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形象思維描寫抽象感情
——紀弦《狼之獨步》

  我乃曠野獨來獨往的一匹狼
  不是先知
  沒有半個字的嘆息

  而以數聲悽厲已極之長嗥
  搖撼彼空無一物之天地
  使天地戰慄如同發了瘧疾
  並颳起涼風颯颯的令我毛骨悚然
  這就是一種厲害
        一種過癮
  紀弦(1913-)曾以路易士爲筆名,原名路逾,祖籍陜西,生於河北清苑,自稱上海人。1933年畢業於蘇州美專,出版《易士詩集》,曾留學日本,出國前和回國後都主編過詩刊,1948年去臺灣,任中學教師,任報紙編輯和創辦《現代詩》季刊,是臺灣現代詩的始創人。1974年赴美定居,不歇創作。他的作品分大陸、臺灣、美國三個時候,有詩集、詩論多種。
  早期現代詩,比較流行用文言文代替白話文,例如上列一詩中以“之”代“的”,以“乃”代“是”;後期現代詩人除了個別詞兒用文言之外,有的句法還故意用文言句法的。
  狼是人類懼怕的動物,性兇狠,有殘殺異類的本能,不易羣居。《狼之獨步》是詩人內心自我形象的寫照,在第一節詩句之中,“曠野”是頗含深意的一個意象,因爲狼以叢林爲居所,以捕殺異類爲能事,如今置身曠野,無林木以蔽身,無牲畜以爲食,踽踽獨行,凄清可以想見。詩人以此自喻,表達個人的孤傲感,雖然自己不被世俗所接受,但自己有敢於獨來獨往的性格,從來不因此嘆息、後悔或氣餒。西方人常用“先知”來稱呼詩人,作者不自以爲先知,確定了自己是常人。
  嗥,音豪,野獸吼叫。第二節,詩人用形象思維方法描寫抽象的感情,一種憤世嫉俗的感情。狼的長唕就是詩人表達感情的象徵;而長嗥又是“悽厲已極”的,加強了感情至極限,目的是“搖撼彼空無一物之天地”。說白了就是:“一聲長嗥,地動山搖”,不過,那是散文句式,不符合現代詩風格。“彼”即“他”或“它”,在這裡作虛詞用,但一去掉,則失去原詩韻味,這是現代詩奧妙的地方。“空無一物之天地”回應第一節的“曠野”,產生上下連接,前後貫通的作用。“使天地戰慄如同發了瘧疾”,是長嗥搖撼天地所產生效應,詩人用“戰慄”、“瘧疾”等形象來描寫,淺白易懂,但不就此罷休,卻叫涼風颳起,颯颯聲裡,使到詩人自己也毛骨悚然,可見這一聲長嗥多麼厲害,詩人要表達的感情多麼強烈!
  最後一行詩,作者給予特別的排列,因爲詩表達的是另一種感情,是詩人因長嗥所產生的效應感到滿足、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