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北海關年度報告



光緒十五年拱北口華洋貿易情形論略

(1889年)


  竊查同治十一年間,經前任粵海關監督崇,將香山縣屬之馬溜洲、前山兩處,新安縣屬之九龍寨、汲水門、長洲、佛頭洲四處,創設稅廠,徵收來往香港、澳門各貨稅項。繼於光緒十二年間,因海防籌餉,由兩廣督部堂在該六處增設釐廠,照通省釐金則例,減半補抽。迨至十三年開辦,洋藥稅釐並徵,該六廠稅、釐各廠始歸總稅務司管理。於是,將新安縣屬之九龍寨、汲水門、長洲、佛頭洲等四廠,改設九龍關;香山縣屬之馬溜洲、前山等兩廠,以及吉大、石角、關閘各分卡,改設拱北關,分派稅務司管理。惟此兩關稅務司與通商各口不同,在各口專司洋船,而華船不與焉;在此兩關,則專司華船,而洋船不與焉。
  溯查本拱北關自光緒十三年三月初九日開辦,計至年終,不足一載,本不能與上年曁本年相較;然設按每月收數加足一年十二個月計之,已遠遜於上年。至本年,則較上年尤有起色。試即來往船隻而論,上年僅一萬八千四百十九隻,本年則增至二萬三千七百六十八隻,幾加三分之一。雖華船大小不同,裝貨噸數亦有軒輊,不能以船數之多寡,定貿易之盛衰。然貨物價値有可考者,計上年入、出貨價値銀八百五十萬八千九百七十五兩,本年則値銀九百八萬七千四百七十八兩,大數加至五十八萬兩,計每百兩加多七兩。
  其貿易情開形應分三類:一洋貨入口,一土貨入口,一土貨出口。運往中國各口曁外國各埠,除土貨運往外國各埠者稍覺減色外,其餘大有起色。謹按本年貿易情形,逐類分晰比較,論列於後:
  一 洋貨入口
  查洋貨入口之數,上年共値銀三百四十八萬四千六百六十八兩,本年加至三百七十七萬五千三百三十六兩。惟本關所計者,係在澳門原售之價,其應完稅釐曁載運船腳尙未計及。若照通商各關統按市價核算,將稅釐船腳一並包括,則本關入口洋貨上年約値四百萬兩,本年約値四百四十萬兩。
  試就洋貨大宗詳晰論列,計各色洋棉布共三十萬二千九百十疋,値銀四十七萬三千三百六十四兩;絨布共一萬三千五百四十八疋,値銀十萬八百七十四兩,與上年入口之數無甚出入。惟棉紗一項,上年僅九萬九千六百七十九擔,本年則增至十萬六千四百六十三擔,値銀一百九十萬二千五百七十六兩。綜核洋貨價値數目,該貨實已居其大半。但棉紗旣多,則棉花較少。計上年入口者三萬二千四百五十七擔,本年僅二萬七千五百二十三擔,其價不過三十一萬兩,較減三萬兩有奇。
  至火油一項,殊形暢旺。計上年共五千四百四十五箱,本年則增至二萬六千箱,內有俄國產者五千箱。緣俄產較美國產者,若價値相等,而倍覺光焰。
  其食物如米石、麵粉等類,核其價値,多於上年四萬三千兩。計本年米石入口,共八萬五千一百七十二擔,較多二萬擔;麵粉共一萬九千餘擔,較多四千擔。
  至洋藥一項,上年共十八萬一千一百斤,本年則十九萬六千二百斤,計每千斤加多八十五斤。即此數晰而言之,運往廣州府以及肇慶府之鶴山、開平兩縣,共六萬三千二百斤,多於上年二千六百斤。運往雷州府共四萬二千三百斤,多於上年一萬二千六百斤。其餘運往肇慶府之陽江廳以及高州府,共八萬二百斤;瓊州府共八千斤,廉州府共二千四百斤,均與上年斤數無甚出入。總而計之,實多於上年一萬五千一百斤。
  在澳門,運售洋藥行商分爲二項:一爲販運煙土之商,一爲包賣煙膏之商。其販運煙土之商,計本年所運共一千六百七十六箱,均經全數運入中國口岸,在本關各廠輪納稅釐。其包辦煙膏之商爲三才公司,本年共用洋藥二千七百十六箱熬作煙膏,內有五百十七箱備爲澳門本埠吸食,其二千一百九十九箱備爲寓新、舊金山之華人吸食。該商久經馳名,故華人寓居外埠者多喜購運。其所熬之煙膏,向由往新、舊金山各公司輪船來澳裝運。迨本年夏間,該商欲專擅新、舊金山煙膏之利,因與包辦香港煙膏之商人會議,許以重資,央令勿與侵佔爭奪,並將所熬之煙膏就近在香港裝船外運,俾省周折。是以本年夏令以後,新、舊金山公司輪船未經來澳。統計是年該商售出煙膏,共重二百七萬八百四十九兩,合洋藥二千七十一箱。至備爲澳門吸食者,竟熬至五百十七箱,未免太多。蓋洋藥五百十七箱可熬成煙膏五十一萬七千兩,逐日均之,計一日應用一千四百十六兩。觀於本年六月間,承辦香港煙膏商人函至新聞紙館,有云:寓港之華民約二十四萬丁口,寓澳之華民祇六萬丁口,而香港華民每日吸食煙膏不過九百兩等語。且前澳門理船廳於光緒十年間注論本埠貿易情形,內載澳門所用洋藥,酌中而算,每年値銀十二萬六千元等因;詳考洋藥價値每箱約在五百元有奇,故十二萬六千元僅應買二百五十箱。忖思此五年間,寓澳華民有減無增,何以所用洋藥反致倍多?又查香港承辦商人其囑寫新聞紙云:每日華民用煙膏九百兩,即令其數不敷,若再爲多加二分之一計,每日一千三百五十兩,終年計之,不過用洋藥五百三十箱。而該商與港憲所立合同,註明每年准予熬銷三千六百箱,試爲除年內本埠應用之五百三十箱,其餘消歸何處耶?
  一 土貨入口
  土貨運入中國各口,上年僅銀一百六十三萬六千七百二十八兩,本年增至一百七十二萬八千三百六十四兩。其中綢緞一項,較上年減少價銀七萬二千兩。花生油因本省歉收,亦較少二萬五百擔,減去價銀七萬七千兩。然此二項雖減少約十五萬兩,而綜核總數,尤較上年加多九萬兩。若即減少之數乘除計之,則本年貨價實較上年加多二十四萬兩。此項加多之數,係各種貨物逐類增添,未便枚舉。其有加至二萬兩以上者,則有如棉布一千七百九十五擔,較上年多一千一百六十一擔;價銀加多三萬五千兩。各色藥材共値十六萬三千五百九十一兩,較上年多二萬三千兩。鹹魚共十七萬三千三百四擔,較上年多一萬四千六百四十五擔,價銀加多六萬三千兩。
  一 土貨出口
  出口土貨,共値三百五十八萬三千七百七十八兩,較上年多値銀約二十萬兩。內有運往中國各口者,有運往外國各埠者。晰而論之,則本年運往外國各埠貨價値銀一百五十四萬一千一百五十一兩,較上年減少八萬八千兩;運往中國各口貨價値銀二百四萬二千六百二十七兩,較上年加多二十八萬千兩。
  其運往外國貨物,祇生絲、蠶繭、綢緞三項較上年加增甚多,計所値價銀共十四萬兩。至紅、白糖僅値銀三十萬一千兩,紅、綠茶較上年減少七萬七千兩,花生油減少七萬八千兩,桂皮、八角等油減少三萬兩。其紅、白糖一項,係因外洋價値漸廉,華產運往不能獲利,以故本年運往中國各口者多,而出洋者少。計運往中國各口者,較上年多値銀十萬兩。試爲截長補短,合併計之,則本年出口糖價仍較上年加多七萬兩。其運往外國之花生、桂皮等油減少之故,則以本省歉收所致。此項貨物不過暫行減色,來年仍可復旺。
  惟茶葉一項,則生意日淡,遽難挽回。聞本年土茶尙獲微利,但土茶之價年賤一年,外洋需用亦年少一年。所獲之利,不足以資養贍。現聞各洋行之辦茶者,逐漸歇業,茶行經紀亦思改圖,恐中國茶市未易振興矣。
  其運往中國各口之貨,雖花生油減少九萬兩,若將紅、白糖一項加多之十萬兩相抵,尙屬有餘。其餘較加之二十七萬五千兩,係各種貨物逐類增添,未便枚舉,其有加至二萬兩以上者,則有如生豬較上年價値加多二萬兩,鮮果加多三萬九千兩,柴加多四萬七千兩。


  前兩廣督部堂張制軍奉調湖廣,瀕行批定三事,或興或裁,實於粵東華商貿易大有補益,將來商務蒸蒸日上,肇於此矣。試詳記之:
  一 酌弛出洋米禁也
  米穀出洋,向干例禁。前光緒六年間,香山縣恭、谷兩都局紳詳稟兩廣大憲:以都內各鄕皆靠耕佃圍田,各食其力,遞年收成以後,將租穀運至澳門,付交業主。此項租穀本與私運迥別,然沿海巡船往往藉詞留難。紳等籌擬,嗣後每船以二百石爲限,將鄕村、姓名、穀數報明本處公局,給單任便前往等情,奉批准行在案。惟僑寓外洋之華商、華工,大半藉隸粵東,喜食本省之米,以故奸商每借租穀爲名,朦混外運,雖有禁米之條,仍有出洋之實。前督部堂深悉此弊,札飭該管官悉心籌議通融辦法,冀於禁制之中,仍寓體恤華民出洋之意。旋據詳稟批行,以米穀禁運出洋,原恐多一銷路,即內地少一儲蓄,儻遇荒歉之年,必有艱食之慮。惟粵省產米,以香、順兩邑爲最佳,米質愈佳,得價愈厚。計粵米一石所售之價,可轉買暹羅等處洋米兩石,以故無虞歉少。又查出洋之米,每年最少之數約在五十萬石,應即以此數爲定。如係穀石,以二穀一米折半計算。每米一石,酌捐建倉積穀經費銀一錢,在東、西兩關各建一倉,按年以銀四萬兩買穀分儲。如有所餘,專款另存,以備常年修理圍基之用。如一年出洋米穀逾於五十萬石之數,即行停禁。或遇歲收歉薄,米價漸騰,雖未滿五十萬石之數,亦即隨時查核,酌量停減,不許出洋。至澳門華民,向資內地米量接濟,並准每米穀百石多帶二十石,免捐經費,爲該處華民食米等因。經於本年七月間飭屬遵辦,時雖祇餘晚造田禾尙待收獲,但出洋旣已弛禁,想商民必應踴躍販運。詎至年底,出洋米穀反止二萬石,推原其故,風聞係恭、谷兩都局紳希冀仍前收取發單規費,從中阻撓遏抑,來原[源]不旺,由於此爾。
  一 裁免巡緝經費也
  光緒十二年五月間,因防務吃緊,需款其巨,前督部堂開辦巡緝經费,抽由洋貨以及運往外洋大宗貨物,每年約可收銀三四十萬兩。此項經費雖僅應百分抽二,而實則綦重,每有稅、釐兩項尙不敵經費一項之多者。嗣因開辦省河補抽釐金,連九龍、拱北兩關,每年約可收銀三十餘萬兩,連同新訂各款核計,可抵巡緝經費所收之數,有贏無絀,遂於十月初一日起一律裁免。初,華商畏經費之重,往往附搭洋船,以圖規避。故凡應抽巡緝經費之貨,裝載華船者,頗屬寥寥。兹旣裁免,想各商仍可附搭華船,預料明年定當帆檣絡繹矣。
  一 核減茶葉稅釐也
  華茶生意減色,年甚一年,故前督部堂亟思補救之方,批准詳擬,將土茶釐金減去三成,祇抽七成,並札行產茶各州縣,示諭茶商:嗣後裝運箱簍,務須揀凈茶色,嚴禁攙雜,如有作弊情事,由該行棧議罰。其釐金一項,定於十一月初一日起減抽三成;至稅餉核減與否,未准明文,或該管官不以爲然,未能照辦。惟思此項釐金旣經核減,則茶市自當加旺,其立法不爲不善。惜乎稍遲,且每箱茶葉不過減去釐金三成,所差無幾,殊於售價無甚出入。近聞香港洋商以印度所產茶質較佳,多喜購用。夫香港密邇中國,尙捨近求遠,購用印度之茶,其泰西各國可想而知矣。
  一 徵收稅課論略
  光緒十五年,共徵收稅釐四十二萬五千五百六十四兩三錢。雖巡緝經費已於本年九月底停抽,仍較上年多收一萬六千六百二十二兩,是本關收數遞年加旺之明徵也。不特此也,且於澳門商務實有補益。憶去年澳門總督遴派屬員,詳查本埠貿易大形減色之故,並擬辦法,冀可復興。所委之員曁各商等詳覆論略,旋交官報開印,俾衆周知。內有云:光緒十四年,澳門貿易漸復興旺,其故有二:一則“中葡會立條約”指定澳門爲葡人永居管理之地,解釋群疑,因而商賈輻輳,易事通工;一則新關接辦附近各廠後,常以商艱爲念,格外通融辦理,從此商民樂業,攘往熙來。此等情形不第華商言之最詳,即敝員等亦知之最悉等因。蓋榷使之責,要在順商情以裕國課,他人往往忽之。今本關接辦以來,不惟稅課加旺,亦且商務復興,想大憲聞之,自當愜然於中矣。
  况澳門商務旣興,則附近各口亦沾其益。試爲叙論葡官所議招徠商旅辦法:其最要者,係立輪船公司兩項,一由葡國來往澳門,一由澳門來往墨西哥國。其來往墨西哥國之意,因該國將造鐵路各事,而工人不敷,故撥專款,設船往來,以招華工。惟同治年間,秘魯、古巴等處招往華工,備嘗酷虐,至今中國官民相戒,視爲畏途,此舉殊難以如願而償。其來往葡國之船,係爲轉運貨物,然澳門內港水淺,並無大洋船隻可靠之碼頭;且葡官所抽船鈔,較之香港約多五倍,諸形掣肘,恐未能與香港往來商船並趨爭先也。觀此二舉,遠不若粵省大憲准令小輪拖帶渡船、駛行內河之法良意美。
  查前督部堂批准小輪拖渡章程兩款:一、凡赴善後局請領執照之小輪船,必係華人自置,方准開駛;一、凡領小輪執照者,必先呈出該渡執照,查明確係渡夫,始准發給。詳體兩款,均屬切當,其第二款尤爲悉協機宜。緣利之所在,人皆爭趨,儻不問其人是否渡夫,槪准給予小輪執照,恐罔利之徒競相請領,而渡夫反致失業。兹旣嚴立限制,則無慮此矣。且每輪限定所駛河道,旣免摻越,亦易稽查,雖以後屢有富商稟請承辦,均以有礙大局,駁飭不准。現此項拖帶之船已駛行廣州府所屬各口,行速而價廉,免風濤之險,無盜賊之虞。况每遇關廠,停候查驗,輸納稅釐,國課無虧,商情稱便,將來各渡群相效法,轉運便捷,其有裨於商務者,豈淺鮮哉?
  光緒十六年正月十九日
  拱北口税務司賀璧理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