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
關於“畫皮”結構的看法

施其謀

　　五月十五日《語林》刊載了思放先生的《再談“畫皮”——答曾鳴先生》一文，本人就其對“畫皮”的結構提出不同的看法。
　　思放先生認爲“作爲動賓結構的‘畫皮’，它和‘畫餅’、‘畫虎’、‘畫龍’、‘畫蛇’、‘畫畫’、‘畫像’以至‘張敝畫眉’的‘畫眉’等的結構並無不同。‘畫皮’的意思是描繪人皮，描繪毫無疑問就是動詞，因此‘畫皮’正是動詞和名詞構成的動賓結構。”
　　本人認爲要判斷是否某種詞、詞組或句子，應從兩方面着手：一是直觀式的，就字論字，以詞論詞，不涉其它的直接得出結論；一是從某一字、詞或句子所處的語言文字地位，結合上下文以至整篇文章的結構及中心意思去分析判斷，最後得出結論。
　　在我國的數千年歷史長河中，我們的祖先留給我們豐富的詞彙，但隨着社會的發展，事物的變化，自然地也引起了語言的發展和變化。以前的一些詞語，可以按今天的表達方式去理解，但有的就須對前人的語言結構有所熟悉，不然就會理解差錯。
　　例如：
　　晉侯飲趙盾酒。（《左傳》宣公二年）
　　不能解釋爲“晉侯飲趙盾的酒。”應解釋爲“晉侯使趙盾飲酒。”
　　莊公寤生，驚姜氏。（《左傳》隱公元年）
　　不能解釋爲“莊公寤生，害怕姜氏。”而應解釋爲“莊公寤生，使姜氏吃驚。”
　　思放先生所舉出的“畫餅”、“畫虎”等，單從字詞上分析無疑是動賓結構。因爲動詞“畫”與後面“餅”、“虎”直接配搭，畫出的是餅、是虎。但是“畫皮”的“畫”，在《聊齊志異》裏面，它並不是直接與“皮”配搭的。它畫出的並不是牛皮虎皮或任何其他的“皮”，而是把美女或老嫗畫在人皮上。因此，它不是動賓結構，而是以“皮”爲主詞的偏正結構。
　　試看，“獵虎”、“獵象”可看作動賓結構，但“獵狗（犬）”、“獵人”、“獵戶”就不是動賓結構。
　　再如：
　　光聞之，止畫室中不入。（《漢書·霍光傳》班固）
　　銀燭秋光冷畫屏。（《秋夕》唐·杜牧）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二首》宋·陸游）
　　細雨垂楊繫畫船。（《橫塘》宋·范成大）
　　以上所舉都是“畫”與“室”、“屏”、“角”、“船”所構成的名詞性詞組。
　　“畫”在詞組中只是作爲說明而已，並沒有動的作用。
　　《聊齊志異》篇名甚多，除《畫皮》外，尚有《畫壁》、《畫馬》等與“畫”有關的篇名。
　　《畫壁》見卷一）說的是壁畫的精妙，甚至有畫中的天女出現於凡間。《畫馬》（見卷十五）說的是子昂馬一幀，其中一匹化作活馬活動在人間。但這兩篇以“畫”字爲篇名的故事，其內容竟沒有一句涉及如何畫壁或畫馬的話。實際上“畫壁”就是“壁畫”，“畫馬”就是“馬圖”。
　　“畫皮”和“畫壁”、“畫馬”一樣，都是偏正結構。縱觀《畫皮》全文，“厲鬼”不但化作美女，還化作老嫗。被道士剷除時，“嫗僕，人皮劃然而脫，化爲厲鬼。”“視其人皮，眉目手足無不備具。道士卷之如卷畫軸聲。”可見“畫皮”是以皮爲主詞，“畫”只是用來說明“皮”的。即使沒有“鋪人皮於榻上，執采筆而繪之，已而擲筆。”這些簡單描寫，仍不失其文章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