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應怎樣對待傳統文化

——對我國傳統文化的反思

　　有人主張要全盤否定我國的傳統文化，這既不可能，也不現實。傳統文化不是隨心所欲地要全盤否定就可以一筆抹煞，它像遺傳基因一樣積澱在我國民族的風俗習慣、意識形態、心理底層中，要擺脫也擺脫不了。另一方面，全盤否定的結果可能使社會失控，成爲一個沒有道德約束力量的腐敗的社會。“文革”時宣傳甚麼“三忠於”、“四無限”，大搞甚麼“破四舊”、“立四新”，橫掃一切牛鬼蛇神，表面上是和舊社會、舊制度、舊風俗習慣作最徹底的決裂，革命得很。最具諷刺的是，這正是在宣揚現代迷信，是最愚昧、最落後、最野蠻的行爲。到粉碎“四人幫”之後，撥亂反正，經過“實踐是檢驗眞理的唯一標準”的討論之後，有些人開始幡然覺悟，痛恨前非，於是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懷疑一切，否定一切。再加上商品經濟發展，一些人便變成“一切向錢看”的唯利是圖的傢伙。這從某一側面看，一方面固然是“文革”的後遺症，另一方面，未始不是失去道德約束力所引起的腐敗現象。因此全盤否定論是不可行的。
　　有些人主張實行儒學復興。內地有些學者對此不贊同，個別人甚至非常反感，認爲是“飽漢不知餓漢飢”，簡直是尋開心。我認爲主張儒學復興說的學者也不是懷有甚麼惡意，也不是在開玩笑，而是不了解我國的國情。因爲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的道德淪喪，有些人主張尋求儒學的療治（能否藥到病除是另外一個問題）。如果打一個比方（最高明的比喻都是蹩腳的），後工業社會好比是一個營養過多的人，他需要吃一些粗纖維的食物，而儒學正像粗纖維食品一樣，他們喜歡換換口味。假如有人以此爲例，認爲世界上最有營養的是粗纖維食品，認爲中國人正吃着最有營養的東西，他們不應該追求甚麼蛋白質、脂肪質、碳水化合物、維他命之類的食物，這眞是一場誤會。
　　其實我國最需要的不是儒學的復興，而是要發展經濟，發展科學技術，提高生產力和生活水平，提高人民的教育水平，健全民主和法制，使我國走向現代化，建成一個繁榮富強和幸福的社會主義國家。整個過程，也是消滅落後、迷信、愚昧的過程，也是傳統文化的批判繼承、重新整合，創造性地發展的過程。因此對待傳統文化問題，不能只着眼於思想文化上，應在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科學技術等全方位進行努力，而且不是十年、八載，而是幾十年、上一、二百年的韌性戰鬥，才可見效，才可以使我國的傳統文化煥發新精神，才可以使我國人民表現出剛健有爲、奮發向上的精神面貌。不然的話，經濟上落後、政治上不民主、法制不健全、教育不普及，要設想我國人民不迷信、不愚昧，那是天眞的幻想。
　　我們反省傳統文化，目的是認清它的優點和缺點，以便在建設社會主義的物質文明的同時，重建我們健康的富有生氣的民族新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