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戲隨記兩則
一句台詞引起的聯想
第二屆校際戲劇比賽,我看了兩場,有點感想,很零散,而且是與演出劇目關係不大的,只能算是閑話。
在舞台上,有時把生活中大家都熟悉的一句“現成話”信手拈來,又用得是地方,是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的。北區中葡小學的小話劇就有這種情况:兩個小朋友準備參加模型車比賽,改裝自己的車需要買零件,二人約好在公園商量怎樣可以湊夠二百元錢。其中一個遲到了,有點兒不好意思,另一個責備他,只用了一句話:“你知道我在等你嗎?”便引得滿場小觀衆哄堂大笑。
這笑聲是一種認可、一種接受。我卻莫名其妙。我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句“現成話”,但不知道它的出處和有些什麼別的涵意。散場後,我問幾位小學生,才知道這是一句歌詞;“什麼歌?”“愛情歌呀!”其中一個很小的說,他還多少帶點揶揄的口氣找補了一句:“阿Sir,睇來你好少聽歌啊!”周圍的小朋友都笑了。眞被他說中了,我確實很少聽歌。可怎麼也想不到經常聽歌的,對流行曲這麼熟悉的竟有這麼多的中小學生!再想想,也不奇怪,這是衆人司空見慣而又無可奈何的一種現象:適合中小學唱的歌太少了,適合他們看的電影、電視節目太少了。中學生業餘時間要娛樂,就不得不同爸爸、媽媽、阿爺、阿嬤坐在一起看武打片、愛情片以及只有成年人才能理解的戲劇節目;就不得不跟着哥哥姐姐一起哼唱一些反映靑年愛情生活的流行歌曲。這種現象從消極方面說,促使孩子們不應有的早熟,也許不是百分之百的普遍現象,但從積極方面說,在孩子們最需要美育薰陶以求身心全面健康發展的年齡段上,這個社會卻不能提供給他們足夠的、有質量的精神食糧!在形形色色的大人看的節目中,僅僅能作到對某些東西最低程度的無力告誡:“兒童不宜”。
我由此想到,舉辦校際戲劇比賽,推廣校園戲劇活動眞的是一件有意義的事;那些參加演出的小演員們和熱心於這種不在敎學業務內的“份外事”的老師們,都是很可敬的,尤其那些“屢賽屢敗”又堅持不懈的。
直接反映學生生活的作品最受歡迎
比賽兩場,參賽的十四個劇目中有六個是直接反映中小學生生活的劇目,其中三個得了獎,說明小觀衆們喜歡這種戲。因爲這些戲寫了他們所想的、說了他們想說的事。前面提到的北區中葡小學的《抉擇》就是其中之一。兩個小朋友商量怎樣才能湊夠買零件的錢,恰巧在公園的長椅上拾到一個銀包,是把銀包裡的錢拿去買零件呢?還是設法還給失主?結果是大家都能猜得到的,但戲裡的“抉擇”過程卻寫得演得眞實,尤其語言生動活潑。這戲雖然沒得獎,我認爲也是一齣好戲。
高美士中學的《綿綿此恨》、聖心英文部的《誤會》和聖若瑟的《這段愛》應該屬於同一類型的,三齣戲都或曲或直地反映出中學生的心聲:希望大人們不要用簡單粗暴的態度去對待他們,他們渴求理解,渴望信任。三齣戲中《綿綿此恨》比較突出,劇本基礎好。導演處理得很有特色。一是刪減了劇本,事件更集中、矛盾更突出;二是開頭開得好,把戲開始在觀衆席中的通道上:老竇拽兒子去學校,兒子委屈地申辯沒偸過東西,老竇大怒,狠狠地打了兒子一記耳光,街上行人(散在觀衆席中的群衆演員)責備聲四起:“咁敎仔都有
!”“好容易打聾隻耳呀!”……一開戲就把觀衆帶進了規定的戲劇情境之中。這種手法雖有人用過,但像這齣戲用得這樣簡捷明快、準確貼切卻是不多見的。這齣戲也有一點不好,結尾讓那個學生死去,留下個“綿綿此恨”太慘,觀衆看了不舒服,尤其是小觀衆們。
漁民子弟學校的《人定勝天》也是好戲。整齣戲很能體現中小學生關心社會,和對事物旣敏感又富於幻想的特點。其中一段戲寫得很風趣:作爲獎勵,媽媽對女兒說,考試考到前十名以內可以去蘇州、杭州旅遊,而且可以“賣肉搭骨頭”順路去上海,考不到十名以內只可以去香洲,三十名以外就可以去靑州——那就不用去了,推開窗戶看鴨涌河公園吧!
另一段戲:華東水災,蘇州、杭州去不成,把錢捐去賑災。可怎樣能消退洪水呢?那個小女孩夢見了古代治水的大禹,可現實生活中到哪裡去找大禹呢?還得靠災區人民、靠全世界的中國人,中國人就是大禹!把一條大道理用浪漫的夢境來表現,毫不生硬,毫不牽強,這齣戲的作者和表演者極富有想像力!
我囉囉嗦嗦地談論了這幾個小戲也想說明這樣一個道理:好戲,不一定都得有曲折離奇的情節,不必驚天地、泣鬼神,普通小事,只要挖得深,把握得準,寫出人物性格,一樣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