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輯:散文



談寮國新年

陶里

  (謹此寄贈從寮國遷居南北美洲、澳洲、法國、日本、泰國和香港的朋友們)
  寮國的新年在陽曆四月。十三日是除夕,十四、十五、十六,三日是新年,寮語叫做“汶比邁”(Boon pi-may),“汶”原意爲福,又作節日解,“比”是年,“邁”是新。
  除夕下午,寮國人民,特別是婦女都集中到佛寺參加浴佛禮。在寮國,佛寺林立,每一個村子都有好幾座佛寺;首都永珍轄四縣,就有佛寺九十餘座。寮國人民都是虔誠的佛敎徒,廣設廟宇,一則方便進香拜佛;一則佛寺又是學校,方便兒童就學。
  參加浴佛節的善男信女都帶着鮮花或香水,芬芳四溢。因此,儀式雖然莊嚴肅穆,但卻充滿歡愉。當僧人頌過經,道過除舊佈新等吉祥話語之後,浴佛之舉就開始了。
  首先,大家將香水和鮮花傾投進池中,然後將寺中的大小佛像搬出來沐浴,洗刷一新之後擺回原處就告完成。在浴佛過程中,大家以水相潑,嬉戲取悅,舉寺騰歡。浴佛過後,大家又以器皿盛載浴佛水回家,路上載歌載舞,以水潑人,但大都帶水回家灑潑家人,求取福祥。新年就這樣熱鬧地展開了。
  新年期中,中上人家都在家裡舉行迎歲宗敎儀式。儀式之前,備齊禮品、香案,置於中堂,然後請鄕中長者主持儀式。族人或鄕人之貧困不能單獨舉行儀式者,可具少許禮品來參加。該項禮品於儀式之後送進佛寺。
  迎歲儀式始由長老頌經及致祝歲辭,之後,又以白線分別綁紮戶主及其家人之左右腕進行祝福,接着是參與儀式者以置於中堂受過經之白線互相綁紮手腕祝福。最後,長老以受過經之香水(儀式之前已備,放於中堂)澆淋戶主及參加儀式者。其方法是:以杓子盛水,從受禮者項後淋下去,邊淋邊說祝頌的話,用意是冲去一切躲於陰暗的“衰運”。至此,這一家的潑水禮便開始了,大都是由長者替小輩淋少許的水,祝其新年得好運。這是在儀式場內的。
  但在場外,那是年輕小伙子們的狂歡天下了!他們絕少參加宗敎儀式,老早就成群結隊潑水去了。男的固然儘情歡樂,女的也是不讓鬚眉的。他(她)們提着水桶過街過巷,過鄕過村的男的追逐女的,女的追逐男的來潑水;有的則以小型貨車或吉普車載水到處去潑人,嘻哈之聲,隨處可聞;有時歌聲驟起,靑年人歡舞而過也。
  未到過寮國或初臨寮境的人,對於新年潑水一舉,或感不可思議。但入鄕隨俗,身歷其境,體驗過潑水節箇中歡樂之後,每逢寮國新年,就要與寮國人民共度佳節,大潑其水,大快其樂了。這不難了解,原因是寮國四月的氣溫高達攝氏卅七至卅九度之間,在這烈日當空,暑氣迫人之時,渾身水濕淋漓,招遙過市玩樂,不是別有風味嗎?再者,潑水時,習俗以男女追逐取悅,絕少同性相潑者。因此,其中充滿了浪漫蒂克。寮國少女,大都圓潤健美,純眞敦厚,而蛾眉村女,腮紅頸白,大有其人;試想在如此歡樂的節日裡,她們以一身濕淋淋的樣兒追着你來潑水,你不把自己當作幸運兒才怪哩!
  節日的晚上,不少人家舉行晚會,跳寮國土風舞——南旺。在城市,近年則以派對之形式舉行,熱鬧一番。
  新年期中,在寮國北部除了潑水之外,還有更瘋狂的行動,那就是以彩粉或黑墨來塗抹自己取樂的對象,更有甚者則爲追逐撕裂上衣。塗花臉隨處可見,但撕衣一舉,大都在黃昏時分的湄公河之濱。當時男女下河沐浴,就在沙灘上追逐潑水、塗花臉、撕衣。筆者一友人於潑水節遊寮北,在黃昏時候到湄公河欣賞晚景,就被姑娘們旣塗花臉,又把上衣撕得支離破碎的。
  印支連年烽火,但寮國城市幾未受破壞,我僑胞居留該國,生活淸閒優裕。筆者一個僑居高棉之友人,經過龍諾政變後之恐佈生活而遷居寮國,竟說寮國是世外桃源。一位在去年從寮國遷居法國的靑年與筆者通信說,他在法國過的不是人的生活,回想起來,寮國是天堂。從寮國跑來香港找生活的人,談起住的問題,總是心酸淚落,因爲在寮國,無論怎樣窮,他們起碼都有一間四碼乘八碼的屋子來;其門大開,而門前屋後,總有讓孩子們玩耍的曠地。香港寸土尺金,一般家庭,怎能有如此的環境?
  談潑水節,憶寮國。但是,往事只能回味罷了!遠離了寮國的朋友們,拿得起,放得下,別憂傷,如今大家都應從頭做起!
  最後,讓我說一聲:沙拜利比邁!(祝大家新年好!)
  
  〔《當代文藝》第一三八期(一九七七年五月):七十五至七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