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蜜蜂華報》內容分析
《蜜蜂華報》一共出版了67期。期間除了刊登少量的商貿信息和社會新聞之外,大部分爲政治性內容,包括政府公文、政情信息、會議通告、記錄、政府與市民的信函往來等等。
第一節 《蜜蜂華報》——資產階級的政治報紙
《蜜蜂華報》是一份具有資產階級民主色彩的政治報紙。其政治性主要表現在,首先,它的創辦人是澳門民主運動的領袖,資產階級革命者。
《蜜蜂華報》的主要創辦人巴波沙爲土生葡人,革命前是軍隊中的一名中校。1822年9月18日,他率衆推翻了統治澳門20年的舊政府,並在同一天以多數票當選爲市政議員,成爲臨時政府(立憲派政府)的首領。這之後,巴波沙從兩條戰線上展開與保守派的鬥爭:一方面,他以議事會爲陣地,通過頒佈各種政令、法規打擊復舊勢力;同時將《蜜蜂華報》作爲輿論工具,通過社論、會議記錄、讀者來信等形式揭露政敵。
但是,巴波沙舉步維艱,因爲他時刻面臨着保守派的挑戰與威脅。
保守派首領、原市政官員亞利鴉架雖然被黜免,卻不甘於失敗。爲了“重整河山”,他多次策劃反立憲黨人活動。1822年9月13日,在亞利鴉架的慫恿下,一部分舊黨成員企業佔領大三巴炮台,實行軍事政變。此舉被巴波沙識破並予挫敗後,亞利鴉架又於11月15日勾結總督毆布基發動政變,以期建立軍事獨裁。經過策動,警備部隊大部分叛變。在動亂中,巴波沙受傷並被捕。由於缺乏得力領導人,政變部隊很快被擊敗。第二天,在全市大會上,巴波沙宣佈罷免流産政變的主要執行者毆布基軍事總督之職,囚禁其他參與政變的官員與士兵,並給予幕後策劃者亞利鴉架以驅逐出澳的懲處。
1823年6月,葡印總督派兵鎭壓澳門革命,保守派利用這一機會再行反撲。他们引導鎭壓部隊秘密登陸,逮捕了熟睡中的巴波沙,將他押送果阿。在鎭壓部隊的扶持下,保守派恢復了原有的統治,對立憲黨人竭盡排斥打擊,迫使一大批新黨成員逃往他鄕。
和巴波沙一起創辦《蜜蜂華報》的阿美達醫生和阿馬蘭特神父,同爲澳門民主運動的倡道者與支持者,立憲派的主要代表人物。革命失敗後,阿馬蘭特逃往加爾各達,阿美達醫生逃往新加坡。至今,新加坡仍有阿美達街(D’Almeida street)。①
除了創辦人爲革命者之外,《蜜蜂華報》的政治性還突出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蜜蜂華報》有着明確的政治目標
作爲一份革命中誕生的報紙,《蜜蜂華報》在其不同階段的宣傳中,始終有着明確的政治目標。
如同它在創刊號社論中宣稱的那様,創刊伊始,“……本報編輯的職責,就是眞實全面地將上個月19日澳門居民聚集在自由亭周圍,推翻了忍受多年的專制统治這一事件發生的原因告訴讀者。儘管此項任務非我们力量所能及,但我们並不會因此而放棄。……”
爲此,報紙不遺餘力地抨擊保守勢力賴以寄生的專制政體,爲民主運動的勝利鼓舞與歡呼:
……這次革命結束了專制統治,明確了公民的權利與義務,並在大衆的歡呼聲中成立了臨時政府。這個政府成立的時間雖然不長,卻已表明,它是符合全體澳門居民的意願的,是愛國的,它所做的一切是符合國家利益的。……②報紙同時指出:
公眾對(原)政府缺乏信任,而政府卻一無所知,並且極力美化自己。這就是人民為甚麼採取如此不尋常的行動的原因。……我們的人民對祖國的熱愛和對美好事物的向往通過這一事件充分體現了出來。……那一天(指1822年8月19 日——筆者註),澳門人民的壯舉將永載史冊,我們將為之謳歌不已。③
1822年9月、11月,面對保守分子的兩次反撲,《蜜蜂華報》以筆代槍,向他們發起了凌厲的攻勢:
……當久被流放的正義重新回到這個國家執掌大權時,當難以忍受的對權力的濫用漸被消除時,當新政權最終擔負起讓民衆在新憲法的光照下生活的責任,使他們忘記過去,有資格進入議會發言,並對未來抱有美好的嚮往時,我們發現一些政客——或是因為他們貪得無厭的靈魂,或是因為他們統治一切的野心,——企圖詆毀國家的榮譽,破壞澳門人民英勇的愛國主義鬥爭的成果。……
報紙同時向民衆發出呐喊:
正義、團結、穩定和安寧,是國之根本。但是,這一切並不能使那些躁動不安的搗亂分子滿意。因為他們並不喜歡這座城市和它正在進行的有益的改革。澳門人啊,這是多麼的耻辱!你們心中那崇高的對自由的嚮往已離你們遠去,而専制主義卻在你們心中生根。是你們接受了祖國的召喚,在憲法的基礎上選出了政府;在憲法的保護下,你們和你們的家人寧靜地生活着。可你們卻背棄自己的諾言,再次尋求不和與專制!不要再幻想了,不要再玷污祖國這個字眼了,做一個真正的葡萄牙人,識別那些偽善的愛國者!④
1823年6月,反對澳門立憲運動的葡印總督派海陸軍總指揮包也(Joaquim Mourão Palha)和上校依德費基(João Cabral d’ Estefique)率載有200名官兵及船員的“薩拉曼特拉”(Salamandra)號巡洋艦直奔澳門,前來鎭壓當地的民主運動,幫助恢復舊政權。聞知此事後,《蜜蜂華報》立即調動一切輿論手段,緊急應戰。
報紙首先刊登表明新政府成員抗敵決心的會議記錄,同時向駐澳各國商會、宗敎團體、軍艦、商船等發出籲請,要求人們就此事表態。接着,報紙以大量篇幅刊登上述機構以及在澳各界人士支持性的表態意見,從而形成一股輿論聲勢。6月7日,市政府召開由巴波沙主持的全體市民會議,要求大家就此問題發表意見:“如果這艘軍艦的指揮官拒絕接受澳門市政府作出的反對武裝介入、不接受果阿統治的決定,澳門怎麼辦?”市民雖有主戰、主降之分,但大多數人是不贊成妥協退讓的,他們表示:“如果軍艦採取敵對行動,我們就將用鮮血來保衛這座城市。”⑤7月4日的《蜜蜂華報》以5個版的篇幅刊登了此次會議的記錄,從而將這股抗敵聲勢推向高潮。
這之後,報紙一連刊登了5封市政府致“薩拉曼特拉”號指揮官的信。信中指出:
……果阿與澳門同為葡萄牙領地(其實澳門從來都是中國領土——筆者註),根據去年頒佈的法律,二者具有平等的地位,果阿政府無權干預澳門已被國王承認的政府。……澳門的民衆已經武裝起來,寧死不願接受原來的專制統治。
報紙在7月7日的社論中還指出:
澳門人民一直是愛好和平的,一直是服從國王命令的,他們決不會向果阿的專制主義者低頭。……如果這些和平而順從的市民今天成為混亂的根源,那是因為專制主義從遙遠的果阿來到這裡支持它的黨徒。……如果軍艦的指揮官一定要履行他的使命,那麼,我們已經準備好流盡最後一滴血,來保衛這個依照神聖的憲法建立起來的制度。
《蜜蜂華報》這種立場堅定、不屈不撓的應戰宣傳,一直持續到保守派復辟、巴波沙被捕爲止。當時的一份外國報紙在評價《蜜蜂華報》時說:“《蜜蜂華報》是一份很不錯的報紙,它總是堅持自己的立場。因此它廣受歡迎也就不足爲奇了。”⑥
保守派“收復失地”以後,《蜜蜂華報》(54期以後)仍然可以說是“立場堅定”的,因爲它轉而爲保守派所控制,成爲反民主運動的輿論陣地。關於這一點,我們將在後面作詳細的介紹。
二、《蜜蜂華報》“痛蜇”政敵
創刊伊始,《蜜蜂華報》就拿起批判的武器,矛頭直指亞利鴉架和他所代表的澳葡政府。爲了增加批判力度,加深人民對舊有政權本性的認識,報紙採取了“請看事實”的做法,大量刊登原政府發佈的有關決議、文件、會議記錄(報紙的前三分之一篇幅基本上是這些舊的檔案材料),同時刊登揭露問題的讀者來信和市民提案,將政府成員的所作所爲公諸於衆。
首先,對亞利鴉架本人的揭露。
亞利鴉架是澳門保守派的領導人,曾兼任地方長官、海關關長、司庫官等要職。由於他執政多年,又善於與中國政府打交道,一度享有巨大聲望,被譽爲“城市之父”。正因爲如此,他也是當地實行變革的最大的障礙。
《蜜蜂華報》對亞利鴉架的揭露主要集中在他的品行上。
澳門民主運動爆發前,有人指控亞利鴉架在職期間曾有侵吞公款、玩忽職守的行爲。爲此,亞利鴉架在1822年6月28日召開的市政會議上,爲自己作了長篇辯護。他先是列數了任職以來自己在財政方面作出的成就,繼而提到市政府保存的一些卷宗,說在那些卷宗裡可以找到證明自己淸白無瑕的文件,同時提出了若干證人的名字。《蜜蜂華報》於1822年10月31日、11月7日和11 月14日連續刊登了這篇洋洋萬言的辯護詞,辯護詞中流露出的不滿與對立情緒很快激怒了澳門居民。一位讀者在來信中說,他對亞利鴉架“作爲市政官員的才能與品行表示懷疑”,認爲“他的那個長篇演講令人反感,讓人生厭”。⑦
1822年12月5日,報紙刊登了由83位市民聯合署名的請願書(8月17日提交議事局)。請願市民指控亞利鴉架拒不接受民衆提出的改革要求,繼續維持自己的獨裁統治;並提議舉行全民公決,重新進行議會選舉。對於市民的指控,亞利鴉架反唇相譏,指出即使是責難他的人,也無法否定他的功勞。但是,他深知澳門民衆對他的敵意與日俱增,祇好表示願意辭去一切職務。市議會立即向市民公佈了這一消息,並將此消息刊登在12月12日的《蜜蜂華報》上。
報紙對亞利鴉架的揭露並未就此止步。
1823年3月13日,《蜜蜂華報》刊登市民若瑟(José d’ Almeida Carvalho e Silva)的來信,信中說:“……我揭發一個事實,他(指亞利鴉架——筆者註)曾經僞造文件,企圖敲詐安東尼奧(António José da Costa)8000塔西斯。”
1823年6月5日,報紙刊登了兩封讀者來信——亞利鴉架的生意合伙人的信。第一封信提到,1818年,亞利鴉架和他們做過一筆鴉片生意。在交易過程中,亞利鴉架對他們謊報虧損,從而侵吞了大量的貨款。第二封信中說,他們已向澳葡當局提出指控,要求司法機關對亞利鴉架進行調查。
1823年6月19日,報紙刊登了12位中國商人致市政府的信。信中說,亞利鴉架任職期間,曾以澳門市政府的名義和他們做生意,並且欠了大量的貨款。他們以爲亞利鴉架是政府官員,不會失信,因此對他從未起過疑心。現在聽說亞利鴉架辭職並被遣返,他們要求澳門市政府承擔起亞利鴉架拖欠的債務,同時列出了亞利鴉架拖欠每個人貨款的數目。
此外,亞利鴉架在鴉片生意失敗的時候依仗權勢,拒不償還合伙人比爾(Thomes Beale)上百萬元的貨款,使這個著名的英國鴉片販子爲了躲債而被迫出逃,債權人爲了索回欠款祇得請葡、英政府出面干涉。此事被揭露出來之後,亞利鴉架更是聲名狼藉。
1823年3月,議事局決定將一度被囚於大炮台的亞利鴉架押往里斯本接受審判。上船時,亞利鴉架耍了個花招,他跳上一艘小船逃往廣州,在那裡等候重返澳門的時機。“薩拉曼特拉”號駛抵澳門後,亞利鴉架在廣州配合行動,並請求中國政府向該艦提供食物。《蜜蜂華報》對亞利鴉架的此番行徑進行了揭露。報紙在1823年7月17日的社論中說:
野心家亞利鴉架已經不是第一次通過各種不正當甚至是不體面的手段來恢復他曾經佔據了20多年的職位。……這個人在統治澳門的時間裡,總是把個人利益和財産放在首位,他的勢力滲透到澳門的各個部門,甚至滲透到軍隊和教會中。……當他看到澳門人民出於愛國熱情而拒絕接受果阿政府的命令時,他又充當了“薩拉曼特拉”號總指揮的代理人,並向中國的兩廣總督遞交了一份關於澳門人民不服從國王命令的謊話運篇的照會。這就是他玩弄的伎倆。……祇有這個曾經専制地統治過澳門的人,才會對澳門人民如此的背信棄義。⑧
其次,對以亞利鴉架爲代表的澳葡政府的揭露。
對澳葡政府的揭露,主要集中在立憲與反立憲的問題上。
1821年7月,葡萄牙國王和王室成員從里約回國,並決定遵從人民的意願,制定憲法,進行議會選舉。此事給了遠在東方的澳門人民極大的鼓舞。“這一命令不僅廢除了強加給我們的專制制度,也使葡萄牙獲得了新生。而澳門是所有海外省中對此最感高興的一個”。⑨
這一年,國內由公民選舉產生的立憲議會通過了葡萄牙歷史上的第一部憲法(1822年頒行)。憲法規定取消一切殘餘的封建特權和義務;議會獨立行使權力,國王無權停止、解散議會或干預議會行使權力。……
新憲法頒佈後,葡萄牙許多城市的舊政府成員集體辭職,由民衆選出新的政府成員,並且由新政府主持向憲法宣誓。
然而在澳門,以亞利鴉架爲代表的舊勢力卻竭力阻止當地民衆了解國內變革的消息,一再推遲議會選舉,並執意由舊政府主持向憲法宣誓。《蜜蜂華報》對此進行了全面的揭露。
1822年9月12日,報紙刊登了一份原政府的會議記錄(1822 年1月30日)。從中可以看出,得到本土實行變革的消息後,澳葡政府官員大都表示等等看:
檢察官科英布拉(Coimbra)說:“我們必領等待從果阿來的消息,以便知道我們究竟該用一種甚麼方式來執行國王命令。因為澳門與中國的特殊關係,這裡執行國王命令的具體形式應當與其他地方有所不同。”市政官佩雷拉(Pereira)說:“我們等待着從果阿來的船隻帶來更多的消息,那時,我們應該作出更多的擁護的表示。”法官西爾韋拉(Silveira)和佩雷拉提議:“將市政廳這個月的假期延長,直至果阿來的船隻到達為止。”
1822年9月26日,報紙一連刊登了三封市民的倡議書(早先提交政府而未予重視)。倡議書的作者幾乎衆口一辭:應當立即舉行由全體市民參加的政府選舉,新當選的市政官員應當莊嚴地向憲法宣誓。
同一天的報紙上還刊登了市民馬埃爾(João Nepomuceno Maher)於1822年2月提交給政府的長篇陳述書,陳述書對舊政府成員在改革問題上的遲疑態度表示了強烈的不滿。馬埃爾指出:
1821年3、4、5月份,最早由外國商人帶來了葡萄牙實行政體改革的消息,引起了大衆的關注,同時引起了與當時的政府有着密切聯繫的一些人的不安。緊接着,從海外傅來了更多的有關改革的消息,更為確切也更為可信,這就加深了人們對當時反憲法的政府的不滿。因為政府試圖說服人民,這次改革是建立在極為脆弱的基礎上的,還說如果沒有盟國的幫助,葡萄牙就不可能完成這一改革。隨後,從里約熱內盧來了一封信,上面有關於憲法已被通過、王室宣誓忠於憲法的消息。即使這樣,那些反對憲法的人仍然沒有放棄努力。他們繼續蒙騙公衆,說這些信件和消息是蠱惑人心的,不足為憑,並且間接地阻止公衆了解這方面的情况。隨着“班加拉”號帆船的到來,澳門收到了更多的有關立憲的文件和消息。但是反對憲法的人們懇求甚至哀求那些掌握信息來源的人不要將它們透露出去。……一些公民出於對祖國的忠誠和熱愛,抑制不住立憲帶給他們的興奮與喜悅之情,將這一事件公諾於衆。因為他們無法忍受一個事實——在得到那麼多令人振奮的消息之後,公衆的反應竟如此冷漠。但是,這些可敬的公民立刻被安上挑叛動亂、擾亂社會秩序的罪名,並有傳聞說他們被列入了一張黑名單中。……是誰在我們中間散播對立憲的恐懼和反感呢?是兩個最“出衆”的權威人士(指亞利鴉架和總督歐布基——筆者註),他們正在管理着我們,統治着我們。
實行立憲的過程就像一位將死的犯人走向斷頭台一樣,沉重而緩慢。……在這個月(2月)6日召開的僅有元老們參加的市政會議上,人們祇是討論了宣誓儀式的形式、地點和規模等問題,其他事項一概未涉及,愛國的民衆也未被准許列席會議。在隨後舉行的市政會議(12月7日)上,一些頗有勇氣的市民提出:在一個非立憲政府的主持下對憲法進行宣誓合理嗎?這個疑問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甚至使整個會議改變了立場。多麼有力的愛國主義者的詰問!想想看,有人從政府裡辭職了嗎?沒有!他們解釋說,沒有上級的明確的指令,政府成員不能變動;人民沒有改選、任命政府成員的權力。……這個解釋完全不符合憲法的精神。在一個非立憲的政府的主持下向憲法宣誓是令人無法接受的。何况國家議會已經批准了政府改革的計劃,在葡萄牙本土和美洲殖民地的許多地方,人民都已重新選舉了政府,制定了法律,並依法管理國家。由此可見,應當發生變化的是政府,而不是法律。……民衆的自由是憲法的精要,祇有按照民衆的意願進行選舉,這種自由才能真正體現出來。
馬埃爾的長篇陳述並未引起澳葡當局的重視,爲此,更多的市民聯名上書,提出抗議。他們對政府成員“未能關注公衆的要求感到遺憾”,並要求政府“對馬埃爾陳述中提出的問題採取措施。”⑩
對此市政府搪塞道:“我們已經根據憲法第11章第14款的內容對馬埃爾先生的意見作了回答。我們已將他的意見和市政廳作出的對憲法宣誓儀式的決定一起呈送國家議會,在那裡它們都將被審查。”(11)
1822年2月16日,在沒有經過改選的情况下,澳葡當局召集市民在市政廳舉行了忠於憲法的宣誓。《蜜蜂華報》對此事作了這樣的評論:
連大自然都為這一宣誓儀式感到恐懼。那一天,太陽祇是黎明時分出現在地平線上,很快就鑽入雲層,彷彿不願作為一場悲劇的目擊證人。宣誓儀式結束了,而政府卻未作任何變動。這原本是立憲之後應該發生的事,也是廣大的澳門居民所期盼的。夜晚的燈會籠罩在一場大霧中,即使距離很近,也看不清那些燈盞。獨裁統治仍在繼續,人民並不自由,真正的立憲主義者被看作是不安定分子。……(12)
接着,報紙登載了未經改選政府“宣誓”後的幾份會議記錄,以“充分地證明”其分析的正確性。例如,在1822年3月9日的會議上,有人提議:應當把2月16日以來澳門市政廳爲立憲所做的一切和對憲法宣誓的過程以書面形式送交葡萄牙國會,“以表明這個政府在這件事上的堅定的立場;以表明這一舉動的合法性應當受到讚揚,民衆的穩定也値得稱道。”(13)
1822年6月26日的會議談到了同一個問題:“‘魯莽’號帆船已經出發去里斯本了,帶去了澳門市政廳的報告。報告的主要內容爲澳門接受憲法的情况以及市政廳在這一過程中對憲法程序所作的一些變動。作這些變動的原因,也已在報告中闡明,是爲了維護社會安定和公衆安全。澳門政府謹愼地採取了一些措施(以免不法分子乘機滋事),用一種精心硏究過的方式,完成了確立新的立憲制度的工作。並且,這些變動是充分考慮了民衆的意願的。”(14)
《蜜蜂華報》認爲,舊政府的這些做法“是對法律的踐踏”,是強奸民意。這種揭露一直持續到舊政府倒台爲止。
三、《蜜蜂華報》促進了民主運動的發展
如前所述,《蜜蜂華報》創辦於資產階級革命的高潮中,它是立憲派的喉舌,是立憲派用以攻擊政敵的匕首投槍。因此,它必然對澳門的民主運動起到推促作用。
1.傳播資產階級民主思想
民主運動爆發前,澳葡政府官員的職位多爲本土貴族所把持(土生葡人無權問津)。他們不但依仗權勢爲所欲爲,而且阻止民衆過問政事,實行封閉的專制統治。正如《蜜蜂華報》揭露的那樣:“……在此之前,公衆在市政府會議中祇佔有一個席位,還是由一位市民提出要求爭取到的,而不是市政府主動給予的。……”
新政府成立後,巴波沙一反前任們的做法,變專制政體爲民主化、公開化的議事政體。他創辦報紙,大量刊登市政府會議記錄、文件、公告等,將政府成員的言行置於廣大市民的監督之下。巴波沙還鼓勵民衆參政議政,就一些重要問題“發表個人的意見和見解”。《蜜蜂華報》上常有這樣的公告:“市政府決定於某月某日某時在市政廳召開市民大會,討論某某問題,希望全體市民踴躍參加”;報紙上也常有這樣的民意徵詢:“是否需要對現政府(指新政府——筆者註)進行調整?如果需要,應當如何調整?”“甚麼是最適合現有國情的敎育方針?政府如何保證這一方針持續穩定地實施?”“是否需要對這座城市的商業活動制訂新的規約,以保護本城僅有的工業經濟?”(15)等等。
與此同時,《蜜蜂華報》大力宣傳資產階級民主思想,並通過對世界各地反專制鬥爭情况的介紹,使澳門民衆充分認識到自己的權利、義務與使命。
報紙在1822年9月19日的社論中指出:
澳門人,真正的立憲主義者是這樣的:他服從立法機關,遵守法律條文;他珍視自己的幸福,渴求良好的秩序;他同時發自內心地憎恨専制制度。而那些不樂於見到新秩序的人,他們是憲法的敵人,是人類的敵人。……信任你們的政府吧,澳門人!它為你們謀幸福,並且願意傾聽你們的要求。提出你們的要求吧,這是你們的權利。……
12月12日的一篇文章同樣談及這個問題。該文說:
……任何人都有自由行動的權利,人人都可以說出或者寫出你認為對公衆有利的意見而用不着擔心因此會受到懲罰。因為這不是法律所禁止、理智所不容和宗教所譴責的對權力的濫用;為祖國的利益而表達個人觀點的自由也不是誹謗、個人主義和侮辱他人的自由。……言論和出版自由能夠將所有政府成員的行為置於公衆的監督之下,這是約束專制主義的最好的方法。
在宣傳資產階級民主思想的同時,《蜜蜂華報》還詳細介紹了西班牙、墨西哥、危地馬拉等國人民反對暴政,爭取自由、民主、獨立的消息,以鼓舞澳門民衆的士氣。
《蜜蜂華報》這方面的宣傳,得到良好的評價,就像一篇文章中所說的那樣:
一份好的報紙,正如你們的報紙,是國家的啟蒙教師,它能夠根據讀者的需要為他們上課,傳授知識。……這樣的報紙,它的作用是顯而易見的,它的做法是值得提倡的。(16)
2.反映民衆意願
以巴波沙爲代表的新政府民主、公開的執政方式,決定了《蜜蜂華報》民主、公開的辦報風格。正如一位作者指出的:“現在這個令人尊敬的政府從它成立之日起,就關注着設立自由的新聞制度。”“新聞自由一方面是向每一個公民宣傳政府的決定,同時也使他們能夠自由地發表自己的政治見解。”(17)
作爲澳門民主運動的輿論中樞,《蜜蜂華報》一方面及時刊登反映編輯部立場的文件、公告、社論,同時大量刊登讀者來信、市民陳述和提案等,鼓勵讀者參政議政。
讀者來信是報紙反映民衆意願的最主要的形式。《蜜蜂華報》版面雖然不多(一般情况下每周四個版),卻常有讀者來信刊出,有時一期刊登三、四篇。來信內容各不相同,有談時局的,有提建議的,有對政府工作發表見解的,此外還有求援的、致謝的、澄淸事實的以及就某一問題尋求答案的。對後一類來信,編輯部幾乎有問必答,從不懈怠。
例如,報紙在第19期上刊登了一封讀者來信,信中提出四個問題,希望編輯作出回答:
第一,澳門居民和本土居民是否一樣都是葡萄牙公民?第二,澳門居民交納的税賦的數量是否應當和葡萄牙本土、巴西以及其他海外省居民交納的一樣多?第三,澳門居民是否有權將葡萄牙各部派來的官員排除在政府之外?因為這些部門本身也必須加以改革。第四,是否有必要對現政府在軍事、民事等方面的開支進行控制,還是它們要多少,我們就給多少?
問題中明顯地流露出這位讀者希望自己的公民權利得到保護的願望。在接下來的第20期中,報紙編輯對上述問題作了肯定性的答覆,並希望這些問題能夠引起廣大市民的重視。
對於如何辦好報紙,一些熱心讀者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例如,一位讀者在來信中對報紙刊登會議記錄的做法提出了意見,他認爲,僅僅刊登會議記錄是不夠的,應當更多地對這些“記錄”進行分析。(18)
一封署名“古典語言推廣者”的來信要求報紙刊登一些古典葡語作品,以“敎育讀者,提高他們的文學修養。”編輯表示願意採納他的意見,並將他的信件和隨信寄來的一篇古典文學作品刊登在報紙上。該文的編者按說:“我們十分感謝‘古典語言推廣者’先生的來信,希望你能夠繼續爲我們提供這一類素材,使我們的讀者培養起良好的品味來。”(19)
通過來信與讀者交流,不但使編輯部成員能夠及時了解輿情民意,把握時代脈搏,而且能夠有針對性地對民主運動施加影響。
3.對民主運動進行組織引導
從創刊之日起,《蜜蜂華報》就以公開的方式對澳門的立憲運動進行組織和引導,告訴公衆應當做甚麼和應當怎樣做。
前面說過,民主運動初期,由於舊政府長時期的獨裁統治及其對國內改革消息的嚴密封鎖,澳門居民“對此事的反映十分淡漠”。(20)爲了改變這種狀况,喚起民衆的政治熱情,《蜜蜂華報》以大量消息和強有力的宣傳攻勢“轟擊”讀者,告訴他們國外發生了甚麼,本土發生了甚麼,澳門正在和即將發生甚麼,使民衆由“冷漠”轉而開始關注並參與這場變革。
《蜜蜂華報》對民主運動的組織和引導,突出表現在報紙第三個階段——果阿派兵鎭壓一一的宣傳中。
1823年6月初,當葡印總督派遣的“薩拉曼特拉”號巡洋艦尙在途中,澳門居民對此還渾然不覺時,市政府就已得到來自果阿的消息:該艦官兵由海陸軍總指揮包也和上校依德費基率領,其任務是恢復澳門的舊政權。
政府立即在報紙上發出告示,要求澳門市民出席由市政府召集的會議,“討論果阿政府試圖以武力將澳門變爲屬地的問題”。在市民大會上,政府方面向大家提出兩個問題,要求回答:第一,在1822年8月19日的選舉過程中是否有不合法的行爲?與會者一致回答說沒有。第二,在對原市政委員亞利鴉架的處理上,市政府是否盡職?與會者一致回答說盡職了。會議作出決定,推舉巴波沙爲代表前往里斯本,向國王和議會控訴葡印總督的無理行徑。(21)
6月16日,這一決定尙未實行,來自印度的巡洋艦已駛抵氹仔洋面,同時也傳來了更爲詳細的消息:
“薩拉曼特拉”號外觀整潔,裝備很差。該艦載裝有20門大炮,200名船員,其中150名為軍人,其他為水手和僕人,……幾乎所有被押送果阿受審的官員都回來了,這些人興高采烈地唱着“復仇,復仇,復仇’’,或是“死亡,死亡,死亡”。(22)
報紙將這一消息刊登出來,以引起廣大市民的警覺,激起他們的義憤。
爲了防止巡洋艦上的士兵、水手伺機登陸,巴波沙和議事會命令“薩拉曼特拉”號立即駛返果阿,嚴禁澳門居民與艦上的人聯繫,向他們提供糧食等生活必需品;並命令各炮台指揮官嚴加防守,如果該艦駛入港灣,就向它開炮。與此同時,報紙上的宣傳戰也激烈展開。
1823年7月4日,報紙由平時的四個版擴充至12個版,集中刊登市民大會的決議、各界人士的表態意見以及市政府致“薩拉曼特拉”號指揮官的信和向他發出的最後通諜。7月10日,報紙刊登評論文章,對該艦指揮官包也致市政府公函之中的“虛僞之處”進行了分析與揭露。文章首先援引包也在公函中的辭令:“我很高興這座城市處在安寧的狀態中。軍艦的到來不會打破這種狀態,也不會成爲城市不安的根源。……我們都應盡力維護這個城市的安寧。”文章接着指出:“如果他承認澳門是安寧的,如果他無意使軍艦的到來成爲人們不安的根源,如果他認爲我們都應盡力維護這座城市的安寧,他爲甚麼還執意要‘完成我的使命,即使你們提出抗議’(包也在公函中的話)?”文章詰問道:“難道我們必須容忍那些把市政府看作是自己遺產的人重新回到澳門執掌大權嗎?我們如何去服從那些顯然是國王和祖國的敵人的人的命令呢?”接着,文章作者向全市居民發出緊急呼籲:“澳門正處於危急之中,人人對此都應發表意見,而不是對它所面臨的危險無動於衷!”
在《蜜蜂華報》的召喚與鼓動下,澳門的立憲派人士武裝起來,日夜守衛着炮台和海岸,準備爲保衛這座城市獻出自己的生命。
儘管葡印總督鎭壓澳門民主運動的可能性最終變爲現實,保守派取立憲派而代之,重新掌握了澳門市政領導權,但《蜜蜂華報》這方面的宣傳是功不可沒的。
第二節 《蜜蜂華報》立場的一次重大轉變
從1823年9月27日(第54期)起,《蜜蜂華報》的立場發生了一次重大轉變。引起這一變化的直接原因,是澳門民主運動的失利和保守派的重新掌權。
一、過程與背景
1823年6月,“薩拉曼特拉”號巡洋艦駛抵澳門的同時,也帶來了葡印總督致澳門市政府的一封信(後由調解此事的中國官員打開宣讀,刊登在第49期《蜜蜂華報》上)。在這封討伐性的長文中,葡印總督聲稱:“澳門是個重要的城市和港口,果阿政府對它歷來十分關注。澳門於8月19日對政府進行的改動,不可能得到國王和議會的承認。此舉是違反國王命令的。”接着,他提出13點意見:
第一,在8月19日澳門舉行的大會上,有人稱“澳門人民希望由他們自己選舉一個政府,並恢復行使1784年以前的權力”。由於很多人不知道1784年以前的政權形式,這些人又說:“在處理與中國關係和進行財政管理時,市政府不需要總督和部長。……”這就是8月19日澳門驅逐總督和部長的理由。
第二,這兩個職位是由國王決定設置並任命的,同時還制定了有效的措施以防止他們濫用職權。但是澳門當局卻無視這一點。這種做法既違反了國家最高權力機關的命令,也違背了公衆的利益,而最重要的是違反了憲法的原則。
第三,8月19日的會議記錄中提到,澳門市政府給本政府送來了1-11號文件。在這些文件中,都沒有提到總督與部長的位置。而這兩個職位的存在並不危害澳門的市政管理;况且這兩個職位也存在於果阿政府中。因此,為了在澳門恢復這兩個職位,果阿政府特以武力方式向澳門下達命令,就像國家議會在1821年9月29日給巴西各省的命令那樣,命令在臨時委員會以外獨立設置這兩個職位。
第四,澳門市政府在策劃了這一叛亂之後,還作出了許多專制的舉動。例如將部長(指亞利鴉架——筆者註)長期關押在城堡中,剝奪了由國王任命的阿勞若(Francisco de Mello da Gamae Araujo)海軍上將的指揮權,用武力將他們從市政府趕走。然後建立了商業海軍;建立了獨立於響察之外的武裝力量(這些都是前所未有的),並招募土以其士兵加入這支隊伍而不顧中國政府的反對;通過召開全體市民會議來決定政府事務,而在葡萄牙的其他地方,祇是在選舉候選人、議員等的時候才召開這樣的會議。……
第五,最大的違憲行為(罪行),是建立了一個反憲法的邪惡的政府。它將三權集中於一個機構甚至一個人的手中。而三權分立才是人民權利的保障,是反對專制主義的武器。
第六,因此有理由認為,這個政府遲早會失去民心,並犯下更大的罪行。我認為,為了城市的安全,必須在澳們恢復去年8月19日以前的政府。
第七,澳門現政府必須接受我的這一命令,在市政府中增設上面提到的兩個職位。並且,為了避免出現政府成員再次掌握司法權的行為,果阿政府將派一個人進入市政府,成為市政官員中的一員。
第八,澳門必須像8月19日以前那樣,設立總督一職,由德高望重者擔任。這是果阿政府根據法律和澳門暫無合法總督這一情况作出的決定。原總督毆布基在被驅逐前,已向憲法宣了誓,作為總督,他是合法的。
第九,命令澳門建立由市政官、法官、檢察官和司庫組成的政權機構。
第十,法官行使司法權,其中最年長者擔任總法官一職。海關不受法官約束,由自己的總監進行管理。
第十一,無論在任何情况下,法官不得成為市政府的一員,以避免違憲行為的出現。
第十二,在沒有接到國王或者議會的命令之前,上述決定始終有效,並且從現在起,澳門市政府直接對國王負責。澳門政府經歷了如此危險的一場變故,並且影響了澳門與中國的關係。
第十三,澳門市政府必須完全地、積極地執行我的這一決定,以重建和平與良好的秩序。
葡印總督同時下達了書面命令:市政長官由每月當値官員擔任,澳門軍隊的最高指揮官由軍官依德費基(“薩拉曼特拉”號指揮官)擔任。(23)
與此同時,中國兩廣總督阮元等發現“薩拉曼特拉”號巡洋艦滯留氹仔洋面的情况。他在派遣通事查明情况後認爲,“小西洋”“雖向來管轄澳夷,但不應派兵來粵”,(24)就飭令文武官員催促該艦早日駛離。
在困境中,“薩拉曼特拉”號總指揮包也命屬下劫持一艘裝運糧食的葡萄牙商船,強取船上的100袋大米以解決給養問題,(25)隨後便準備命令部隊強行登陸。爲了避免在戰鬥中“誤傷中國居民”,包也致函阮元等人,請求中國官府在48小時之內將中國居民從澳門全部撤走。阮元等以澳門“係天朝境地,不容該夷等稍有妄爲”爲由,不許他們在那裡打內戰,並委派廣州府知府鍾英、署督標中軍副將蘇兆熊前往澳門查問。(26)
此二人接到命令,“立即前往澳門視察有關情况”,並於其後上報兩廣總督阮元等,叙述了他們在澳處理這一事件的全過程。經澳門葡人譯員阿豐索(Joaquim Gonçalves Afonso)的翻譯,《蜜蜂華報》全文刊登了這封呈文。(27)以下便是這封呈文的摘要。
兩廣總督及陳元帥:
6月29日,我們通過Anista(28)收到了您派發的公文。……按照您的命令,我們立即前往澳門視察。軍艦的指揮官(在他寄來的公文中)說,他將要在澳門登陸,並公佈由他帶來的懲罰叛亂分子的命令。您指令我們宣佈這不僅是葡萄牙的內政,由於澳門與中國的特殊的關係,罩艦和澳葡政府都不可輕舉妄動。
我們於7月1日到達澳門後,立即命令翻譯通知澳門市政府官員前來會面。7月2日8時許,市政官員保羅(Paulo)來了,說他代表檢察官若奧(João de Deosde Castro),並帶來一名翻譯。他們起初還想掩蓋事實真相,並和我們爭論,我們向他宣佈了您的命令後,他們的語氣才緩和下來,承認說:“去年澳門的葡萄牙人將部長亞利鴉架驅逐了出去,因為這位官員違反法律,貪污公款,欺騙多位中國及英國商人。澳門的葡萄牙人無法忍受,決定要一名新的部長來治理這座城市。”關於軍艦,他們說,他們祇服從葡萄牙國王的命令,而不是葡印總督。他們說他們檢查了這艘軍艦,艦上的人沒有葡萄牙護照,因此不能允許他們入港上岸。但是如果葡萄牙國王直接命令他們,他們一定會服從。如果軍艦撤回,他們將為它提供給養。他們還說,這艘軍艦不久前襲擊了澳門的一艘商船,奪取了貨物,把船上的商人驅走等等。
我們知道洋人易變,就命令士兵把他們帶出去,並命令他們就以上內容寫一個公文呈交上來。過了一會兒,這位官員又來了,帶來了公文。我們看到他們在公文中所寫的和當時說的一樣。由於天色已晚,我們祇好把未盡事宜放到第二天。
7月3日午後,“薩拉曼特拉”號巡洋艦的總指揮包也來與我們會面。我們詢問他從何處來,為何而來,接受了誰的命令?他回答說從果阿來,果阿總督命令他率領軍官和士兵前來恢復澳門的秩序。他說,軍艦拋錨後,他們就派一名軍官帶着公文去了市政府,但是澳門的市政官員並沒有向他們索要那些公文(要了——報紙編者註)並將它們公諸於衆;他們還命令軍艦立即撤回,不得進入澳門,也不提供給養(回去了就提供——編者註)。由於澳門人不服從命令,他們轉而求助於中國政府,希望我們能夠給他們提供糧食。我們遵從皇上善待外國人的諭旨(孔子的理論一一編者註),安撫他們,他們滿意地離去了。我們馬上指派一名軍官和他一起離開。
7月4日下午,隨同離開的那位軍官回來了,說軍艦指揮官包也和依德費基決定寄一份花名冊來,並帶來一份聲明(由亞利鴉架撰寫)。我們怕其中有甚麼陰謀,就讓譯員翻譯了這份聲明。我們要求寫這份聲明的那位葡國部長和我們會面,以便向他提出一些問題。5日下午5時,一名軍官把他帶來了。我們向他複述了澳門政府和軍艦對我們所說的一切,並問他軍艦得到給養後為甚麼不離開,反而提出新的要求?他說,軍艦是由一個成立了300年的政府派來的,決不會輕易回去,還說希望中國人迴避,以免受到無意的傷害等等。我們好言相勸,並提出希望看到他們國王的命令,但他還是固執己見。經觀察我們確認,這艘軍艦到澳門,維我們的聲明以及其他一切相關的事情,都是由這位部長一手策劃的。因此我們認為,不能允許這艘軍艦繼續停留下去。我們命令Hiam-Xan(地名)守將派遣得力將領率戰艦監視這艘軍艦。
我們決定將那位部長的聲明(沒有親眼見到這份聲明,但是可以想像它會是甚麼內容——編者註)交給市政府,看看他們的反應。市檢察官捎來消息說接受我們的要求,我們便和軍艦的軍官一起去市政府,澳門民衆也集結前往。
在市政府,我們宣讀了大人您的命令,然後命令將軍艦上的軍官帶來,並命他們立即打開帶來的那些公文。但是軍官們說,主教必須到場。於是我們命檢察官(其實是翻譯——編者註)把主教召來,當着他的面打開並宣讀了公文。翻譯說,果阿方面決定讓原來的那位部長官復原職,並讓指揮官依德費基留在澳門政府。
我們問那些市政官員是否接受這一命令,所有的人都給予否定的回答;我們再次令翻釋問是否接受這一命令,所有的人再次給予否定的回答。面對這種情况,軍官們說,他們不要公文也不要給養,祇要把澳門市政府良好的願望帶回果阿去(無此事——編者註)。
我們命令譯員將軍官帶走,然而向市政官員宣讀了您的命令。他們中有人高興,有人痛苦,但是没有人想問其中的原由。這些人實在太蠢,無法使他們明白事理(從這種誇張的語句中,可以看出兩廣總督支持果阿——編者註)。由於天色已晚,我們命令將那兩位軍官帶回商人的小船。
7月9日,我們又將您的命令告知軍艦的軍官。反應是這樣的:澳門的人(指政府官員——筆者註)說,澳門祇服從國王而不是果阿政府,中國無權決定外國人之間的事(無理——原文註)。軍官們則對中國政府表示了感謝,並說由於季節的關係,希望中國政府允許他們等到秋天再啟航,以便等候駛返印度的季風。我們拒絕了他們的請求,並把澳門提供的給養(3000金幣——編者註)給了他們。但是他們堅持要這樣做。9日,我們通過譯員命令他們啟航,並給了他們300塔西斯的犒賞。他們請求停泊在Hiam-Kiam或是Pu-Tai,以待一個好天氣出航,考慮到此二地皆為外洋,我們就同意了,同時派艦艇再次監視他們。這就是整個事件的始末。
這樣,在中國政府的斡旋下,澳門的立憲派一時解除了迫在眉睫的危機。
然而,來自果阿的巡洋艦尙未駛離,立憲派內部卻產生了矛盾。
早在1823年1月,針對市政廳經常要面對大量的訴訟案件,而它又不願意插手司法事務的情形,巴波沙提出,有必要成立一個司法委員會,負責處理刑事及民事案件,並“向市政廳如實地反映每一個案例的情况”。他提議,“這個委員會應由三人組成,從澳門居民中確定人選。法官無權裁定上訴人的訴訟,但有權向司法委員會表明自己對審判結果的態度”。(29)
在對此提案進行表決時,市政府的多數官員都投了反對票。例如,檢察官若奧(João de Deos de Castro)認爲,巴波沙提案中涉及的問題,“應依照1689年第10、12、18、19號法令來處理。”法官若澤José Baptistade Mirandae Lima)認爲檢察官若奧提到的法令應嚴格遵守,同時認爲“建立一個司法委員會來代替法官的做法是不可取的”。(30)
巴波沙對法官的意見進行了反駁,他說:法官的意見和實際的需要相去甚遠,將會對市政府造成極大的危害。他認爲,自己的提案和上面援引的那些法令條文毫不衝突,和國家議會的精神和做法也是不矛盾的。
巴波沙的提案雖然最終被通過,立憲派內部的意見分歧卻也由此而生。後來巴波沙又主張改變原有的政體,重新選舉成立一個沒有普通法官的議事局,而另行選舉普通法官。他的這些做法引起相當一部分人的不滿,立憲派因此而失去了原有的群衆基礎。
以澳門主敎沙敏(D.Francisco da Nossa Senhora da Luz Chacim)爲新首領的保守派利用這一機會進行活動,他們派人出海與包也秘密聯絡,共同策劃登陸方案。1823年9月23日凌晨,在海岸和炮台警衛較爲鬆懈之時,包也等乘坐小船,偸偸地登上陸地。在保守派分子的引導下,他們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就進入了市政廳前的廣場,逮捕了熟睡中的巴波沙,將他押上“薩拉曼特拉”號巡洋艦。緊接着,保守派成立了由指揮官依德費基、主敎沙敏和新選出的議事局首席長老組成的政府委員會,來攝理總督職權,並將亞利鴉架召回澳門,官復原職。之後,他們全力鎭壓立憲派,將部分立憲派領導人和巴波沙一起押往印度接受審判,還迫使一大批立憲派人士出逃避難。
54期以後的《蜜蜂華報》就是在這樣的政治環境中發生了重大變化的。
二、宣傳內容的變化
1823年9月27日,保守派復辟的第四天,《蜜蜂華報》照常出版了。與前53期不同的是,這一期報紙的報頭上面增加了一個蜜蜂圖案,報頭下面的名言也由塔倫提烏斯的“在那個時候,謊言帶來朋友,誠實卻導致仇恨”改爲賈梅士(31)《盧濟塔尼亞人之歌》第五章中的“我所講述的單純且赤裸的事實,勝過所有虛誇的文字”。
54期以後的《蜜蜂華報》雖然宣稱自己“要對那些無論被公衆視爲正面的還是反面的東西作出最快的反應”,“其中沒有任何隱藏,也沒有對公民進行敎育引導的試圖在內(即保持客觀的立場——筆者註)”,(32)而且也確實出現過一些不同聲音,但從總體上看,它的傾向性還是相當明顯的。
1.為澳門民衆“洗腦”
從54期開始,仍爲原名稱的報紙拉開一副算總賬的架式,以激忿的情緒、犀利的言辭向立憲派發起了全面攻勢,以便“使澳門民衆看淸曾經統治他們的是甚麼人”。(33)
報紙在這一期的開篇社論中指出:
滿懷對本城高貴的且無論怎樣讚美也不過分的居民在險惡的境況中自發地完成了一件極為困難和艱巨的任務的最誠摯的感激之情,我們將在本期盡我們的義務,詳細介紹9月23日的各種細節。那一天不但對我們,甚至對世世代代的澳門人來說,都是引以為自豪和值得紀念的。在那一天,真正熱愛憲法的優秀的民衆全面展現了自己的精神風貌,他們祇服從合乎憲法的政府,而將那一心想要把澳門置於可怕的獨裁統治之下的企圖拒之門外。今天,對所有的人來說,那些試圖誘使澳門民衆違抗葡印總督命令的叛黨頭目的罪惡行徑,已經是昭然若揭了。
他們企圖以幻想迷惑某些公民純潔的心靈,在這些公民心中激起憤怒之情,使他們竟然去對抗葡印總督派來重建城市政治機構(自去年8月19日起就已被毀壞)的艦隊。但是,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在這些無政府的和叛逆的靈魂從事這些邪惡勾當、準備着他們不可告人的計劃時,他們並不能蒙騙大多數優秀的澳門居民。他們仔細地觀察這一切,並立即行動,在複雜混亂的局勢下判斷出,這個政府明顯地是在曲解、否定和誤導任何一個上級政府的任何一個命令,以保全它徒勞和無力的借口。……
同一期的報紙上還刊登了保守派分子羅雷洛(Pedro José da Silva Loureiro)講述他如何接應艦上官兵秘密登陸、帶領他們攻佔市政府、逮捕巴波沙的文章。
早上4時,軍艦在Bom-parto要塞下拋了錨。我一認出他們,就發出了約定的信號,告訴警衛部隊做好準備。在第一批登陸者中有尊敬的上校依德費基和上尉雷特(Fernando Luis Leite)。就是這位尊敬的上校命令一支由12名擲彈兵組成的小分隊加入已做好充分準備的警衛部隊的行列,組成了一支60人的隊伍。隨後,我們和他們一起回到Bom-parto要塞,在那裡和已經上岸的部隊會合,並等候炮兵把隨軍艦帶來的兩門火炮放置好。
然後,上校依德費基命令部隊前去佔領市政府,並命令我做向導,他也一同出發前往。沒過10分鐘,我們就到達了那裡。上校命令雷特上尉率領14名士兵前往市政官佩雷拉(Pereira)家中逮捕那位叛黨領袖巴波沙上校,並仍命令我作為向導。
我們進入市政官家中,這時,他家的門已經打開了。我們衝進去,直奔尚在熟睡的巴波沙的卧室,以合法政府的名義宣佈他被逮捕。他驚訝地從床上跳起來又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無力做任何爭辯。他被帶到了軍艦上,直到現在還在那裡。
報紙編輯在這篇文章的“編後”中特別指出:
(一隻手的圖案)我們必須向大家擔保,我們在此向澳門公衆轉述的這位品德高尚的市民羅雷洛出於對我國立憲精神真正的熱愛而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因此,我們希望所有本市的公民給予他應有的尊敬。我們要說的是,他在那個夜晚的行動中所表現出來的勇氣,不是我們用語言所能褒獎的。
這一期的《蜜蜂華報》上還刊登了澳門軍隊指揮官多明戈(Domingo Pio Marquês)在市政廳會議上的發言。在發言中,他對澳門民衆進行了一番說敎與“洗腦”:
公民們!如果你們確如憲法所規定的那樣,願意做自己行為的主人,而不是某個獨裁強權的奴隸(如果我們的憲法是以保證我們的自由、安全和財產為目的)那麼,你們就像我一樣自由,你們必須表現出你們的自由來,言行一致。不然,你們就會成為奴役你們自己的敵人。對國家不忠,違反你們對不可褻瀆的憲法的原則所作出的神聖的諾言,就是對你們的鄙棄。自由並不是為所欲為的產物,它是建立在每個人祇做法律允許做的事的基礎上的。自由來自對法律的絕對的服從(憲法原則第二款),那些違反憲法、曲解法律條文的人,是得不到法律所賦予的自由的,因為法律祇保護服從法律的人。
從這兩點上,我们可以明白,權利和義務、三權分立如同社會大廈的支柱,任何人,即使他已經向憲法宣了誓,也不能違背這樣的原則。我們應該想一想,一個違法的人如何能夠服從法律呢?又怎麼能夠保證法律給予人們的個人的安全呢?
公民們,你們真的可以置那個違反法律的政府以保護所有的人的權利為名,行侵犯所有公民神聖權利之實的舉動而不顧嗎?沒有我們現在擁有的政府,沒有各種權利的保障,没有貿易活動,我們如何能夠生存?我們的命運會怎樣?毫無疑問,它將是悲慘和可怕的。
一年來的經驗告訴我們,我們遭受的損失日益加劇,所有發生的事情都已是不可承受的了。我們目睹着我們有失去祖國的危險,我們的生活毫無保障,我們的權利遭到侵犯,我們的貿易遭到破壞,一切都雜亂無章,一切都令人失望,我們還要等待甚麼?不,我們一定要打破這束縛和奴役我們的枷鎖,睜開我們的眼睛,認清我們的權利,在惡行還沒有把我們徹底毀掉之前制止它。這並不是危言聳聽。
近三個世紀以來,這個城市一直保持着和平與安定,這是我們在其他國家面前引以為榮的。然而現在,她卻處於混亂和耻辱之中,她的居民可耻地成為了奴隸,以至身為葡萄牙人都成為一件不體面的事,因為他們為一些邪惡和叛逆的人左右,這些人既不遵守法律,又不畏懼懲罰,他們簡直是無法無天。這一小撮叛亂分子,背叛了自己的祖國,企圖以武力來對抗從印度首府來的艦隊,抗拒上級政府的正確命令,並且,果阿政府並沒有侵犯我們,而是在專制和獨裁面前保護我們,給我們提供法律的武器。它(印度政府——筆者註)祇是命令我們執行法律的決定,直到國家議會根據憲法的原則作出進一步的決定為止。這是公正的,因為現行法律是經過嚴格的立法程序制定出來的,如果沒有制定新的法律,那麼原有的法律就不能被更改。國家議會所作出的決定並沒有超出法律範圍,而王室的命令則已經使它生效。所以,那些違抗這一命令的人,就是在違抗議會和國王。
我的公民們:這是怎樣一種罪行!仔細想一想,僅僅是回憶就足以使我們震驚,更不用說是親自犯下這樣的罪行。我向我的聽衆保證,我絕對沒有犯下這樣的罪行,相反,我可以發誓說,我向來把合法的政府視為神聖不可侵犯。我要求,立即執行果阿政府的命令,從而使我們做到完全服從現行的法律。如果有惡棍和歹徒企圖傷害我的話,法律就是我的保護。這就是我的品格。團結到我的周圍來吧,市民們,不要害怕,我們每個人都應該盡到保衛我們祖國的義務。……
1823年10月4日,報紙刊登了“薩拉曼特拉”號巡洋艦指揮官依德費基向澳門軍隊發出的公告。公告不但希圖喚醒“沉睡中”的澳門軍人,更是對立憲派政府的一次總的淸算:
同志們:統治你們的市政府是荒謬的,唐突的。它被一些熱衷於黨派活動的人所把持,試圖欺騙公衆以達到維護他們統治的目的。而你們是哪一類人呢?難道你們忘記了你們首先是使亞洲感到震驚的葡萄牙人中的一部分嗎?制服、軍艦、誓言——這曾經是你們所擁有的啊!以前命令你們履行軍人職責的是印度總督,是誰割斷了你們同他的聯繫?難道不是那一小撮叛徒和熱衷於黨派活動的人嗎?他們盜用政府的名義,玷污軍服的榮譽,無視他們已經宣誓效忠的憲法,使你們忘記軍人的職責,把你們幾乎變成了奴隸。
手拿武器的同志們!是誰阻止你們去保衛合法的政府?是專制和暴政。憑借它,你們的軍官可以被修道士、牧師和平民隨意裁決,這些噬血的家伙想吃掉你們和你們的上司,剝奪你們的合法權利。士兵們!如果某些不夠堅定的軍官丢棄了你們,那麼,現在以無畏的精神指揮你們的人是不會聽憑你們成為專制主義的奴僕的。你們是公民,但更是軍人。你們要永遠和我們站在一起,因為我們的目標是推翻專制統治,交給人民一個合法的政府。砸碎強加在你們身上的無知的鎖鏈吧,“人人祇曉得服從權力”——這樣的有序不是我們所希望的。同伴們,不要畏懼,讓我們共同前進!……
這之後,報紙連續刊載了一篇署名爲“愛國者”的文章。該文把1822年8月19日的行動說成是“暴亂”,是“一批被收買的水手和上了當的澳門人”幹的“蠢事”。“愛國者”說:對於這些人,“我尤其要講述自己的感受,以揭開蒙住他們雙眼的謊言,使他們能夠認淸眞理,改邪歸正。”
不久,報紙又刊登了“幾位臣民”致復辟政府的一封信。此信對前澳門總法官亞利鴉架在上一屆政府手中所受到的“極不公正的、專制的和非人道”的待遇表示“極爲痛心”,希望他能夠“恢復原有的職位,回到家人的身旁”。之後,一些軍官也要求將亞利鴉架召回澳門,理由是“他的智慧和對中國的了解對澳門十分有利”。
至此,在《蜜蜂華報》上,保守派(重新執政後,他們自稱“眞正的立憲派”)的輿論形成聲勢並佔了上風,在它的重壓之下,立憲派已是悄無聲息了。
2.抨擊立憲政府
復辟政府反攻倒算的一個重要步驟,就是揭露政敵,“以便使人民明白甚麼樣的政府才是眞正合法的、立憲的政府。”(34)因此,它通過《蜜蜂華報》對以巴波沙爲代表的新政府進行了猛烈的抨擊。
第一個“主攻目標”——巴波沙。
1823年10月4日,《蜜蜂華報》刊登了巴波沙(於“薩拉曼特拉”號巡洋艦上)致市政府的一封申訴書。申訴書中說:
我是一貫反對三權集中的政權形式的。但在我執政期間,我還是這麼做了。這並不是我的意願,我曾三次公開提出辭職,祇是應公衆的要求才留任。我承認現在的政府是合法的,並希望現政府能給予我為自己辯護的機會。
對於巴波沙的這份申訴,報紙在接下來刊登的公文中強調:
早在今年7月,這位上訴人就應該通過公開的渠道,向果阿政府呈交他現在才呈交的文書,承認現政府是合法政府,而不是直到現在才這麼說。上訴人必須向市政廳呈交使他成為政府成員的文件,然後才能為自己的罪行辯護。這份文件將作為上訴狀的一部分。
緊隨其後的編輯部文章說:
雖然我們決定,我們絕不在自己的報紙上影射任何人,但在上面那封申訴書中,作者明顯是在推卸責任,並對不同意他辭呈的民衆予以斥責。……依我們的責任心判斷,如果我們對此緘默不語,就是在對讀者做蠢事。
這之後,報紙連篇累牘地刊登了一些對巴波沙本人及其申訴書進行抨擊的文章。其中的一篇寫道:
……巴波沙中校在9月26日的申訴書中,把由他所為且被各派人士認定的錯誤、罪行歸咎於澳門人民,令人無法忍受。……這是一個卑鄙的陰謀,因為他深知在當時異常困雞、險惡的政治環境裡,在政府處於混亂狀態的情况下,他的辭呈不可能被接受。(35)
總之,在第54期以後的《蜜蜂華報》上,巴波沙被描述成“叛徒”、“野心家”和“熱衷於黨派活動者的首領”,保守派對他必先置之死地而後快。
第二個“主攻目標”——被推翻的立憲政府。
以巴波沙爲代表的立憲政府始終是保守派攻擊的對象,他們稱它爲“荒唐的政府”,“非法的政府”,“強行插入的政府”以及“由一小撮叛徒組成的政府”。它們抓住立憲政府體制上存在的弱點,對它進行全面攻擊。
1823年10月4日的一篇文章中說:
作為叛黨的領袖,他們犯下了令世人震驚的罪行——建立了一個三權合一的政府,並統治了一年多的時間。“在那段時間裡,行政權、立法權、司法權統統集中於市政廳,以至無法將他們分開。市政廳既是政府,同時又是特別法官、檢察官,還是民事法官和宗教法官。進行一個上訴,是從市政廳到市政廳。多麼荒唐的政府!
另一篇文章指出:
憲法規定三權分立,而(立憲)政府卻實行三權合一,即由市政廳統一行使行政權、司法權甚至立法權。那麼,我們更應該傾向於哪一個政府呢?是8月19日被推翻的、三種權力涇渭分明的那一個,還是對行政權、司法權、立法權橫加干預的這一個?哪一個政府更有可能專制地壓迫這座城市正直的居民,粗暴地剝奪他們的神聖權力呢?是三權分立的,還是集三權於一身的?(36)
一些文章對新政府選舉過程的合法性提出了疑問。有文章說:“新政府是在一場混亂中誕生的”。該文說:8月19日,各階層的民衆都集中在市政廳。巴波沙——作爲人民的主要領導者宣佈:“公衆喜歡1784年以前的議事機構。這時,與會者中有幾個人站起來,善意地向群衆發表講話,解釋他們的權力,但是被粗暴地打斷了,並受到一大群外國和本地水手的威脅。就在這場混亂中決定了選舉程序,選出了臨時政府。“多麼荒唐的政府!可又有誰敢在幾乎所有的人都面臨着棍捧和刀槍威逼的情况下提出異議呢?”(37)
對於那些曾經擁護過立憲政府的市民,報紙則不厭其煩地對他們進行“敎育引導”:
澳門人民,你們不應該在合乎憲法的政府於2月16日代表你們向憲法宣誓後,仍執迷不悟地要求一個新政府,而且把一個荒謬的、非法的政府視為自己的政府。……
本城明智的市民們,你們應當立場堅定,而不應當去相信由那幾個發動革命的頭領們所散佈的瘋狂的信念。他們利用你們中大部分人的膽怯和無知,企圖達到邪惡的目的。從公開的觀點及唯一的原則來看,一切與法律相悖的東西都是無效的,既然無效,就無須服從。我們反對這一屆政府,因為它祇通過一次公衆集會就粗暴地剝奪了上屆政府的領導權,而這個領導權的合法性是得到王室承認的。我們可以自信地說,我們才是真正的立憲主義者,是我們在嚴格地遵行憲法,是我們在維護國家的和平與穩定。(38)
1823年10月25日,報紙在“觀點”的欄目下發表了作者奧里吉納爾(Macaísta Original)的文章。文章說,那些想用謊言來統治一切的獨裁者,欺騙了一些人,迷惑了另一些人,他們結黨營私,煽風點火,就是爲了獲得和維護自己的利益:
對不起,讀者們,是我內心的痛楚驅使我這樣說話。我們的國家陷入了近一年的邪惡的統治,這對愛國者來說是多麼大的痛苦。
葡萄牙是兩個半球葡萄牙人的集合體,澳門人在過去的年代裡曾經有過光榮的經歷。但是,如果海外省的葡萄牙人為了滿足一己私利而用自己選舉的政府來代替國王的統治的話,就完全把自己排除在祖國之外了。
然而那些亂黨分子卻不這麼想。他們借助著名的4月18日法令來為自己的行動提供依據。他們向國外宣傳,在澳門,現行政府是合法的,原政府也是合法的,這是多麽的自相矛盾。他們實際上就是在說,在澳門,現行的、邪惡的反憲法的政府和原來的合法政府同樣都具有法律效力。而他們所推翻的政府,是完全實行三權分立的政府,有總督毆布基,有檢察官亞利鴉架以及市政廳的經濟法官們。
我們假設一下,如果當時有人認為那個政府是非法的(他們有充分的理由這麼認為),那個政府將會用甚麼手段來對付這些人呢?是鐵還是火?不,它不會這麼不人道,它會用法律手段制裁他們,用那個著名的4月18日法令。他們以自己的野心和邪惡的智慧利用了這一法律。
與此同時,報紙還組織發表了一批“沒有被欺騙的市民”的文章,以期發揮更大的效用,一位“高尙的澳門公民”在他的文章中說:
很長時間以來,我們的祖國都處於危機之中,處於多黨紛爭的狀態中。1822年2月16日是一個值得慶賀的日子,因為我們自願面對上帝莊嚴宣誓:服從羅馬教皇,服從者奧六世,服從新頒佈的憲法和葡萄牙的君主立憲政府。……有人授權給這個小城市的居民,讓他們去推翻通過法律程序而建立起來的政府了嗎?是宗教、憲法還是國家給予了他們這樣的權力?宗教命令我們服從上級的決定而不能違抗它,因為反抗上級就是反抗上帝。憲法和國家同樣沒有給予我們推翻已得到國王認可的政府的權力。……
編輯在這篇文章的編者按中說:
一段時間以來,我們在“澳門”這個欄目中發表了我們對1822年2月16日至今年9月23日期間發生的一系列重要事件的觀點。這些觀點,是我們在對我國神聖的立憲事件知之甚少或是一無所知的情况下得出的。這導致了許多公民為一些人的野心和另一些人的仇恨所蒙蔽,他們以神聖的憲法為保護傘,以掩益其不可告人的野心。因此,我們打算揭露這些野心家,他們曾以詭辯為自己的罪惡行徑開脫,欺騙了廣大的澳門公衆。但是令我們感到高興的是,一位高尚的澳門公民,給我們寄來了下面的這篇文章,文章表明,揭露這些野心家並不僅僅是我們自己的所為,同時也是那些從未被欺騙的澳門人的要求。(39)
把“被顚倒了的事實”重新“顚倒”過來,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需要付出比此前更大的努力。第54期以後的《蜜蜂華報》上,處處可見編者的這種“努力”。
3.宣傳復辟政府的種種舉措
復刊後的第1期(總第54期)報紙上,刊登了“本市市政廳給我們發來的公文抄本節選”,其中告知:
1823年9月23日,在這個以神的名字命名的城市中國澳門的市政廳裡,會議桌邊祇有檢察官若奧·德·德烏斯·德卡斯特羅(João de Deosde Castro)一個人,因為其他的市政官員到那時都未能出席。在場的還有上校依德費基和大部分的市民。尊敬和虔誠的主教沙敏(D.Francisco da Nossa Senhora da Luz Chacim)主持了會議。會議決定由市政廳書記官宣讀尊敬的果阿總督D·馬努埃爾·德卡馬拉斯(D·Manoel de Camaras)的命令,命令委任了到今年年底為止的政府官員以及政府中的工作人員。以下人被任命為本市的官員:總督,尊敬和虔誠的主教沙敏;本月當值市政官:尊敬的上校依德費基。另外,根據尊敬的果阿總督的命令中1823年4月24日所作出的決定,其他的市政官員也被任命了。一些人對官員中有衆多的神職人員表示不滿,認為這與國王的命令不符。軍隊指揮官多明戈(Domingo Pio Marquês)最後發言,並要求市政廳將這次會議記錄在案,保存原件。最後,大家為這次會議所決定的重大事件歡呼萬歲,同時,山頂要塞也鳴放21響禮炮。
1823年10月11日,報紙刊登了9月27日的會議記錄。在這次會議上,市政官員Floriano Anrónio Rangêl提出,“爲了澳門的安寧,有必要對澳門人民發佈一個公告”。公告的內容是:
在目前危急的情勢下,本市政廳認為,如果不能結束市民中的意見爭執和六月齋因政治衝突而不能如期舉行的問題,將會導致危險的後果。因此,市政廳決定重組政府。
(1)市政廳將根據憲法的精神,在新政府的組成上完全實行三權分立。
(2)根據這一原則,法官將不再是政府成員,並且,除了紡織品和瓷器貿易方面,不參與政府的其他任何工作。
(3)市議會負有保證城市安寧和人民幸福的責任。如果市政府有濫用職權、損害人民利益的行為,人民可向檢察官指控,指控將受到法律的保護。
(4)希望所有的市民能夠信任這個政府,並友愛地生活在一起,聯合在一起。
同一期的報紙上刊登了新政府成立的消息:
10月6日,星期一,本城慶祝了新政府的成立。歡慶儀式從中午開始,所有的城堡、軍艦,包括“薩拉曼特拉”號都掛滿了旗幟。
下午4點,新政府成員從市政廳出發,澳門民衆隨同前往聖多明戈教堂,那裡曾經關押過上一任總督毆布基。從那裡人們又到了山頂要塞,要塞鳴放21響禮炮,士兵們在要塞前列隊迎接。
(以下為衆人回到主教堂,新任總督發表講話等)
接下來的一期,報紙發表了新政府的聲明。聲明說,我們依據法律的規定,開始行使政府的職權。原來的政府是違法的、邪惡的,希望澳門人放棄頭腦中原有的(因欺騙而產生的)想法,也不要再對他們進行報復。以後,自由和平等將是所有澳門人的權利。政府向澳門人保證,他們將擁有美好的未來。
不久,報紙刊登了澳門新總督沙敏致依德費基上校的公函,公函中總督爲依德費基和他的士兵們在逮捕行動那一天的出色表現向他致謝。據報紙刊登的會議記錄介紹,總督提議,用書面報告的形式,對“薩拉曼特拉”號軍艦的官兵表示澳門人民的謝意。這份報告應同時上交國王和果阿總督,並交給澳門各個部門的領導人,作爲對他(指依德費基)的業績的表彰。(40)
報紙同時刊登了新政府表彰澳門居民的聲明。聲明說:
澳門居民們,政府認為,對你們在過去13個月零4天的叛亂者統治時期裡的出色表現,不能再保持沉默了。澳門人應該為他們的謹慎感到驕傲,正是這種謹慎,維持了葡萄牙皇冠的尊嚴。應當特別指出的,是澳門居民對正確的政策的自覺服從和對非法的統治的反醒。對此,政府認為,如果不對澳門居民的這一美德予以表彰,將是政府的一大失職。因此,政府向所有的澳門居民表示祝賀。
關於第54期以後編輯部領導及其主要成員變化的情况,史料上未見記載,因而有關這方面的細節無法描述得十分淸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巴波沙被捕後,主編易主,原有的編輯也隨之退出,就連報社聯繫人的地址也發生了變化(從54期以後的徵訂啓事中就可以看出這方面的情况)。復刊後的第3期(總57期)報紙曾發表一篇編者的短文,文中提到《蜜蜂華報》前編輯阿馬蘭特神父的逃離:我們得知,外科醫生戈麥斯(Domingo José Gomes)、報紙前編輯阿馬蘭特(António de S.GonÇalo de Amarante)神父、藥劑師散多斯(João José dos Santos)和馬埃爾(João Nepomuceno Maher)逃往廣州,是甚麼使他們出逃的呢?這顯然是明知故問。總之,第54期以後,《蜜蜂華報》領導權落入反立憲政府手中,使它轉而成爲保守派反對立憲派的輿論工具。這樣,報紙的立場以及編輯方針發生重大變化也就不足爲奇了。
第三節 傳播國內外資產階級革命的信息
在報道澳門立憲民主運動的同時,《蜜蜂華報》對葡萄牙本土以及世界各地發生的與資產階級革命有關的事件也十分關注,並闢出三分之一的版面報道這類事件。
一、對葡萄牙資産階級革命的報道
澳門的民主運動是在本土資產階級革命的影響和推動下爆發的,並且與它相伴始終。因此,作爲一種參照,《蜜蜂華報》對這場革命進行了較爲詳細的報道。
由於時空的限制和通訊手段的落後,當時歐洲本土消息傳到澳門一般需要5-6個月的時間。消息雖然缺乏時效性,但對澳門民主人士來說,它的價値卻絲毫未減。因此,對於這些消息,報紙總是隨到隨報,從不遲延。
《蜜蜂華報》對本土資產階級革命的報道,是以國王若奧六世的回國爲先奏的。
1820年,在廣大軍人的同情和支持下,葡萄牙立憲黨人(自由黨人)推翻了帝制,建立了君主立憲政體。革命爆發後,葡萄牙議會要求國王回國,主持制定憲法,舉行全國大選。1821年4月,若奧六世將王室由里約熱內盧遷回里斯本。這之後,由公民選舉產生的議會制訂了憲法,下達了取消一切封建特權的命令,起步較遲的葡萄牙資產階級民主運動從此進入高潮。
對於這場革命的背景及過程,《蜜蜂華報》均有所反映。以下便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報紙《蜜蜂華報》和所轉載的外報)有關這一事件的報道。
1822年9月12日
〔1821年8月11日會議記錄〕總督毆布基宣讀了葡萄牙議政官(Concelheiro)馬努埃爾·佩雷拉(Manoel Pereira)本月8日寄給他的信。信中說,3月6日,王后生下了一位小王子,同時,考慮到全國人民的利益,國王決定把王宮遷回葡萄牙,並同意依照已定的計劃進行全國大選。這個消息對澳門來說可謂雙喜臨門,一方面,王室又有了一位男性繼承人,另一方面,國王終於把全國民衆的呼聲集中到自己周圍,同意舉行議會選舉。
〔1822年1月5日全會記錄〕尊敬的市政官員亞利鴉架說,去年7月24日從里斯本出發的Demerario號軍艦今天到達澳門。軍艦帶來了一些印刷品,其中有政府的每日公報。公報提到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國王和王室成員已於去年7月3日回到葡萄牙。國王就像是所有忠於葡萄牙的人的希望一樣,受到隆重的歡迎。人民十分高興地看到王室再次回到葡萄牙王國的心臟。我們認為,這樣令人興奮的消息應當為大衆所知曉。
〔1822年1月30日大會記錄〕市政官員瓦斯康塞洛斯(Vasconcellos)發言說,葡萄牙傳來的公文證明,國王支持人民的意願,同意制訂一部憲法。澳門也為國王重返葡萄牙舉行了感恩祈禱。
1823年1月30日
〔《盧濟塔尼亞人之星》節選〕葡萄牙議會討論了格雷羅(Guerreiro)先生對憲法草案第33款的補充提案,是關於選舉方式的。他提出,在選舉議員時,應將打短工的人和手工業者等沒有固定資產的人排除在外。卡雷羅(B.Carreiro)先生駁斥了這種觀點,認為這種理論對於議會選舉是最有害、最反動的。他說,這種方法會使選舉僅僅成為富人的選舉、貴族的選舉,最終將導致制訂一部貴族的憲法。格雷羅的提案最終被議員們否決。
1823年2月27日
〔《倫敦的葡萄牙人》轉載〕許多事實證明,葡萄牙國王是充分支持立憲制度的。首先,他派王子到實行君主立憲的各個國家去考察訪問;其次,當一位瘋狂的巴西人對他出言不遜的時候,他冷靜地聽着,然後命令下屬採取禮節上的措施,以防止再次發生此類事情;另外,國王在對前駐倫敦大使利馬(Don Lourenço de Lima)的處置上,也體現了他的自由主義精神。這位肥頭大耳的貴族,是貴族階層中最腐敗的一類人的代表,他在倫敦發表了許多反對國王和憲法的言論。回國後,他是那樣的盛氣凌人,穿着大衣,帶着劍,企圖闖入王宮。國王下令將他囚禁在一座塔樓中,這樣了結他的一生。
1823年3月20日
〔《讚美盧濟塔尼亞》節選〕葡萄牙國家議會下令全國所有的大主教和主教,要求他們向廣東信徒宣講國家的改革及其進展情况,並向他們證明新制度的優越性。
1821年2月26日
1823年3月6日
1822年2月26日,在國王宣誓執政,確立資本主義君主立憲政體(當時國王尚在里約——筆者註)一周年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裡,國會派出代表團向國王表示了熱烈的祝賀。賀詞說:整個國家都通過我們向您表示祝賀。您的做法使國家擺脫了專制、殘暴的貴族統治,使葡萄牙成為世界上最尊貴、最先進的國家。立憲制度的確立,為國家帶來了安寧和幸福,國王也將因此而名垂青吏。國王順應了民意,人民將更加愛戴您。
1823年8月21日
〔倫敦1822年4月16日〕上個月28日收到的里斯本的報紙說,3月23日發生的阿馬蘭特(Amarante)暴亂已經平息。據各報報道:雷戈(Rêgo)將軍(立憲軍隊總指揮)佔領了阿馬蘭特,並在那裡等待一支騎兵前來會合。叛軍首領企圖穿過達馬格(Tamage)作最後的較量,並於22日向阿馬蘭特橋發起進攻。戰鬥一直持續到下午4點。戰鬥進入白熱化時,第五獵手營到達阿馬蘭特,沒有休息就投入了戰鬥。雷戈將軍因此而大獲全勝,俘虜250人,叛軍撤退。這一勝利大大鼓舞了葡萄牙的立憲主義者。
與此時同,鑒於叛亂者在倫敦和巴黎等地掀起反抗的浪潮,國王命令全國21歲至50歲的男子都要參軍。
1823年5月1日
〔1822年7月11日國王的信〕國王若奧六世以憲法的名義,要求屬民悉知,宮廷作出如下決定:宮廷常務會議和特別會議、葡萄牙國家的建設者已基本結束了憲法的制訂工作,因此今年需進行衆議員選舉,以開展其他各項立法工作。
1823年5月22日
〔里斯本1822年11月30日〕10月1日,國王對新憲法進行了宣誓,宣誓儀式極為壯觀。
國王在宣誓儀式給束走下台階時大聲說:“國會萬歲!”所有在場的人共同重復這句話,大聲歡呼。這是一個令人難忘的場面,歐洲所有的國家都在關注着它。
1823年8月28日
〔里斯本1822年12月12日〕11月22日,內政部長和外交部長來到王宮,書面告知王后,希望她於12月3日向憲法宣誓。這個問題原本應由國王提出。部長們不合時宜的做法,導致王后拒絕向憲法宣誓。
這之後王后回答說,她已告知國王,聲明她將永遠不向憲法宣誓,並說她這麼做並非出於對議會的憎恨,她知道法律對此所規定的處罰,她將服從。
一位部長致信王后,希望她指定一個她願意去的國家(按規定,不向憲法宣誓的王后是不能滯留國內的),以便國王作出相應的安排。
11月28日王后回答說,她已經做好準備,服從國王根據法律頒佈的命令。但是由於健康狀况不佳,又時值隆冬,她希望過一段時間再啟程。她說願意離開王宫,先去拉瑪朗(Ramalhão)莊園,並希望帶走兩個女兒,從海路離開葡萄牙。
11月29日,議會經討論決定,王后可以自由選擇她想要去的國家,但不允許帶走兩位公主。
12月4日國王發佈命令說,由於王后拒絕向憲法宣誓,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民事和政治權利。她必須離開葡萄牙。
另一項決定是,鑒於醫生檢查的情况,王后可以暫居拉瑪朗莊園,直到她的身體狀况恢後到可以離開為止。
〔倫敦1822年12月30日〕由葡萄牙王后拒絕向憲法宣誓而引起的軒然大波,使我們不得不再一次審規葡萄牙憲法以及其他有關的文件。我們認為,這一事件的內幕是這樣的:制憲工作結束後,經國王同意,議會發佈了特別命令(日期為10月11日):1、11月的第一個周日,里斯本所有的公民,包括公務員、教士、軍人等都要向憲法宣誓。2、如果有人拒絕履行這個神聖的義務,他就將被剝奪公民權,並立即驅逐出葡萄牙國土。這個命令適用於所有屬民。根據這一命令,王后不能繼續食用葡萄牙的麵包了。而這條法令在被討論時,人們並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况。一位信使說,王后的品質是無可非議的,因為她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國家的事。
我們知道,從里約回國時,王后是一個完完全全的立憲主義者。如今她拒絕向憲法宣誓,除了她性格中的因素之外,或許還因為政府的一些舉動使她對國家和憲法產生了懷疑。
1823年10月4日
〔里斯本1823年4月22日〕雷戈將軍4月15日從Senabria發來消息說:當天早上,叛軍離開那裡,丢棄了6門大炮,將軍正在乘勝追擊,並要求薩摩拉的政府首腦發佈一個聲明,叛軍進入西班牙,即是對西班牙的入侵,西班牙將用一切手段還擊。將軍說,他的軍隊士氣高昂,決心消滅叛軍。
1823年10月11日
〔里斯本1823年4月24日〕雷戈將軍17日從Mombacy的來信中說,他緊隨着叛亂者的軍隊,並且和西班牙援軍的將領們協同行動。這封信同時也發給了4日到達Valladolid的莫里洛(Morrillo)將軍。
〔里斯本1823年4月28日〕《每日》報(Diario)講述了雷戈將軍與叛軍作戰的一些細節。另外,一隊西班牙龍騎兵17日到達了Mombacy,叛軍佔領了Astorga大道,以避開莫里洛將軍。這位將軍已從Valladolid出發。
22日波爾圖的一封來信說,立憲軍隊的總部設在了Astorga。
〔里斯本1823年4月29日〕據《每日》報報道,叛軍到達了萊昂,立憲軍隊則從那裡撤退了。22日有情報說,叛軍日夜兼程,從離莫里洛將軍的駐地很遠的地方穿越了Esla,以避開莫里洛將軍。我們的軍隊士氣十分高漲,但是由於缺乏營房,他們不得不在長途行軍後在雪地露營多個晚上,使士兵們疲憊不堪。
據《快報》(Expresso)報道,最高指揮部決定,將葡萄牙軍隊撤回國境線以內,因為繼續進軍不太適宜。軍隊將在休整三天後開始撤退。叛軍正在向Burgos方向進軍。
1823年5月27日,米格爾(Dom Miguêl)王子(若奧六世的二兒子)在佛朗卡鎭(Villa França)宣佈起義:“已經到了打破令人屈辱的枷鎖的時候了!”按照他的解釋,這個“枷鎖”,就是自由主義制度。里斯本衛戍部隊加入了叛軍隊伍,議會無力進行抵抗,被迫宣佈解散。國王接受旣成事實,停止了1822年的憲法,並答應頒佈新的法令,以“保證公民的人身安全、財產及就業”。對於這場葬送革命的叛亂,《蜜蜂華報》也作了較爲詳細的報道。
1823年12月20日
〔里斯本政府公文第125號,1823年5月27日〕由於Sampayo的收買,米格爾王子加入了叛軍。剩餘的軍隊仍然忠於國王。
〔里斯本1823年5月28日〕米格爾王子不顧父親的勸說,仍繼續他那為人不齒的計劃。45名警察投奔了叛軍。
〔《泰晤士報》1823年6月27日〕昨天我們收到里斯本的郵件,其中的一份報告反映了葡萄牙最近發生的事情,現刊登如下:
5月26日清晨,米格爾王子,國王的二兒子,離開官廷,與前一天離開里斯本的步兵第23軍會合。在進軍途中,部隊在距里斯本25公里處的佛朗卡鎮停留下來。王子給國王留下一封信。……29日,里斯本的軍隊按慣例舉行閱兵儀式,儀式給束後,禁衛軍(除18軍外)集合出發去與米格爾會合。軍隊隨後要求修改憲法,建立上下兩院,並且國王有絕對的決定權。30日下午,禁衛軍18軍將國王和王室成員帶離里斯本,31日到達佛朗卡鎮。與此同時,里斯本發生騷亂(有人企圖打開所有的監獄釋放犯人;原若澤要塞的犯人兩次越獄,警衛向他們開火),後在議會、市政府、國民警衛隊和其他軍隊的共同努力下,局勢得到控制。31日,議會再次舉行會議,並委派一名代表請求國王表態。國王說,他並不打算恢復過去的制度,但認為有必要制訶新的憲法。
〔里斯本5月30日〕國王宣佈與米格爾王子斷絕父子關係,並決定對他加以懲罰。國王宣稱忠於他的誓言和宗教。他要求人民信任議會,忠於自己的職守。
1823年12月13日
〔里斯本1823年5月31日〕國王若奧六世向里斯本居民發表聲明。
里斯本的居民們:使人民獲得解放是一項最高的法律,對我來說則是神聖的法律。所以我不得不暫時離開里斯本,這也是那些陪同我的軍人們的願望。
里斯本的居民們:不要驚慌,我決不會改變對你們的愛,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國家的近况令我痛心。巴西,這個國家的一部分,已經支離破碎,內戰使同胞流血,外敵的入侵迫在眉睫。國家面臨變成廢墟的危險,即使採取最有效的措施也無濟於事。在這多事之秋,我以國王和父親的名義,要求你們起來反抗入侵,保衛祖國。
為了做到這一點,我們必須修改憲法。這對國家會有利嗎?我向你們保證,是的。當整個國家都反對一些措施時,這些措施就應該被修改。公民們,我從來都不願意接受專制權力,今天我還是要拒絕。我的心中祇有和平與國家利益。……
〔《信使報》1823年6月26日〕米格爾王子5月27日在佛朗卡鎮向葡萄牙發表宣言。宣言說,他不能繼續忍受國家中的專制主義和獨裁統治了。他很遺憾背叛了自己的父親,但他無論如何不願意背叛國家的利益。他號召人民起來援助他。米格爾還說,國王現在已經變成了政府的一個影子,他因此要求還國王以權力,還國王以自由。
〔倫敦1823年7月6日〕據里斯本官方報道,國王若奧六世已於6月5日回到首都,受到民眾熱烈的歡迎。15天內,國王發佈了一系列命令,並且撤消了議會作出的反對王后的法令。王后回到了里斯本。國王還任命米格爾王子為軍隊司令,取消了出版自由,恢復了報刊審查制度。6月17日的法令恢復了所有的修道院和教堂,18日的法令命令成立一個14人委員會制訂新憲法,19 日恢復了里斯本參議院(貴族院),立憲會議被解散了。
以上就是《蜜蜂華報》對葡萄牙資產階級革命始末的報道。
二、對西班牙革命的報道
在歐洲大陸,與葡萄牙最爲相近、關係也最爲密切的國家是西班牙。西班牙的資產階級革命引發了葡萄牙的立憲運動;西班牙專制政權的復辟,更是直接導致了葡萄牙革命的失敗。
在反拿破崙戰爭期間,西班牙的抵抗者曾經通過一個憲法(即1812年的加的斯憲法),該憲法一直實行到費爾南多七世國王返回西班牙爲止。費爾南多是一個專制君主,他回國後立即廢止了憲法。1820年,加的斯發生了一場立憲黨人的軍事暴動,它很快得到各省的響應,迫使國王重新回到立憲制度的軌道上來(1820 年3月)。1823年,一支“執行神聖同盟綱領”的法國軍隊進入西班牙,打敗了1812年憲法的支持者,恢復了君主專制制度。《蜜蜂華報》所反映的正是與葡萄牙革命密切相關的這一段歷史。
1823年4月17日
〔馬德里1822年9月17日〕國王發佈公告,表達了他對立憲制度的擁護。
〔馬德里1822年10月12日〕從里斯本來的日期為1822年8月1日的一份文件中說:“我們可以斷定,葡萄牙正在和西班牙簽署一項同盟條約,基本原則是維護立憲制度和保證兩國的獨立。”政府命令將蒙得維的亞團撤回國內,一旦法國入侵,這支3600人的隊伍就將補充到葡萄牙軍隊中去。
〔直布羅陀1822年10月23日〕10月12日的《環球報》(Universal)刊登了一篇譯自巴黎《爭論報》(Journa1 de Debates)的有關馬德里情况的文章。主要內容如下:
西班牙軍隊經常在法西邊境製造事端,邊境居民不斷受到騷擾。而法國軍隊還在堅守崗位,祇作為一支守備的力量存在於那裡。西班牙政府已經失去了申訴的權利,因為它公開鼓勵人們威脅和騷擾法國,也就是反對國王。
有理智的人都應該明白,像法國這樣的國家,毋須用一支守備部隊來威脅西班牙。如果認為有必要,法國可以立即干預西班牙的各項事務。
1823年4月24日
〔馬德里特別會議記錄,1822年10月12日〕政府秘書長作了一次長篇演講。他說,這篇講話的目的,是為了說明西班牙局勢之所以如此混亂的原因,並提出改進的建議。他指出:政府政策的每一次變動,都會或多或少地引起暴力反應,這是由利益格局的變化造成的,而新的立憲制度的確立帶來的西班牙政治體制的變動,是一個總的原因。由於市民的貧窮和無知,由於教會、地方政府以及某些個人和團體的影響,全國各地都散播着不和的種子。延續多年的陳舊的政治經濟體制、政府的貪得無厭、西班牙海外領地發生的事件所造成的影響以及其他種種因素,導致了民衆對政府的不信任。於是他們不得不以極端的手段來尋求自救的途徑。
〔巴塞羅那1822年10月2日〕上個月23日,一群叛亂者(1200人,30匹馬,2門火炮)企圖進攻Junquera,結果失敗。該市市民對叛亂者說,他們寧可死,也不要一位專制君主。
1823年6月5日
〔紐約1822年10月8日〕我們收到截至8月27日為止的西班牙的消息。消息說,在西班牙各部部長與各國駐西班牙外交使飾的一次會晤中,外交使節們被問及:他們打算和實行立憲的西班牙保持甚麼樣的外交關係?那些不打算與西班牙保持良好關係的使飾立即被告知,將在短時間內吊銷其護照。此舉顯示了西班牙各部部長的活力。
我們還有一個例證,也足以說明西班牙政府實行立憲的決心。政府已將阿馬利布拉斯(Amariblas)公爵、馬六甲和休達主教驅逐出馬德里,因為這幾個人總是唆使國王反對憲法。
1823年8月28日
〔巴黎1823年4月18日〕西班牙軍事委員會發表聲明,號召伊比利亞半島的居民恢復1819年以前的政府,否認1820年以後西班牙政府的任何一項命令。這一消息引起了極大的反響。
1823年9月11日
〔巴黎1823年3月12日〕在2月29日的會議上,葡萄牙議會頒佈了一項法令:所有企圖破壊或改變西班牙現行政治制度的入侵活動,都將被視為對葡萄牙的直接侵犯。
3月15日,收到法國國王發表的講話(稿)後,里斯本政府向法國政府遞交了一封抗議書。抗議書說,如果法國軍隊進入西班牙,葡萄牙駐法外交代表將立即撤走(祇留下領事並保持貿易關係)。這份抗議書的內容也被告知駐倫敦、哥本哈根和斯德哥爾摩的使節。
1823年9月4日
〔巴約納4月15日〕應當地居民的要求,畢爾巴鄂(西班牙北部城市)被法國軍隊佔領。居民劃定了一條線,軍隊不得越過。這一佔領的好處立刻就消失了。……
1823年9月11日
〔巴黎1823年3月18日〕一些人在馬賽劇院發起暴亂。他們對“祖國萬歲”的口號報以噓聲和蔑視的手勢,並高喊“Manoel 萬歲!”“西班牙萬歲!”市長命令警察將這些人帶走,一些人被捕了。第二天,劇院被政府關閉。
另,伊羅萊斯(EroEs)男爵的駐扎在比利牛斯山東部的軍隊已達5850人,在這一地區集結的軍隊大約有32100人。
1823年9月18日
〔巴黎1823年4月3日〕法國塔列朗親王對上院議員的演講。
國王最近的講話使人感到和平希望的最終的破滅。他威脅西班牙,可我的職責卻要求我說,這種威脅祇會使法國受到驚嚇。法國上院的議員們,你們還有一次挽救國王、把祖國從這樣一件危險的事情中解救出來的機會。你們要使國王明白,現在他已經成為衝突的化身,他所代表的不是國家、人民的利益,更不是西班牙人民的利益。
法國的意願是和平。人們已經厭倦了戰爭,他們希望在和平帶來的安寧中恢復被長達30年之久的戰爭消耗殆盡的力量。目前,整個國家都持這一觀點,再邪惡的靈魂也不能否認它。
到底是甚麼在驅使法國投入與西班牙的戰爭呢?祇有一個原因:“西班牙的地圖很不完善”。
可是,一個獨立的國家為甚麼要接受鄰國對自己的政治改革的指手劃腳呢?假如這種理論成立的話,那麼,這個國家還算得上是獨立的嗎?100,000名士兵用於改革是多麼荒唐的事情,何况還有另外的100,000名士兵整裝待發?這次新的十字軍遠征將永遠成為各國人民心中的災難。
國王被欺騙了!先生們,我們必須使他清醒,告訴他法國人民渴望和平。我們不應當害怕向我們的國王道出實情。用你們的投票來表明對國王的忠誠吧!(無論塔列朗親王怎樣地苦口婆心,最終也未能使法國回心轉意。它的軍隊不但毀滅了西班牙資產階級革命的成果,也毀滅了法國人民要求和平的願望。)
1823年10月11日
〔《加爾各答報》1823年6月26日〕法國向西班牙宣戰,還未正式向英國宣戰。不過來自巴黎的情報表明,法國將在4月10 日以前向英國宣戰。
西班牙國王4月20日放棄了馬德里,率6,000人到了塞維利亞(西班牙南部城市)。
但是我們從倫敦《信使報》得到的消息正好相反。
1823年10月18日
〔《信使報》摘,馬德里1823年4月15日〕那些反對立憲的人終於退卻了。立憲政府準備放棄首都,他們為國王不在首都而感到遺憾,同時憎恨那些入侵的法國人。
4月16日據說法國軍隊的前鋒已經到達Somo-Sierra,Vitoria的政治領袖可能已經成為法國人的幫兇。
外交部長(西班牙)宣讀了他的工作報告,隨後戰爭委員會發佈了以下命令:
1.如果軍隊和總部失去了聯繫,他們有權在所有的省份開展游擊戰。
2.各省的省長將成為游擊隊的監察員,沒有他們的批准,游擊隊不得向路過的城鎮和村莊求援。
3.4.給在戰鬥中表現出色的人頒獎(條例)。
5.在法國佔領區,所有的西班牙人都可以組成游擊隊進攻法國人,游擊隊的領袖需服從軍隊的命令。
三、對巴西獨立的報道
巴西是拉丁美洲最大的國家,16世紀淪爲葡萄牙的殖民地。葡萄牙在巴西設立總督府,下設若干州,進行直接的統治。19世紀初巴西人口爲350萬,黑人奴隸佔二分之一,白人祇有80萬,其餘爲印第安人、各種混血人和自由黑人。
巴西的民族解放運動始於18世紀末,它與葡萄牙國情的變化有着直接的關係。1807年底,拿破崙軍隊入侵葡萄牙,國王若奧和王室成員在英國護衛下逃往巴西,並於1808年3月到達里約熱內盧。葡萄牙殖民者在這裡大興土木,橫徵暴斂,造成物價上漲,人民日益不滿,反抗鬥爭此起彼伏。若奧一方面大力鎭壓反抗運動,同時宣佈成立“葡萄牙、巴西和阿爾加維聯合王國”(1815年),並自任國王,稱若奧六世。這樣,巴西在形式上也就成爲了聯合王國的一部分。
1820年,葡萄牙國內發生了資產階級革命。得到這一消息後,巴西的許多省份建立了革命基地,宣佈同葡萄牙的革命者合作。1821年4月,若奧六世離開巴西回國,臨行前,他把自己的兒子佩德羅(大兒子)留在巴西做攝政王。若奧對佩德羅說:“萬一形勢惡化,巴西要求獨立的話,你就親自宣佈獨立,把王冠戴在自己的頭上。”(41)
巴西的獨立運動缺乏統一的領導,巴西的資產階級比較軟弱,這就給大奴隸主、大商人以可乘之機。他們與葡萄牙王室建立政治聯盟,竭力維護君主政體。1822年1月16日,巴西土生白人波聶法邱政府成立。該政府與佩德羅共同籌劃,於1822年9月7日與葡萄牙斷絕關係,宣告巴西獨立。之後,佩德羅自立爲帝,稱佩德羅一世。
如同關注國內政治鬥爭局勢一樣,《蜜蜂華報》密切關注着巴西民族獨立運動的進程。不同的是,由於巴西是從“聯合王國”中分離出去的,因此,來自葡萄牙的有關這方面的消息帶有明顯的傾向性。
1823年4月17日
〔里斯本1822年8月24日〕美洲議員格雷羅(Guerreiro)先生在分析了攝政王佩德羅寫給宮廷的信和最近發佈的命令後指出:佩德羅傾向於巴西獨立。但他同時指出,並不是巴西所有的省份都忠於佩德羅。他認為這是一種背叛(議會中大部分議員也隨着連呼三次“叛徒”),並且提出將服從里約政府的省份的代表從國會中驅逐出去。
8月27日葡萄牙議會日常公報發表了一篇致巴西公民的聲明。聲明說,政府希望在被大洋隔開的帝國兩個半球的兩個部分中,都保持立憲制度,並說政府希望不是以武力而是以共同的利益將這兩個部分聯給在一起。
9月20日葡萄牙宮廷宣佈巴西已成立的政府不合法。任何對這個政府的服從都是犯罪。同時命令佩德羅王子立即乘船回國。
9月30日蒙得維的亞的駐軍向巴西政府提出抗議,宣佈忠於葡萄牙。
1823年5月22日
〔波士頓1822年11月12日〕據“Factor”號帆船船長布雷斯特(Brewster)說,伯南布哥(巴西)的局勢很不穩定。由於當地政府和里約政府進行了談判,軍隊企圖推翻政府。政府召集民兵對抗軍隊,在奧林達(Olinda)發生了戰鬥,民兵失敗了,政府的一些成員被捕,政府首腦乘一艘英國船隻逃往里約。一個新政府在軍隊司令佩德羅查(Pedroza)的主持下,由軍人選舉產生了。人民反對這次選舉,他們自己選出了一位新主席,並要求軍隊選出的主席作為副主席。但是這位新主席的所作所為引起了當地民衆的不滿。當“Factor”號帆船離開那裡時,當地民衆正在組織武裝力量以恢復原來的政府。
9月16日,里約軍隊向伯南布哥開拔,並於19日到達巴伊亞邊境。
1823年6月5日
〔直布羅陀1822年8月31日〕葡萄牙國王否定了王子在巴西所做的一切違反憲法的行為。
1823年9月11日
〔《巴西帝國報》〕里約報紙9月26日(1822年)刊登了一封葡萄牙國王若奧六世8月3日寫給他兒子的信。王子於11月回答說,國王歷來都把他當作犯人看待,他再也不願意這樣繼續下去了。他宣佈里斯本已經或者將要給巴西發佈的一切命令無效。
〔《巴西帝國報》〕里約報紙1822年10月初發表了一篇文章,認為挽救巴西與葡萄牙之間的關係的唯一途徑,就是巴西宣佈獨立。文章說:“王子的生日——10月12日將被用來作為巴西獨立的日子。當我們的王子24歲時,他將登上皇帝的寶座,被稱為尊敬的立憲的巴西國王。他已宣佈接受這一稱號。”
〔里斯本1823年2月19日〕最近收到的里約政府的報紙,連篇累牘地刊登着各地對皇帝的賀信,其中充滿了連凱撒、拿破崙時代都未曾有過的讚譽之辭。
〔巴黎1823年2月19日〕巴西皇帝去年12月11日宣佈了一個命令:出於安全的考慮和對葡萄牙敵意的反擊,特將所有葡萄牙屬民的財產凍結。
1823年9月18日里約市政府給所有的省發出一份聲明,說皇帝祇有在向巴西議會制訂的憲法宣誓之後,他的命令才有效。但是10月10日(1822年),這份聲明被撤消。12日,皇帝被宣佈在里約是絕對的,在各省則是有條件的。由於皇帝沒有向憲法宣誓,政府正忙於在各省撤消里約政府的那份聲明。恐怕這就是巴西憲法的下場。
1823年11月15日
〔《加爾各答報》1823年6月4日〕巴西皇帝用人不當,特別是貿易部長和秘書若澤(José)很不得人心。這位皇帝登上寶座後,祇有四、五個州服從他的管轄,而其他的州都不承認他。巴伊亞州和皇室處於交戰狀態,皇軍屢遭敗績。在巴伊亞的歐洲人也自動組成軍隊,與皇帝作戰,他們的指揮是馬德拉(Madeira)將軍。巴伊亞以南各州對皇帝同樣不支持。總的來說,皇家軍隊處境不妙。
目前里約出現了三個政黨,第一個要實現立憲,第二個想維護原有的條約,第三個則希望建立一個共和國。第三個政黨最為強大。它與巴黎的巴西共和黨人俱樂部聯繫密切,並且在巴西出版了許多主張共和的書籍。
1823年11月22日
〔一位葡萄牙騎士從里約給他在加爾各答的朋友的信〕目前,幾個重要的州,如米納斯和聖保羅都拒絕為里約提供財政援助,因為他們害怕被捲入那種可疑的勝利中。里約的金塊以超過本身價值36%的價格出售,而市面上流行的是銅幣和紙幣。
巴西北部省份對里約的嫉妒,也導致皇帝不能統治那些地區。國王的軍隊正日漸削弱,而在蒙得維的亞還有4,000人的軍隊,他們將對祇有600餘名軍人的里約發起進攻。蒙德維的亞目前正在考慮是同共和政府給盟還是同葡萄牙結盟,不過看來和葡萄牙結盟的可能性更大。馬德拉將軍得到了充分的財政支援。
在這種情况下,巴西真正的皇帝伯尼法西奧(José Bonifacio)關閉了議會,遣散了議員。迫於民衆的壓力,皇帝宣佈,如果議會能夠遵從憲法和法律,就重開議會,否則就不開。
一些議員因此開始支持共和主義者。……
以上對巴西的報道,明顯地反映出葡萄牙政府(即使處於改革中)在巴西獨立、巴西與葡萄牙斷交、佩德羅王子自立爲帝等一系列問題上的立場。
四、對其他國家革命鬥爭情况的報道
除了對葡萄牙、西班牙、巴西發生的與資產階級革命密切相關的重大事件進行報道外,《蜜蜂華報》還把觸角伸向西亞、南美、歐洲大陸等許多國家,成爲澳門這塊彈丸之地的民衆看世界的一扇窗子。從這個意義上說,《蜜蜂華報》更像一隻八方採擷的“蜜蜂”。
比如對墨西哥人民反專制鬥爭情况的報道。
1823年4月17日
〔1822年9月25日〕墨西哥議會宣佈,如果國王去世,將由他的長子繼承王位,國王的父親和姐姐將被封為第一親王和第一公主。
〔1822年10月12日〕從美國傅來的到6月底為止的墨西哥的消息表明,墨西哥的新國王無力維持他的統治。他因企圖重建宗教裁判所而大失民心。同時,他下令逮捕了一個攜有900,000金幣的牛仔,並將這筆錢充公。克里奧爾人因此而對他不滿。
新西班牙(墨西哥)目前有四個政黨:Laperiolista黨、Seris黨、共和黨和立憲黨,這造成了當地民衆的不和。國王還表現出親美傾向,允許美國人違反禁止輸出貨幣的命令而將錢款帶出墨西哥。墨西哥的市場已經被外國資本所控制。
1823年5月22日
〔查爾斯頓1822年11月16日〕昨天,Sarch Anns號快船帶來了到本月6日為止的《哈瓦那》報。從中得知,新西班牙皇帝正在小心翼翼地恢復那些被他剝奪了權利的人的權利。墨西哥的許多民衆團體指責皇帝違背了他在議會上的最莊嚴的誓詞。他們說,國家已經變成了廢墟,要求國王還給他們自由。
〔維拉克魯斯(墨西哥)消息〕皇帝派往危地馬拉的軍隊已被徹底打敗了,為此,皇帝又派遣了一支2,000人的隊伍補充到那裡。但是,它很可能落得和前一支軍隊同樣的下場。因為危地馬拉人民要求共和,而不是帝制。
……除此之外,《蜜蜂華報》還報道了智利革命、菲律賓首都馬尼拉的叛亂、巴黎的國際會議以及其他國家和地區的消息。
由於《蜜蜂華報》的廣泛採擷,偏居澳門半島一隅,看似孤立、閉塞的澳門人,實際上與外部世界保持着密切的信息聯繫,而這些則是處於封建統治下的中國官民無法想見,也無法享受到的。
註釋:
①吳志良:《東西交匯看澳門》,澳門基金會出版,1996,第95頁。
②《A Abelha da China》,Universidade de Macaue Fundação Macau,1994,No.1。
③同上。
④同上,No.2。
⑤同上,No.42。
⑥同上,No.38。
⑦同上,No.12。
⑧同上,No.44。
⑨同上,No.1。
⑩同上,No.5。
(11) 同上。
(12)同上,No.6。
(13)同上。
(14)同上,No.7。
(15)同上,No.11、15。
(16)同上,No.14。
(17)同上,No.14。
(18)同上,No.25。
(19)同上,No.31。
(20)同上,No.14。
(21)同上,No.39。
(22)同上,No.41。
(23)同上,No.49。
(24)費成康:《澳門四百年》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第243頁。
(25)同②,No.46。
(26)《淸代外交史料》道光朝第一冊,第43頁。
(27)同②,No.47。
(28)Anista爲中國政府特許可以和歐洲人做生意的商人。
(29)同②,No.23。
(30)同上。
(31)賈梅士爲葡萄牙著名詩人。
(32)見No.54、No.58。
(33)同②,No.54。
(34)同上。
(35)同②,No.60。
(36)同②,No.57。
(37)同上。
(38)同②,No.61。
(39)同②,No.62。
(40)同②,No.64。
(41)《世界近代史》,遼寜人民出版社,1985,第23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