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起黃昏
輕輕一雙水翼
像健美的
睡美人魚
眨動的眼睫
挑開浪
讓暮色海裡低飛
長島短峽處處低喚與高呼
艙底瞌睡的
落日那隻大響螺
清清水影印疊着鷗影
噚噚海底集體飛行着
水翼，啊，鷗翼
香港最後的一切
浮沉在那邊天一色
澳門碼頭
黃濁的倒映僅見葡京
迎頭
剎那霓虹燈一亮
月亮那個回力球
朝我的眼鏡
霍霍擲來

聞説
閘裡是關
關内是
一段難藏的路藏在地圖
上中山的路
蜒蜿的保齡球道
不羈的保齡球我眼睛
滾過去
撞倒棉襖佝僂
一夜回鄕的游魂
中山的路在上哪誰在下？
路邊撤滿煙灰抑骨灰？
路盡
就随便
想想前面
是一灶禾草燒飯的風雲
想黄昏拴在牛欄邊休息後
月亮
水田裡隻開的眼睛
用眼睫去數天邊的蝌蚪
隔江口咯咯咯咯
遠遠，一隻欲跳的
青蛙
澳門以外
關閘以外
迷信狗場和葡京
上賭場的路
所有回港證上同樣的臉孔
滿懷希望
想夢境，或大，或小
今夜……

火摑澳門那巴掌
嗚呼！
顫顫掌印，大三巴下
似要擋百級石階的進犯
僅留疏疏指隙
讓世紀外
一族火燒的靈魂
瑟縮其中
澳門面對是快門
光圈之後
是失眠的黑眼圈
幾部日本人租用的
旅遊車
停在旁邊
幾隻飢餓的野牛
低頭搶食着那些瘦草根
陰風天地
閃光膽一瞬的溫暖
我臉上輕輕一摑
一點人間的感覺
這時
兩邊灰黯的建築物
慢慢攏合
一雙晚禱的手
合上天上的星光

隔海對岸
好個穿白花繡鞋
款款浪裡行過來
海裡失傳的仙蹤
一步步
似要用她的腳印量我的掌印
似老似不老
媽祖閣上是百年
那年的樹影今年的樹藤
去年的夢
此時此地陰陰夢境
隱隱風聲說盡
那邊人間
茫茫不見紅袖僅白領藍領
江湖萬缽
巴士總站前
十多歲孩子緊握買票的手
苦苦在等
一聲巴士廢氣去後
媽祖閣前
遍地遺下的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