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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平子在澳出版抗日詩刊
陳業東
抗日戰爭期間,一些仁人志士避居澳門。他們身處鏡海,心繫祖國,抗日救亡的熱情並未稍減。其中不少人更利用澳門未被戰火波及的特殊條件,積極展開各項活動,爲抵抗日本帝國主義者的侵略作出貢獻,也爲澳門歷史留下値得後人敬讀的篇章。
老同盟會員、著名記者和詩人廖平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在澳門手抄發行的抗日詩刊《淹留》,是我國出版史上空前絕後之作,堪稱澳門文學的奇葩。
廖平子(一八八二——一九四三),字蘋庵,亦作萍庵,别署翁、秋人,出生於廣東顺德縣勒流鄉一個世代書香的家庭。平子少時,有相者奇其貌,說:“這孩子長大後,非官非商,非儒非武人,但亦官亦商,亦儒亦武人也。”平子母親視爲相士胡言。平子少懷報國大志,弱冠,即與邑人黃節、盧信等作文抨擊朝政,時稱“順德三傑”。一九零五年廖平子在香港參加同盟會。一九零七年東渡日本學習陸軍,兩年後回國,歷任《中國日報》、《廣州平民日報》記者。辛亥革命後任臨時政府稽勳局審議員。一九一三年討袁失敗後因被袁世凱追緝,回粵匿居數年。袁氏死,出任花埭孤兒院院長,治理甚有功。嘗應施德之之邀,經營藥物,不久拂袖去。旋到南京國史館,主撰黨人列傳。抗日戰爭爆發,一九三八年十月廣州淪陷。廖平子賤價出售祖田數十畝,籌款來澳購買槍械、子彈,組織抗戰敢死隊抗擊日軍。武裝抗敵失敗後,平子於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攜眷避居澳門。
平子在澳生活困坷,但拒收國民黨當局救濟金。他賣文爲生,獨力創作和出版以抗日爲主題的手抄詩刊《淹留》。此詩刊創辦於一九三九年二月十六日,爲半月刊,每期出版十五冊,每冊收費十元。一九四一年夏改名《天風》。到該年底廖平子離澳返粵爲止,《淹留》共出四十期,《天風》出了十四期。
廖平子在《淹留》第一期的發刊詞中,旗幟鮮明地表示以詩刊作爲抗日的武器。他寫道:“吾將以筆墨為原料,以詩歌為工具,身上百千萬億毛孔,一一放出無限光芒,以與敵作殊死戰。內則加筆伐於魑魅魍魎,表同情於志士仁人。於是國魂指日以復,國難指日以甦,個人人格亦永永不會損失,以存天地正氣。”
《淹留》先後刊詩四百餘首,大多宣傳抗日、歌頌抗戰的英雄人物和事跡。其中《壕上曲》、《殊死戰》、《獨子從軍歌》、《中山殺敵記功歌》等,都是充滿民族正氣的佳作。廖平子還取用唐代大詩人杜甫《三別》的詩題,創作了《無家別》和《垂老別》。《無家別》寫日機轟炸,百姓家園盡毀。接着日寇進村掃蕩,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激起了村民殺敵的決心。“前驅幾個莽男兒,後有婆娘更急速。見敵猶如虎見羊,奮爪一攫鈎其腸。”在殲滅了敵寇後,大家昂然走上抗日的戰場。此時面對斷壁殘垣,村民已無家可別。詩人寫道:“無家別後事戎行,一心冀壯山河色。無家造成幾個奇男子,無家弱女亦可光青史。……無家無家大有人,起來無復再逡巡。越經危難心愈壯,愧絕絲絲淚滿巾。”《垂老別》則寫一位愛國老人送了兩個兒子參軍,自己也親赴前線的故事。“此老憤發赴疆場,誓把國仇盡昭雪!”老妻亦深明大義,送別兩兒後,又“代肩行李出門行,直送良人過山曲。”廖平子的“二別”詩,賦予時代的新意,展示了抗日戰爭的正義和百姓的愛國熱忱,較杜甫的“三別”有更積極的鼓舞作用。
《買薪》一詩以第一人稱寫一位婦女冒死到內地砍柴,經水路運回澳門。途中被日寇發現,“倭奴汽艇來,風急如馬馳。近則刀劍砍,遠則槍炮施。同行二十人,什九血肉糜。儂夫中彈死,儂子失其肢。回頭艇已摧,飄泊苦不支。”婦人哀歎:“此薪有冤魂,此薪有血絲。”柴薪濕透難以成炊,人們“祇知炊者苦,焉知採者危。”作者希望炊者“慎無怨柴濕”,因爲這些柴枝得來不易,“條條鬼影篩。”這首詩從側面揭示了被日寇包圍的孤島澳門當時民生的艱苦。
廖平子也寫過一些描畫澳門景物的詩歌。如《北嶺》:“北嶺一泓水,涓涓流不已。……倉皇走殊方,悽絕濠江水。江水故深深,不如此嶺隱。復我家和族,倦鳥返故里。”北嶺指望廈山與羅絲山之間,此詩借描述北嶺風光,寄託了詩人對抗戰勝利、早日回鄉的渴念。
當時寓居香港九龍的著名敎育家蔡元培,對廖平子在澳門創辦《淹留》極爲讚賞。他與友好相約,將每期十五冊盡數購買,甚至付以數十倍的價錢,以表支持和鼓勵。蔡先生並在寓所會見廖平子,又親爲平子在澳的寓所齋名“自怡室”題字,廖平子深受鼓舞。後來有友人以千元購買他的一本期刊,平子生活雖極淸苦,還是將這一千元捐給政府作購買滑翔機之用。他表示“奮鬥一如昔日,抗戰救國未敢後人。”
廖平子身居澳門,心向祖國,積極投身抗日救國活動,表現了高度的愛國熱情和中華兒女的浩然正氣,令人敬佩。在澳門出版發行的《淹留》,也成爲我國出版史上極爲珍貴的期刊,這是澳門的光榮。日後,人們編寫澳門文學史時,一定要以重筆蘸上濃墨,爲廖平子、爲《淹留》寫下光輝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