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爲的澳門詩

鄧景濱

　　康有爲的澳門詩有四首。一首寫於戊戌政變前，三首寫於戊戌變法後。戊戌變法後的三首澳門詩均與其母親居澳門有關。
　　戊戌政變前的詩題爲《香港觀賽珍會，閱歐戲，遂遊濠鏡觀馬戲，爲見歐俗百戲之始》：
　　香江陸海感滄茫，濠鏡山川對夕陽。
　　若問先生果何見，詭奇馬戲及蠻裝。
　　此詩寫於光緒十二年（一八八六），時康有爲到香港觀賞“賽珍會”，“賽珍會”類似今日的“博覽會”。之後順道遊覽澳門，並將他對“馬戲”和“蠻裝”、“歐俗”的“詭奇”印象記錄下來。
　　光緒二十四年（一八九八），即戊戌年的農曆八月初六（公曆九月廿一日），淸慈禧太后發動政變，幽禁光緒帝，旋又逮捕譚嗣同、林旭、楊銳、楊深秀、劉光第、康廣仁等六人（史稱“戊戌六君子”），並於農曆八月十二日在菜市口行刑，歷時一百零三日的“維新變法”宣告失敗。
　　自農曆八月一日至廿二日，康有爲在廣州花地的新居、在廣州城內的老屋雲衢書屋、在南海蘇村的老屋，以及在廣州著名的萬木草堂，均先後被淸政府查封。幸好得道多助，康有爲於戊戌政變當日乘英商船離天津脫險境，十四日晚抵香港。初八日，澳門名人陳子褒在上海致電廣州公善堂，派人連夜渡江、急告康有爲夫人等出走，十日甫下前往澳門之船，逮捕康有爲家屬的官兵旋即趕至。康有爲母親其時住在蘇村老屋，亦幸接信，連夜坐船，得脫大難。後康有爲母親、夫人等，住在澳門義士何穗田（《知新報》總理）家中，得悉心照料，並獲香港富商何東贈金數千。
　　爲逃避慈禧太后的追捕，康有爲更從香港，旋又流亡至日本，並於一八九九年四月三日由橫濱渡海至加拿大。稍後再從加拿大橫渡大西洋，前往英國，不久又從英國重到加拿大，自夏至秋，居維多利亞海島中的文島（今稱溫哥華島）。起初棲身於島上的帳幕，繼而裝橫漁屋居住，名曰“寥天室”。
　　時至農曆八月十三日，正是“戊戌六君子”罹難一周年忌辰，康有爲與志士劉康恆、李福基等於“寥天室”同祭六烈士，並寫下了多首慷慨悲涼的祭詩，其中一首直接言及“思君念母”：
　　思君念母客萬里，憂國懷人又九秋。
　　最是痛心當八月，經年鬢髮白盈頭。
　　此詩見《己亥夏秋文島雜詠十九首》之十八。時康有爲母親仍在澳門避難。稍後，康有爲又有望海思家、懷念母親的詩作：《遊魏島歸棹，望海思家，時太夫人及眷屬住澳門》。詩云：
　　璧月亭亭出海邊，遠山近島紫凝煙。
　　踴躍金輪海山碧，遥知濠鏡影同圓。
　　詩題中的“魏島”，即康有爲在另一首七絕中提及的“魏家洲”。因該島爲華人魏四“買而耕之”，故以島主之姓名之。詩的前三句均寫舟中所見的月下海島景色，末句的“濠鏡”則爲“澳門”之雅稱。
　　翌年，一九零零年，歲在庚子。此時，康有爲尙未將其幼弟康廣仁殉難的噩耗稟告母親，且不時仍以康廣仁之名義寫家書報平安。農曆三月十三日，康有爲又令其門人湯覺頓僞作康廣仁信呈母親，並賦詩以誌：
　　更無魂夢墜黃泉，夜雨傷神又兩年。
　　偽報平安怡老母，未能下筆已潜然。
　　此詩題爲《幼博之喪未致白老母，時僞作家書以報平安，今日使覺頓寫之，心痛淚下》。詩題的“幼博”，即“康廣仁”之號。
　　康有爲寫於戊戌變法後的幾首與澳門有關的“思君念母”、“憂國懷人”的七絕，眞實地凸現了一個有情有義、且忠且孝的愛國者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