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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桓公本事和張曉風的《自烹》
——《自烹》絮語之一
澳門大學中文學會戲劇組參加匯演的劇目《自烹》,源於台灣女作家張曉風的十場話劇《自烹》。要談澳大戲劇組這齣《自烹》,就有必要先談談張曉風那齣《自烹》。
張曉風的《自烹》講的是齊桓公的故事,史書上記載的大致是這樣:春秋時期大國爭霸,先後出現了五個霸主,齊桓公是第一個建立霸業的霸主。魯莊公九年(公元前六八五年、齊桓公元年)“齊敗魯師於乾時(地名)”,又迫魯國殺子糾、交出管仲,鮑叔向齊桓公推薦管仲,齊桓公任管仲爲卿。在軍事上管仲分“國”爲十五士鄕與六工商鄕、寓軍令於內政;經濟上管仲興魚鹽之利,“相地而差徵”(依土地好壞分別徵稅),使齊國逐漸富強起來;對外則採取“尊王攘夷”的策略,打着尊周天子的旗號,依仗軍事、經濟的強勢兼併小國,控制大國,爭做盟主。魯僖公四年(公元前六六三年、齊桓公三十年)齊桓公聯合魯、宋、鄭等國伐楚,觀兵昭陵,屈服了楚國,名聲大振,史稱他“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周王封他爲“伯”,從而得到了霸主地位。那一年齊桓公已經六十歲了。十一年後(公元前六四五年、魯僖公十五年)輔助他的管仲病死。齊桓公在當了十三年眞正的霸主、七十四歲那年(公元前六四三年,魯僖公十七年)也死去了。齊桓公死後國內大亂,諸子爭權,也就在這一年他的近臣易牙(雍巫,雍人,名巫)和豎刁(寺人貂)“殺群史,立公子無虧”,齊國終於因內亂、國力不振失去了霸主地位。這是一段奴隸社會向封建社會急驟轉化,爭奪殺戮的歷史。
張曉風用十場戲槪括了從“齊迫魯殺子糾”、“鮑叔薦管仲”到齊桓公死,易牙、豎刁“立公子無虧”這四十三年的歷史(公元前六八五至六四三年)極爲簡練、準確。她尊重歷史,完全按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的本來面貌來寫戲。更可貴的是她力圖擺脫歷代史評的束縛,用現代人的眼光去看歷史,去探索歷史的實質和規律,用張曉風的話說就是:“一直到今天,翻閱春秋經和左傳,我們不仍能聞到那熟悉的血腥味嗎?我們對他們的了解,並不是來自那稱爲‘相斫書'的左傳,相反地來自現代,來自我們最深處的自己。”張曉風“了解”到的是甚麼呢?那就是在戲中反覆揭示的“毀滅”。戲中,齊桓公說:“我就是要毀滅,有本事就毀滅我,沒本事就等着我來毀滅”;豎刁自宮,易牙“自烹”也是一種毀滅——自我毀滅,目的是替齊桓公去毀滅、毀滅齊桓公取代他再去毀滅;“天道的毀滅是爲了重建”,而統治者的毀滅就是毀滅;他們“甚麼都想毀滅,可就是毀滅不了自己毀滅的願望”;賢如鮑叔,智如管仲,明悟如蔡姬都改變不了統治者和他們的幫兇這種毀滅。毀滅就是這一段由奴隸制向封建社會急驟轉化、爭奪殺戮的歷史的本質,而且在以後“所有故事都是一個歷史的再版,所有的情節總是重了又重”。
張曉風對歷史本質和歷史規律的這種認識雖然不算全面,但是很深刻、準確的,戲,終究不是史論史評,我們沒有權利對劇作家在這方面求全責備,戲,深刻、感人已經很可貴了。
補叙一點:戲中齊桓公、鮑叔、管仲、豎刁、易牙都是歷史上有記載的人物,唯蔡姬這個人物是虚構的,但合情合理,在歷史上也可以找到她的影子——公元前六八四年(齊桓公二年)楚文王攻蔡,蔡人屈服,蔡哀候以息夫人極美告知文王,其後楚滅息……那個時代將擄來的女人送來送去是有的,《自烹》這戲裡優先便提到過類似情况。張曉風是不是將息夫人“借”過來虛構出蔡姬這個人物?我看十分可能,我補叙這一點是想說明張曉風創作態度是很嚴肅的,她認眞下過功夫,硏究過那段歷史。
該談到澳大的《自烹》了,篇幅有限,惟有下回(《自烹》絮語之二)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