止,近增至二十餘艘,或又倍焉。往年俱泊浪白等澳,限隔海洋,水土甚惡,難於久駐,守澳官權令搭蓬棲息,殆舶出洋,即撤去之。近數年來始入濠鏡澳築室居住,不踰年,多至數百區,今殆千區以上。日與華人相接,歲規厚利,所獲不貲,故擧國而來,負老携幼,更相接踵,今夷衆殆萬人矣。詭形異服,劍芒火炮,瀰滿山海,喜則人而怒則獸,其素性然也。姦人且導之,凌轢居民,蔑視澳官。若一旦豺狼改慮,擁衆入據香山,分佈部落,控制要害,鼓噪直趨會城,俄頃而至,其禍誠有不忍言者,可不逆爲之慮哉。議者或欲縱火焚其居室,散其徒黨,然往年嘗試之矣,事未及濟,幾陷不測。自是夷人常露刄相隨,伺我動靜,疑忌之隙,已開其端。議者又欲將濠鏡以上、雍陌村以下山逕險要處設一關城,添設府佐臣一員駐箚其間,委以重權,時加譏察,使華人不得擅出,夷人不得擅入,惟抽盤之後,驗執官票者,聽其交易而取平焉。是亦一道也。然關城之設,勢孤而援寡,或變起不測,適足以爲
驁之資。臣愚,欲將巡視海道副使移駐香山,彈壓近地,明諭以朝廷德威,使之撤屋而隨舶往來,其灣泊各有定所,悉遵往年舊例。如或徘徊觀望,即呈督撫軍門陳兵境上,慰諭而譬曉之,必欲早爲之慮而後已。若以啟衅爲憂,則禍蘖之萌,亦當早見而預待之。故蕃舶抽盤,雖一時近利,而
據內地,實將來隱憂。黨類旣繁,根株難拔。或謂彼利中國通關市,豈忍爲變,孰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明者覩未萌,况已著乎。惟督撫軍門加意調停,毋逆其嚮慕中國之心,而亦有以陰折驕悍之氣。自後使蕃舶入境,仍泊往年舊澳,照常交易,無失其關市歲利。復嚴布通蕃之令,凡姦人之私買蕃貨,叛民之投入蕃船,及略賣人口,擅賣兵器者,悉按正其罪。俾人習知有法之可畏,而不敢爲射利之圖。區劃旣定,威信潛孚,則諸夷自將馴服,而默奪其邪心,潛消禍本矣。
張汝霖印光任:《澳門記略》
〔文按〕:此疏原本見龐尙鵬所著《百可亭摘稿》,原稿較長,惟多係首尾奏疏例語,故從《澳門記略》節本錄出。又此奏疏據《百可亭摘稿》原注爲龐氏在淅江巡撫任上時所奏上。據郭棐所作《龐氏行狀》,龐氏以嘉靖四十三年冬起復赴京,補江西道監察御史,差巡淅江。四十四年五月左右到任,四十五年五月調職,則此奏疏當爲此時期中所上也。
公元一五六七年—明穆宗隆慶元年丁卯
1.周行任香山知縣,時夷商麗處澳門。蕃舶至,盤驗有例金,峻拒不納,惟禁水陸私販及誘賣子女等弊而已。
《香山縣志》
〔文按〕:據此知葡萄牙人入泊入居澳門之後,(至此已十五年)其來華商舶之泊澳門者仍遵由地方官盤驗,且有例定之賄賂金。而葡人且一貫有掠買奴隸之惡行也。
公元一五六八年—明穆宗隆慶二年戊辰
1.這時有一種陰險的計謀,衝入幾個人的腦海,並且它和當時的傳敎觀念極相合。他們的思想是:用和平的方法傳敎,旣然不行,用武力干涉或外交壓迫,自然就可以有了保障。傳敎士的善意旣然被官家用有組織的方法拒絕,若是用武力干涉,不是很適於克服官吏及皇帝的抵抗力麼?利培拉Ribera的意見是這樣:若是不用戰爭,不借兵力,是沒有使他們歸化的希望的。中國人極易勸化,但是他們是在嚴格的管治之下,而不敢嘗試。從前堅決贊成組織公使團的嬾耶斯Melchior Nunez的意見亦是大致相同:“歐洲各王侯,與其自相爭鬥,自相殘殺,何若設法擴大基利斯督的國,而迫令中國皇帝允許敎士在國內傳敎。中國民衆極易勸化,因爲我們的風俗、文化是他們所喜悅的”。
裴化行:《天主敎十六世紀在華傳敎誌》
〔文按〕:利培拉及嬾耶斯均爲羅馬敎皇所派來澳門傳敎之耶蘇敎士。又《傳敎誌》記:“同時佔領菲列賓之西班牙人於一五六七年七月二十三日向西班牙非理伯第二建議添造六隻軍艦藉以探聽中國海岸及其沿海各島嶼的消息。一五六九年六月八日,一般西班牙的野心家相信爲佔領中國決不致感受任何困難云云”。葡萄牙與西班牙兩國殖民主義者此一陰險的計謀,其後雖無力付之實行,而按之當時明朝之國力與中國人民敵愾同仇之氣亦足以粉碎殖民主義者之侵略而有餘。讀此而後知前此五年龐尙鵬區劃濠鏡,保障海隅疏所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喜則人而怒則獸。一旦豺狼改慮,其禍誠有不忍言者”爲有先見之明也。而明史佛郎機傳謂終明之世,此番未嘗爲變,明臣忌之太甚者之爲無識也。
公元一五六九年—明穆宗隆慶三年己已
1.番舶泊厓門祠廟,數爲穢凟。奸民多掠良家子女賣之。湯惟蛟兄弟其首也。至是新會知縣林會喜請之上官,悉逐番舶,收帷蛟兄弟置之法,民患始絕。
《新會縣志》
〔文按〕:此條雖未指明番舶爲佛郎機番舶,但當時在廣東沿海番舶除在澳門公開貿易外,仍在沿海各地一貫進行與奸民勾結買賣人口以作奴隸之惡行也。而後此澳門之成爲“猪仔館”之非一朝一夕也。
2.陳吾德《條陳東粤疏》:四曰、禁闌出。
照劇寇頻年爲禍固烈,而夷衆雜居,尤切隱憂。蓋佛郎機、滿剌加諸夷,性之獷悍,器之精利,尤在倭奴之上。去歲曾賊悉衆攻之,夷人曾不滿千,而賊皆扶傷遠行,不敢與鬥,其强可知矣。先朝絕不與通,慮至遠也。向因當事者利其數世之資,貽我無窮之患,乃開濠鏡諸澳以處之。至乃結廬城守,據險負隅,挾其重貲,招誘吾民,求無不得,欲無不遂,百工技藝趨者如市,私通奸人,歲略賣男婦何啻千百,海濱居民,痛入骨髓。此其傷天地之和,召水旱之災,有不忍言者。民夷雜居,將來禍變恐出叵測。立法禁制,是不可不嚴其防也。夫弗利其有,絕而弗通,此上策也。若謂沿襲旣久,驟恐生變,餉額所需,歲賴其入。則臣愚以爲先固內治,欲固內治,先嚴私通之禁,欲杜私通,先嚴官軍之令。蓋各處把海澳俱有官軍,若非夤緣交通,彼固不能飛度也。往歲總兵兪大猷調諸夷剿平叛卒,許免抽分一年。至期,夷衆負功不服抽稅。此其負信在我,毋怪其然也。然副使莫抑因而舍之,下令嚴戢,官兵把截,船不得通,路不得達,夷遂困服,自願抽稅,反倍於昔。此先於治內以收利權,可謂得其機括矣。即如海寇,若非奸人接濟,彼能久於海上哉。如蒙皇上軫念海邦歲受荼毒、將來禍變所當消除,乞勑下該部移文彼處當事臣工,嚴令沿海有司着實擧行什伍之法,稽查有無私通接濟之奸。夷人只於澳上交盤,不許引類徑到省內。各處把海把澳官兵嚴戢百工商賈,遇有闌出,多方設法偵捕。緝獲略賣男婦一口者,官縣重賞。則內治嚴而夷情自服,奸究絕而國課亦完。海濱之民,庶有安居之望矣。伏乞聖裁
陳吾德:《謝山樓存稿》
〔文按〕:陳吾德,新會人,《明史》本傳云:隆慶三年擢工部給事中,兩廣多盜,將吏率虛文罔上。吾德條陳便宜八事,皆允行。此條蓋八事中之第四條也。
公元一五七一年—明穆宗隆慶五年辛未
1.澳門第一任主敎卡內羅Mclchior Carneiro於一五六八年五月抵達澳門。他來澳之後,就在大廟頂上,用木板建成一座敎堂,作爲他的主敎大堂。卡內羅待別人雖然這樣寬厚,待他自己却是極其儉樸。起初他是住在一處簡陋的耶蘇會士的寓所內。他的主敎大堂是一間用木板築成的小屋。他用的是一個鉛質的聖像。一五七一年左近,耶蘇會視察員,查出主敎的行政機關,不應雜於司鋒的住室中,於是他重新造成木質的房屋一所,作爲主敎署。
裴化行:《天主敎十六世紀在華傳敎誌》
〔文按〕:主敎署或稱主敎大會堂,俗稱大廟。一八五○年改建。現建築物爲一九三七年重新改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