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發全國性大討論的一首詩
——杜運變《秋》

　　連鴿哨也發出成熟的音調，
　　過去了，那陣雨喧鬧的夏季。
　　不再想那嚴峻的悶熱的考驗，
　　危險游泳中的細節回憶。

　　經歷過春天萌芽的破土，
　　幼葉成長中的扭曲和受傷，
　　這些枝條在烈日下也狂熱過，
　　差點在雨夜中迷失方向。

　　現在，平易的天空沒有浮雲，
　　山川明净，視野格外寬遠；
　　智慧、感情都成熟的季節呵，
　　河水也像是來自更深處的源泉。

　　紊亂的氣流經過發酵，
　　在山谷裡釀成透明的好酒；
　　吹來的是第幾陣秋意？醉人的香味
　　已把秋花秋葉深深染透。

　　街樹也用紅颜色暗示點什麼？
　　自行車的車輪閃射着朝氣；
　　塔吊的長臂在高空指向遠方，
　　秋陽在上面掃描豐收的信息。
　　杜運變（1918－）福建古田人，生于馬來西亞。1934 年回國讀高中，後入西南聯大外語系學習，1945年畢業後，曾任報館編輯，並曾在新華社工作，在大學任教，有詩作多集。
　　杜運變的《秋》發表於《詩刊》1980年1月號。當時，詩的讀者，有一部份人習慣於新詩的傳統寫法，進入了五十年代以後的三十年，又接受了詩爲政治服務的口號式概念化的表現方法，對於世界性的現代詩缺乏認識，認爲《秋》的表現方式不可以接受，如“鴿哨”與“成熟”的組合和“氣流”與“發酵”的對接等等都不可以理解，於是引發全國性的“朦朧詩”大討論。
　　其實，大陸早期的“朦朧詩”，絕大部份都比“九葉派”和六、七十年代港臺及海外的某些作品“明亮”得多，一點也不朦朧。
　　1980年是我國實施改革開放的第一年，杜運燮從西山調回北京，恢復工作，他心情的興奮可想而知。秋，是個成熟的、收穫的季節，所以在作者的心目中“連鴿哨也發出成熟的音調”。不習慣欣賞現代詩的人，忽略了句子前面的“連”字所包含的意義，斷章取義，產生了誤解。詩的第一節倒述夏雨的喧鬧、悶熱的考驗和危險的遊戲都“過去了”，作者“不再想”了，這些嚴峻的回憶，正是“文革”的惡夢已成過去的寫照。第二節倒述“文革”時期的春天，萌芽雖破土而出，但幼葉被扭曲；枝條雖曾狂熱過，但“差點在雨夜中迷失方向”，詩的象徵意義非常明確。
　　以下三節所寫，平易的天空、明凈的山川、寬遠的視野、成熟的智慧、釀成好酒的氣流、醉人的香味、迷人的秋花秋葉、紅色的街車、射着朝氣的自行車車輪、指示方向的塔吊長臂、掃描豐收信息的秋陽，在在都體現“現在”使人振奮的現象和傳遞一個全新形象的中國正在誕生的信息。這首詩在整體上是結構完整，含義清晰的；它有現代詩的風格，但沒有現代詩常見的意象的隨意性和流動性，也沒有現代詩的多元多義性，是完全可以從正面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