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巧的暗喻和象徵
——余光中《我之固體化》

  在此地,在國際的鷄尾酒裡
  我仍是一塊拒絶溶化的冰——
  常保持零下的冷
  和固體的堅持。

  我本來也是很液體的,
  也很愛流動,很容易沸騰,很愛玩虹的滑梯。
  但中國的太陽距我太遠,
  我結晶了,透明且硬,
  且無法自動還原。
  余光中(1928-)福建永春人,1947年考入金陵大學外文系,次年轉學廈門大學外文系,開始發表詩作,後跟隨父母遷居香港,1949年到臺灣,1951年畢業於臺灣大學外文系,後與覃子豪、鐘鼎文等詩人共創藍星詩社。1958年赴美進修,獲愛荷華大學藝術碩士學位,返臺後在師大等校任教,1974年去香港,任中文大學教授,1985年回臺,任臺灣高雄中山大學文學院院長,著有詩集、散文集和譯介評論多種。他是臺灣以及海外華文詩壇幾個最具影響力的詩人之一。
  余氏曾被譽爲臺灣詩壇的“祭酒”,也是我國二十世紀出色的詩人之一。他運用現代手法寫詩,詞藻華美,意境高雅,含義不像傳統新詩那麼一覽無遺,含蓄奧妙,但絕不奇詭晦澀,不愧爲一代宗師。
  《我之固體化》是作者在愛荷華進修時,對自己的處境和對國家民族所引起的內心不安而寫的一首詩。全詩大部分的意境都用暗喻和象徵手法來經營。“國際的鷄尾酒”是暗喻也是象徵作者的生活背景是一個人種複雜、文化各異的國際性場所,由於自己受了深厚的中華文化的熏陶,思想意識定了型,不可能異化,所以“仍是一塊拒絕溶化的冰”,經常保持冷靜,堅持民族文化所賦予自己的獨立人格和民族尊嚴——作者的這種情緒,經常在不同的作品中流露出來。
  “我本來也是很液體的”一句,是暗喻,也是象徵。由於是液體,所以“愛流動”(活潑、不固執),“容易沸騰”(熱情奔放、勇於向善);“很愛虹的滑梯”體現了作者想象力的豐富,這句話很抽象,但它的魅力和張力就遠勝任何實體的譬喻,詩之成爲詩,奧妙就在這裡了。余氏去國離鄉,“中國的太陽距我太遠了”,不是宇宙的還是地理的現象,而是他的內心的觀照。當時的余氏情緒,不論中國大陸還是臺灣,都是互相抵觸的;但這種抵觸無損於他個人的自我肯定,所以“我結晶了,透明且硬/且無法自動還原”,表現了個人磊落大方,堅強不屈的氣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