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土生——一個身份的問題
施白蒂(澳門基金會管理委員會委員)
“Macaeneses-Who are they?”—A problem of identity”
The author introduced the theme with a general impression in perspecive, which was obtained during her over two decades of residence in Macau. No matter the intimate language that she used, the objectivity has been proved through her work. Her marriage to an inveterated macanese family did not constrained her in trying to study the internal interceptons and extemal components for China and other Portuguese roots in Asia although the saying of “son of the soil” gives a restricted geographical sense.
我於二十年前離開我學術故鄕科英布拉,一直居住在澳門,若干年前曾回去重新印證我原有的身份,並且爲適應生活的需要又自願接受了澳門土生的身份。
擁有雙重身份並沒有任何意義,但這種可能性確實存在。葡萄牙人在完成歷史大發現使命的過程中,在世界各地定居並通婚繁衍後代,可以說對此有着廣泛的認識。然而《秘方》畢竟治愈不了鄕思之情,於是我們便常常尋求在一種眞實身份下生活。
在某種意義上講,正是這個原因阻止了我在葡國休假時寫作有關澳門土生的問題。盡管沒有任何外力強加於我,但自己的潛意識首先打消了這念頭,乾脆放棄寫作。祇有在澳門這塊親密的土地上,我才能寫些澳門的事。
很奇怪,每當提到澳門土生有着自己的人格和擁有人格的意識時便會產生疑問,很明顯,至少有的草率結論中有某些跡象表明了這種意思,雖然祇是羅列了一些外部的表現。勿庸置疑,澳門土生有着自己的存在、感受以及必要時進攻的方式,這裏値得一提導致他們表面被動的各種壓力。
在澳門歷史上,没有任何事物阻擋這一繁榮民族的出現。遠在最早的一些土生就已明白,乘船而至的帝國王朝的人是發號施令者,自己雖然人多,但想要的自由卻無一席之地。衆所周知,作成一椿好生意而帶來欣喜,但這卻是經過很多次的争取而換來的,這需要冒險及向鄰里的中國人作讓步。可賺到的豐厚的收入不是分給所有的普通居民的,不是給生活在“水深火熱”階層中的人,而是給了那些船長、商賈和有錢有地的人。人們對金錢的崇拜從人類社會初始就將窮人變成了附傭的奴隷。
金錢貴族至今仍受到尊崇,他們能得到名譽稱號、榮譽博士,以及名符其實或名不符其實的社會尊重,在商品社會的澳門,這類在吹了四個多世紀的拜金主義的風氣作用下出現的現象,並不讓人感到吃驚。
常常見到竹子,彎曲卻不會折斷,澳門土生有幸深刻感到這完全是他們自己的象徵,恰到好處的卑恭的外表,超越《统治者的榮耀》從而保有所希翼的平靜和睦的生活。當竹子在生長時彎曲了,日後再難復,爲了避免更爲痛苦,接受這一缺陷特徵。因爲擁有東方血统,所以澳門土生便生活在這種痛苦習慣中。這不是說他們業已忘記了痛苦,而是習以爲常了,如果我們願意的話,還可以指出,從他們疲憊的身影上能看到勾劃出的我們通常察覺出的痛苦痕跡和某種聽天由命來。
幾個世紀以來,和平常常遭到東方海盜和貪念極品的歐洲強權的威脅,因此世世代代,父親們敎導孩子不要同發號施令的人作對,我們是執行命令的聽話的、幹活的、謹愼的、準備好隨時聽吩咐的和好客的,澳门土生就是這様,而且甚之。無論如何,商人哪怕是最小的商人都懂得買主總是有道理的並喜歡堅持自己的觀點。實踐很好地證明了,在這種策略地位下、形成了土生的適應習慣,隨從來人的習慣,不斷適應生活。
這種情況實際上對保存語言、民俗、習慣、文化價値,這些身份不可缺少的組成成份構成了威脅。
雖然這一身份在最初關係不好時没有消失,但卻慢慢沉睡下去了,所以感到有必要重新定義,淸楚地劃出生活範圍。這工作一開始不會簡單,當我想確實聽到他們自己說將繼續留下來生活時,他們都怕丟面子,不敢這樣說。
好象是已不在乎鏡框好壊,竭力地尋找隨便一塊鏡子來恢復其已被忘卻的形象,但這様一個迷人的國度裏,意思是:鏡子已消失,並不表示一個過去正在消之中。
幸好還有生——死決解這種情況。在澳门還有驕傲、堅定地保存文化遺產價値的人,他們是歷史悠久的十分保守,傳統的家庭,盡管是少數,但卻是解釋現代可貴的硏究资料。
澳門土生在他們活動的任何一個地方,都爭取組織起來,共同生活,創辦俱樂部。甚至當前,在將來前途的問題上,他們紛紛在葡萄牙買房購屋,一起買下整座或接鄰的樓宇,以便在將來眞正的殖民地中,能夠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有些地區的居民分散四處,如上海、廣州、香港,由於本後半個世紀歷史的原因,居民各奔他方,在新興和富裕的加拿大、澳大利亞、美國和巴西定居的人數最多,這些地方曾是也將是澳門土生這類人定居生活的温床。這是以在鄕思之情爲線索來硏究土生的主要特默,以便在日常生活中盡可能地保留他們的特默。這一社會階層深感有權利與衆不同,孤注一擲,争取在這些大城市無特色的人流中不丢掉自己的身份特徵。
鑒於祇有少數土生能夠在葡萄牙完成中等或高等課程,多數都從事低等的政府工作,或由於不能正視商業上同中國人的競爭,很多土生都離開所出生的小城外出冒險,那些戰勝了生活的澳門土生移民,能高興地衣錦還鄕。往往都是這些土生還記起早已不爲流傳的這些、那些风俗習慣還有特色佳餚,他們要求,堅持並幫助這些或那些傳統的恢復和重現生機,幫助我們重見過去的社會。
他們熱衷地保留着,不僅有家族的姓氏,還有父親、祖父及祖父的祖父的名字。這種起名字的傳統是澳門土生所特有的,是爲祖先深感驕傲的見證。
在有澳門土生參加的聚會、晚宴上,到場的土生很快能恢復講葡語,但古老的patoá方言再雜着英文詞句,不時在這或在那兒出現,。他們幾乎都會犯這類錯誤。
他們亦自我嘲諷,知道這種摻雜是語言錯誤,但幾乎是十分温馨地仍堅持這様使用。
我記得每當我回憶童年、祖母、古老飯菜時,patoa’方言便會跳出來毫無疑問,這是對那個時代的回憶,而回想起那個時代的語言,這一方言,五十年前曾廣爲使用。然而動聽的《Magnicta tchapa-de》方言卻在毫不留情地在消失,由於被現代化所淹沒,和不再使用而被忘記。最近一位學者,我相信是費雷拉,在硏究一些有文字記載的故事,很多語言學家認爲這一硏究很有意義,在這方面,這種方言可能會流傳下去。
在確定澳門土生自己的特徵的活動中,有的學者通過適應他們的生活,多能進行很好的觀察來印證葡萄牙與東方人相融合的獨有的特徵。我要指出,傳敎士們已以對此作過珍貴的歷史描述與解釋,還有一些國內學者和好奇人士,甚至外國人,因爲被上生內外一致的好客,爲他們的美麗和他們迷人的外表及有特色的婚姻所吸引,進行了一些硏究工作,追根求源尋找這一和諧的產物-澳門土生的產生與發展。
我對這一硏究亦十分感興趣,我是從對日常生活的觀察出發,從同他們不斷相處以及所擁有的由十六世紀起源至今澳門的深層资料出發來造行硏究。
盛過共同相處,我有半生的十分特有的經歷,即成爲澳門土生家庭中的一員,並注意培養孩子特别尊重家族價値,以家族爲榮並將之發揚光大。
不敢說我的感覺完全没有錯誤,冒險不知如何貼切表達這種感覺,仍繼續償試寫作。這篇文章更偏向寫我以職業性的敏感眼光對歷史的觀察和感受而非科學硏究,不求完全正確。
如果感興趣的話,相當一部分的澳門土生家庭可以重續家譜,追根到十八世紀的祖先,他們作爲皇家官員從葡萄牙來從事商人或純冒險家等自由職業,總之是爲了尋求更好的生活。一般來講都是北方人家中的幼子,因比長兄得到的保護少而逃避出來走上宗敎和航行的生涯。不貶有人爲澳门當地女子的美麗與個性所徵服,由此定居下來,然後有了他們自己的子子孫孫。由於父輩們之間及與同鄕之間關係友好,所以他們家庭新一代人之間容易相互通婚。他們非常強調根,卻甚少有機會回去,他們自己帶些傢俬會賣給收買佬——中國收賣舊物的生意人)。他們還帶來了小件古玩、家人照片、書藉,如果没有家族的徽章,至少會收集家族中常用的姓名,以便證明自己乃出於名門望族。
不管是十八世紀前祖根葡萄牙還是來自東方大帝國王朝Albuquerque式帶有政治色彩的聯姻,要將這種民族、社會和心理的層次接合一致起來是最困難的甚至是不可能。尤其是來自印度(1)、馬來西亞(2)、帝汶(3)創造的極爲豐富的潛文化實體,但並不因爲不夠現實而不爲多數澳門土生所認同。
同迷宮般複雜的中國(4)與日本(5)文化的聨繫多是通過交融和扶助的方式,這是敎會負責栽培的和睦共處和勝過血緣的兄弟情誼的結果。
盡管目前葡中聯姻十分普遍,但這種情況,正如我們能想到的,並不是一開始就中規中矩。“天朝”王子們對我們不信任且不善待(因怕我們就此定居在中國南部)起初禁止這樣聯姻,盡管後來認可了,但從來沒有鼓勵過這種婚姻。
這種婚禮,古老的習俗矛盾得到解決,取得互補,從而誕生出穩固的家庭,目前是很自然的事。一般來講先到敎堂接受祝福後,接着便按東方婚禮習俗新娘脫下白紗換上綴有亮片,繍有龍鳳的紅袍,婚禮在男女雙方客人出席的和睦的盛大晚宴中結束。我們是澳門的葡萄牙人,不用舉辦這樣的婚禮。
曾有證明,作爲母語的中文及其運載的文化生命力極強,確傷害了葡萄牙人的心,僅管以往有很多的通婚,中文一直流傳下來,雖不是一成不變,但仍爲世世代代所使用。
現在的孩子(問題接連)(6),進了我們的學堂後就開始學葡文,但多數情況就象學習外語一樣。盡管父親講葡文(但越來越“走樣”——不夠標準),在家中同妻子及算作家庭成員年邁的岳父母(出於對他們的尊重)也講中文。很多家庭都盡量保持祇講葡文,但在學校相反,幾乎所有的靑年學生甚至祇在澳門呆了才幾年的歐洲學生很快學會並常喜歡使用廣東方言,或是由於喜好,或是因爲是廣泛的交流工具祇能講這一方言。
我的孩子少年時,我常常阻止他們一起玩耍時講中文,如今他們已長大成人,仍以中文作爲第二語言使用(英文在其後)。他們的中文雖不是在家中,的確是同葡文一同學習掌握的,雖然我對他們進行了管束,最終我還是讓他們作我的翻譯,因爲我實在無法掌握那些語音語調,不同的音調就有不同的意思,現在我缺少了翻譯,他們在葡萄牙之稚典安心投入學業。
今天,英語依仗着經濟及文化的實力而風行世界,澳門因與香港爲鄰,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在語句的遣詞和葡語的流暢及純正方面這種影響尤爲明顯。因此,就語言而言,澳門的葡語或返回葡國,或被其周圍居主導地位的其他語言所煙沒。在我看來,一九九九年後,葡語將是一種祇用來搞硏究工作(不懂葡語就無法硏究遠東歷史)的高深的語言,或許在葡國駐澳的外交貿易機構,一向爲這些工作人員的子女所設的學校中見到其踪跡,僅此而已。
本文前面已經提到了文化方面的影響,並在注釋中做了更加詳細的描述。這種影響祇可憑直覺去感受,無法對它進行確切的界定。葡國文化在澳門吸收了這些影響,不斷地改變自身以適應環境,但始終沒背叛其原來的精神,從而形成了葡國文化在中國的奇特的方式。
我們不但實現了使衆多文化共存的願望,而且創造了祇有在這裏才可能產生的變體——澳門土生,在他們模糊不淸的起源中可以準確地定義出他們的身份。
我總是滿懐敬意和好奇心,許多時候又是帶着一絲微笑默默地思考着澳門所持有的人格,我們可以從孩子們的身上看到它:孩子們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所做的事情上,在學習、繪畫和游戲時又是那様的敏捷靈巧;他們自然也喜歡體育運動,很有耐心地從事一切活動。女孩子們十分的溫順,其女性的嬌美在靑春期時已光彩四射,並在成熟期和結婚時達到頂峰。
飽含敏銳與神秘的會說話的眼睛,高挑靈巧的身裁,瘦得好似弱不禁風,與葡國結實健壯的女孩相去甚遠。前者具有讓人捉摸不定的魅力,後者有直爽快樂的性格。
我漫步在具有濃郁葡國情調的馬路、街巷,兩旁是東方的園林和適應季風氣候的建築,我可以依照每個街角葡國瓷磚製的地名牌上的中葡文找到我想去的地方。
玫瑰堂、天主堂(大堂)和聖奧斯定堂等敎堂因地處市中心故每天下午五點鐘左右總有許多信徒前去作彌撒。人們在澳門所崇拜的有聖母瑪麗婭、聖巴坡沙、聖若瑟、聖方濟科和聖鮑斯高等,民間因傳統的不同所供奉的神也有所區別。但毫無疑問,能體現信徒熱情的活動就是五月十三日的聖像游行:人們從玫瑰堂一直行進到西望洋山頂,在儀式的末尾,主敎在那裏爲澳門祝福。到了夜晚,在燈光照耀下,有着亞洲人相貌的信徒跳起帆船舞,面龐閃閃發光;他們還用葡文或中文唱起花地瑪的頌歌。這個向天主表示忠誠的聚會是傳敎活動和我們共同歷史的有力鑒證。
還有許多中國人居住的小區遠離日常的喧鬧,那裏不通車,生活的時鐘好像停止了擺動,人們如同生活在中世紀;那些鋪着葡國碎石徑(這些石塊是當年從葡國來的船壓艙用的,它們卸下石塊,裝滿東方的貨物)的地方相對喧鬧一些,從寬闊的露臺並開的百葉窗裏可以看見老人的白髮,他們已不再上街,而是留在家中,以種植花草和養鳥爲樂。
如果天氣晴朗,沒有那不分夏天或冬天都是說來就來的驟雨的話,老人們喜歡淸晨去公園閑談。
那些退休人士幷不太習慣悠閑的生活,他們很有特默,極易辨認出來:坐在咖啡室裏或靠在郵局旁的人行道的欄杆上抨擊時車,形成他們的“政治觀點”。這些人是不可缺少的,少了他們景色就沒有了生氣。他們無所不知,我相信在記者們想打探某些消息而苦於無門時,一定得到了他們的幫助。嫻惠的妻子在家裏煮好了飯,打開了收音機,等着他們回來。現在的情形已經不同了,在年輕的一代中,順從的家庭主婦開始走出家門,有了自己的工作和獨立性。在寫字樓和公司都有她們的身影,有的當政府職員,接聽電話,有的作秘書,站櫃臺,今天澳門的土生婦女階層十分活躍,其中的表表者已昇至了主管和領導的職位。年靑人當上了技術員,成了受人尊敬的專業人士。我在各個部門都能遇到原來的學生,他們有醫生、敎師、律師、經理、工程師、則師、經濟師,總之是一批自由自在,知道生活該意味什麼的人,許多人讀完大學後,攜歐洲的妻子一同返澳,這一傳統由來已久,並有日漸增加的趨勢。
那些未能或不想就讀大學的靑年在本澳找到了工作,大多就職於警察、銀行和醫院等部門,他們因具有中葡雙語能力而在這些崗位上脫穎而出。也有的人因親戚或朋友定居國外而選擇了移民這條路。這一代人喜歡舒適的生活,爱炫耀自己,一個很好的例子就是都希望有一部靚車以顯示身份。
如今的家庭不再像從前那様龐大,但年靑夫婦還是希望在結婚的頭幾年生一到兩個孩子。他們對孩子细心照料,有的甚至有些溺爱。
從幼稚園起孩子們就受到要尊重别人的敎育,因此他們也十分尊重葡國人的習俗,這一點在舉行賈梅士洞朝聖儀式時得到了最好的體現:每年十月十日,學生們排着隊來到賈梅士洞,在詩人的半身像前獻花,然後有一組學生用中文和葡文朗誦他那不朽的詩句。
經過幾個世紀的相處和社會不斷的變革,在中國人、土生和葡國人之間建立起一種顯著的相互依存關系,不但在實現共同的、根本的利益方面,而且在爲自己獨特的文化而驚喜、喝彩和歡欣中體現出來。
中國的春節、中秋節和基督敎的聖誕節是所有人都慶祝的節日,被着作是大家的文化遺產。無論是露天的野炊還是家庭的聚餐,人們從蛋糕、由蓮子、糯米和豬油做的八寳飯到象征月亮的蛋黃月餅都可以吃到,還有各式的美味的糖果……
澳門出生、結婚、生日和喪事(7)的禮儀繁多,充滿自身的特默。這些禮儀能保留至今正是澳門土生具有獨特和深厚個性的例證,因爲它們觸及到了人的一生中由生至死的最爲嚴肅的經歷。
毫無疑問,在澳門大三巴牌坊是各種文化交融的最高象征,是平民百姓與學者文人的,來自東方與西方文化的,宗敎與世俗的貢獻的匯集。
對大三巴牌坊的建築與装飾的思考和分析構成了理解澳門土生的本質所必需的出發默。我們每個人都肩負着重任,在歷史、現在和未來的洪流中去發現和豐富澳門土生的身份。我相信並且希望澳門土生能更加活躍和充滿生機,有堅強的實力去克服一切艱難險阻,能無論身處何地滿懐自信地他動人的、生命的身份。
一九九○年九月於澳門
注釋
(1)以基督爲根基的宗敎品性源自印度,是由葡國國王派遣的衆多的商人和使者,來自果亞王國及澳門著名的聖保祿大學的傳敎士傳入的。我同時認爲印度人在接人待物上顯得過於斯文,他們維護種姓等級制度,能確定出每個人所處的社會地位。印度人尤其中意在夏天的夜晚借着露臺上的微風與家人和朋友聚會,其間高雅且精心排練的民間舞蹈和文化節日一直持續到深夜。他們還有與葡國人的想像力相吻合的對美學的敏惑,能把文化的神秘性體現在餐桌上的食物中;香料與水果巧妙的混合,薑黃的色彩以及咖喱的芳香。還應提到的有外套和頭巾的美麗,飾物和布匹的精致傢俬的華麗,象牙和硬木製作的寫字檯以及我們家庭禮拜堂中充滿神秘色彩的印一歐聖像。
(2)馬來西亞對澳門土生的複雜性的影響表現在對戲劇和廣義上的,人生舞臺上的面具的鐘愛,以逃避現實來抵消奮鬥所帶來的疲倦。馬來西亞的女人是歌唱和舞蹈的哀傷,她們的頭髮濃黑而平滑,漂亮的牙齒展示着坦誠的笑容。在馬來西亞爲數不多的葡裔中,今天還可淸楚地看到他們對一切與葡國有關的事物的認同。他們忠誠的觀念根深蒂固,以爲無論是從社會還是從宗敎的角度來看,它都應是人性的一個組成部份。他們是忍耐與機敏,悲傷與快樂的混合體。他們的食品味道辛辣,用料是繁多的蔬菜和海味。他們喜歡戶外的生活,愛穿舒適的衣服(在澳門領呔被看作是令人嫌惡的飾物)。可能他們也有對海以及其他一切的水流的熱愛,也相信家庭藥方,神話和象征,這些成了本能的語言。
(3)帝汶對澳門的影響體現在古銅色的皮膚、婦女溫順的眼睛,男人的攻擊性(在澳門這種攻擊性更多地表現在言語上而非行動上),因不尊重或僅僅是不信任而引發的暴力、鬥鷄(受中國人的影響,鬥鷄後來被鬥蟋蟀所代替,並需要下注)等群體娛樂活動,以鮮花作妝飾、圍着火堆起舞、對音樂的摯愛,在其他因素引起的恐懼和順從的同時又有獨立和堅定,沉重的默默的和專橫的眼神。
(4)中國的影響相當複雜,與澳門的關係又是如此的密切以至難以獨立地分析每個因素,我能淸楚地區分使澳門得以保存的外交能力與被動的反應,固執的笑容,耐心和緩慢的動作,對和諧的重視,理解的基礎,桌面的談判,絕不妥協的承受能力。此外,日常的生活更是充滿了中國的影響:在找中醫治療扭傷,高血壓和氣候引致的兒科疾病時,更多的是飲由各種奇怪的草藥泡製的湯藥而不是吃藥片,更多的是用珍珠粉、犀牛角和蛇皮屑而不是用膏劑和糖漿,沒有人在意那些藥是由哪些成份組成的。人們在診所看完病就在那裏取藥,在冶療頑固性咳嗽方面,中醫比西醫更有效,我自己就是很好的一個例證。
(5)在十六至十七世紀,日本的基督敎徒因在國內不斷地受到宗敎被害的威脅,而遷來澳門定居,其高峰是一六三九年的集體大屠殺和與葡國斷絕外交、貿易關係之後,他們的影響體現在小手工藝品方面,在其共同生活而不是血緣關係中表現出來。
(6)在一七七五年,人們爲澳門唯一的一所公立學校祇有一名皇家敎師而抱怨:
“尊敬的閣下,巴坡沙是在澳門學校敎授拉丁語法的皇家敎師,他的工作卓有成效。但是要完成這崇高的敎學工作,他必須先敎學生葡文,因爲澳門學生所講的是一種葡文夾雜土語的語言,與葡文相去甚遠。這樣巴坡沙許多時候需要翻譯……”(原載文德泉神父著的《澳門醫學》第三册,一九七六年出版)
(7)出生:人們對產婦悉心照料,尤其注意她們的飲食。親友送玉製的長令鎖、金製的銅錢以及用綫串起,印有幸福、長壽等字的金屬片給嬰兒。
生日:人們對六十大壽尤爲重視。根據東方的信仰,這是一個人新生命的開始。親戚和朋友們歡聚一堂,在飲茶或筵席開始前,先玩幾圈麻將。我們曾去參加祝壽筵席,一進門就有人敬上熱面巾和茶。
結婚:有時頭一天先進的結婚登記和天主敎結婚儀式,第二天才舉行中式婚禮,其間新娘的家人“痛哭”和“阻攔”她出嫁,而新娘在等候在門外的新郎的親人的幫助下,最終衝破了“阻擋”來到新家,向婆婆敬茶,所有這些熱鬧非凡的儀式的結尾是中式晚宴,席間新娘先是穿一身紅色衣服,然後又換成一身比較開放的、可令其誇耀作爲已婚婦女的安全感的服裝,並配帶着別人贈送的金飾,參加婚宴的親朋還贈送象征財富和幸福的紅色“利是封”。新郎胸前佩帶着大簇的襟花,不停地與年齡相仿的小伙子干杯,與平時相比變得异常豪爽。如果是西式婚宴就會有結婚蛋糕,新娘的未婚女友把蛋糕分塊並且用精美的紙包好。同時桌上還擺着一個原封未動的蛋糕,那是用來作裝飾的,新婚夫婦拿着刀子,扮做切蛋糕的樣子合影留念,婚禮上還有其他的專門食品,有的被認爲具有刺激性慾的作用。在中式婚宴的結尾分發用絲紙包着的,外面束以新娘的頭髮的糖果。
喪事:以前我曾觀看了一次守在靈,幾名養老院的老婦人夜間守靈柩旁祈禱和流泪,爲此收取一點象徵性的錢。出殯那天,死者的家人把裝有一枚硬幣和一塊糖果的白紙封(在中國白色象徵哀悼)送給所碰到的第一個窮人,他應該馬上把糖吃掉以顯示接受人家的美意。死者的家人在葬禮結束時站在墓地的入口處,向每一位前去向死者告別的人派發白紙封和糖果以表謝意,這種儀式被稱作“中國的習俗”,但在基督敎和土生家庭間也可見到,祇不過是日漸減少了。
每到淸明節,淸晨時分墳墓前就擺上了鮮花,每個家庭那天都去幾個墓地,因爲在澳門這麼小的一個地方許多人間都有親戚關係。有的墓碑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値,其中就有一塊是由里斯本“Bordalo Pinheiro”作坊雕製的,那些刻在墓碑上的名字爲了解澳門土生出身的多重性提供了珍貴的信息。
——原戴《拉丁之路》科英布拉,一九九二年五月,周艷平,張永春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