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後語

呂平義

  葡萄牙詩人將澳門看作精神的庇蔭所,葡萄牙精神的最高表現《盧吉塔尼亞人》是賈梅士在澳門完成的。奧古斯都·西亞貝拉在《澳門與葡國詩》中説:“從賈梅士到當代的詩人,都到這裏尋找一種精神的漫游,正如不久前米格爾·托爾加和安德拉德所作的那樣。可以説,這座用神命名的城市對他們來説,過去是,今天依然是全部盧吉塔尼亞民族的庇蔭所,更不用説《滴水計時》的作者和用自己的名字使那個山洞變成神話之地的偉大詩人。”(參見:《澳門研究》第二期,1994年,頁49 以後)賈梅士是葡萄牙最偉大的詩人,是無法超越的天才,從而變成了葡國的民族象徵,他的祭日是葡萄牙整個民族的紀念日。米格爾·托爾加的名字在澳門或許有人知曉,因他的名作《葡萄牙》已被譯成中文出版,另一部小説集《山村故事》也有中譯本。他更是現代著名的詩人,有十多部詩集行世。安德拉德可謂葡國當代詩壇的泰斗,他的名字由于《情話》和《新生》的中譯本,將被更多的中國讀者所知。毫無疑問,葡萄牙文學從古典、浪漫到象徵以至現代,或多或少是從澳門、從東方汲取着靈感的。
  從理性的認識上,歐洲人深入了解中國也是通過澳門。澳門曾是遠東第一大商埠,中國的商品如絲綢、茶葉、陶瓷從這裏源源不斷輸往西方及世界各地,引起了西方人對中國器物的向往。不僅如此,澳門更是一個文化的交匯樞紐。西方最出色的漢學家利瑪竇等均是在澳門學習漢話,從而翻譯了大量的中華古籍,更不遺余力將親身的見聞和對中國文化的認識寫成書,令西方的學人尤其是十八世紀的啟蒙思想家了解到中國的思想、文學以及政治制度(參見:劉羡冰《雙語精英與文化交流》)。《文化雜志》第二十二期為“澳門與巴西”專輯,總編官龍耀在《編者前言》中説,巴西也是通過澳門而了解到中國的。儘管這種認識乃是澳門這塊鏡子的折光,還不能代表歷史悠久、文化源遠流長的中國本身,但畢竟是西方人進一步認識中國的肇始。
  在中國方面,澳門是開眼看世界的第一扇窗口。民主主義革命先驅孫中山先生13歲離鄉赴美求學,從澳門登船出發。澳門的所見所聞使他印象極深,以至後來説:
  “始見輪舟之奇、滄海之闊,自是有慕西學之心,窮天地之想。”(參見:徐新《澳門的視野》)
  小小的澳門,給一位抱負遠大、目光開闊的革命家如此深刻的震動,可見它確確實實具有一種溝通兩種文明的橋梁作用。除孫中山外,中國的無數文人墨客也曾在澳門駐足,或小住或定居,他們雖無中山先生的胸懷,但時代的變化,家國的命運存亡,也會和自身的經歷融為一處,更在澳門的見聞中反映到作品之中。他們或感懷,或咏物,或寄情風月,或慷慨激憤,這一切均曲折隱晦地表現出一部分歷史和當時環境的真實。因此,有四百多年歷史的澳門,為了弄清它悠久的史實信事,固然可以從昔人著述的文獻記載裏去找尋,這也史學家所經常依循的可靠方法;然而另有一個鮮為人知的途徑,就是不妨從居住過、游歷并逗留過這裏的詩人的集子中去找。
  詩所記錄和傳達的,不僅僅是作者的主觀情感、思緒,更多的還有對客觀事實的寫照。在這些詩人的詩詞中,無疑表現了許多有關澳門的歷史、地理、風俗、信仰和人事的興衰往來,在澳門的史學著述中又經常會忽略或缺漏這些內容。因此説來,這本詩詞紀事旨在補充澳門歷史所不足者,從文學的角度窺測澳門的另一面貌。
  編者方寬烈先生曾在澳門居住過一段時期,現今亦常來小住探尋舊友,尋訪古跡幽勝,可謂是澳門這段歷史的見證人。他先後花費了二十多年的時間専門收集有關澳門的詩詞,點點滴滴,集腋成裘,編成了這部包含了一千多首詩詞的專集;古人云,十年磨一劍,那表示功夫的深厚和用心的良苦,方先生以二十多年的辛勤,所奉獻給我們的實在是有益于澳門史料編輯的難得工作。
  方寬烈先生本人就是詩人。他的詩在香港、臺灣、日本均有發表。他的詩情感細膩,鋪排得體,有時更顯示出個人的才情之傲。他曾寄詩給本澳詩詞名家林佐瀚先生。佐瀚先生對其中“庾郎不信才調盡,賦得江南草木凋”很欣賞,説這是方先生自身的咏嘆,并寫下“庾信文章老更醇”以贊之。他交游廣闊,其交往的詩人文友,無論寫傳統詩詞抑或現代詩歌,直接或間接供給他不少珍貴的資料。而居住在澳門的著名學者汪宗衍、曹思健、黎心齋都是他相熟的好朋友,給他提供了不少意見,使本集內容更為充實可靠。
  由此可見,本書是二十多年心血的結晶,為研究澳門史的學者可以提供不少罕見而珍貴的資料。編者所撰的紀事內容,更如同一幅清晰的圖畫,复現了昔日澳門的音容笑貌,生活實景。愛好文學的朋友,也可以從欣賞和歷史的角度,去了解澳門的景觀和舊游,這也是反映澳門另一種面貌的鏡子罷!
  呂平義
  1995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