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人情反覆問”

  白居易的《太行路》寫道:“……行路難,難於山,險於水;不獨人家夫與妻,近代君臣亦如此。君不見左納言,右納史朝承恩,暮賜死。行路難,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間!”白居易指出人情反覆變幻最厲害的就是手操生殺大權的封建帝王。《韓非子·說難》中就記載了這樣的一則故事:彌子瑕得到衛靈公的寵愛。按照衛國的法律,私自駕駛國君車輛的要處以斷足的刑罰。一天,彌子瑕的母親病重,有人在夜間趕急告訴彌子瑕。彌子瑕假託國君的命令駕車趕回家。衛靈公知道了這件事,稱讚彌子瑕道:“孝順啊!爲了母親的緣故,連斷足的刑罰也不怕。”有一天,彌子瑕和國君在果園遊覽,他吃了一個很甜的桃子,順手把剩下來的遞給國君嘗嘗。衛靈公說:“彌子瑕多麼愛我啊!連最好吃的東西也不肯吃光,留下一半送給我吃。”到後來彌子瑕色衰愛弛,得罪了國君。衛靈公說:“就是曾經假託我的命令坐我的車子,又曾經把吃剩的桃子給我吃的那個傢伙。”韓非子接着發表了一通議論:“故彌子之行,未變於初也,而以前之所以見賢,而後獲罪者,愛憎之變也。”
  古語說伴君如伴虎,這句話一點也不假。國君有絕對的權力,言出法隨。有些暴君喜怒無常,和神經漢沒有區別。東晉時前秦厲王苻生就是這樣的一個失去人性的暴君。有一天,苻生在太極殿大宴群臣,命令尚書令辛牢擔任酒監。當飲得高興時,苻生忽然大怒說:“爲甚麼不強迫人家飲酒,現在還有人坐在席上呢!”說罷便拉弓射殺辛牢。群臣都嚇得面無人色,再沒有誰膽敢不喝酒了。結果一個個醉倒地上,衣冠不整,苻生這才哈哈大笑。
  苻生晚上吃棗多了,第二天生病,召太醫程延診治。程延說:“陛下並沒有其他疾病,只不過吃棗多了一點。”苻生大怒說:“你又不是聖人,怎知我吃棗!”立即將程延斬首。
  苻生不分晝夜地喝酒。他是一個單眼漢,不准人家講“殘、缺、偏,隻、少、無、不具”之類的話,誤說而被殺的人,不可勝數。苻生好生剝牛、羊、驢、馬的皮,又好生拔雞、鴨、鵝的毛,有時更剝人面皮,迫使他歌舞,引以爲樂。他曾問左右說:“自從我統治天下以來,你們在外間聽到甚麼意見?”有人說:“聖明治世,賞罰明當,天下人人都歌頌太平。”苻生大怒說:“你是諂媚我!”立即推出斬首。他日又問左右,有人說:“陛下刑罰稍爲過份一點。”苻生又大怒說:“你這樣是誹謗我!”又推出斬首。結果弄得人人自危。
  你稱讚他,他說你向他獻媚。有人學乖了,用非此即彼的排除法,以非常審愼的語氣稍爲提一點意見,但一樣倒霉,被認爲是詆譭他,結果兩者都難逃一死。面對這樣的暴君,怎能不慨嘆“行路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