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澳門八景的體會

  一位畫家說:“事物往往就是這樣,站得太近,反而看不出它的美。”常見的事物對於寫作人來說,也就是畫家和事物“站得太近”,美感產生不出來,下不了筆去寫。我在詠八景之中,最難下筆的是“三巴聖跡”,躊躇終日,後來下筆破題。但開門見山之後,寫了兩句,要說的幾乎說完,“轉”不過,難以爲“合”;隨意之下,又寫了兩句,目的在交差,不求工整。十多日後再讀原作,發覺後兩句不甚切題,只得另寫兩句:“喜見河山還我日,牌坊炮壘兩依依。”
  相對來說,新鮮題材較容易使美感擦出火花,較易下筆。例如“龍環葡韻”之所在,我雖居澳十餘年,去了好幾回離島,但從未踏足龍環,所謂葡韻更不知是怎麼一回事。雖有友人介紹該處風貌,我靜坐思索,欲借助“聯想”以詠之,但還是無法下筆,只得親臨其地,看到了“出海紅林”和“小築斜暉”,產生了“綠榕蔭下花留客”的感覺,歸途車上,遂成一絕句。
  尋幽與探勝幾乎是同義詞,但仔細咀嚼,則各異其趣。因此,禪院可以尋幽,盧園可以尋幽,但禪院探勝,其境界就不及尋幽美妙了。何以見得呢?幽者,玄妙神秘也,禪院乃佛家之地,正是玄秘之境,往該處去,尋幽無疑也。因此,在詠禪院尋幽時,我着意突出“尋幽”的意蘊,寫了一句“飄紅過院護禪苔”,從不惹眼處“苔”帶出禪意。
  盧園太熟,並不好寫,又只好下筆破題,再假借垂釣水閣以引出梁園來反襯,用誇張手法說明盧園有“勝”可“探”。梁園即梁苑,在今河南開封市東南。漢代梁孝王劉武所築,爲遊賞與延賓之所,當時名士司馬相如、枚乘、鄒陽等皆爲座上客。
  古典詩詞極講究煉字,對於命題寫作,非切題意不可,“尋幽”與“探勝”以及其他六景,假如不緊抓題意,極容易流於泛寫,掌握不到中心,不能破題。愚見以爲:“鏡海長虹”可以從山、水、橋幾點吟詠,這是表面層次的觀照。從澳門的歷史、地理、社會發展宏觀來看從新橋至西灣景物,那就有必要把我們對此時此地的理念提升一層來看“鏡海長虹”。這裏有“拔地華樓”,有“耀金鏡海”,是個如假包換的“聚寶盆”;“雙虹掛岸”爲的是發展工商業和澳門不可或缺的旅遊業;而這一切的決定因素是人,“江山代有才人出”,這個“聚寶盆”肯定湧現人才,新人才必然使“聚寶盆”更璀璨。
  文章或詩詞,不可能是單純寫景的,它或裸露或含蓄地帶着作者的感情,而這感情又帶着理念,三者融爲一體,形成一股暖流,流入讀者的心中;引起共鳴,詠八景不能不如此。
  【附錄】咏澳門八景
  禪院尋幽
  蒼蒼連理百年栽  望廈遺章石桌哀
  殿繞輕煙僧舍靜  飄紅過院護禪苔

  盧園探勝
  竹秀荷香四季同  通幽曲徑步從容
  垂竿水閣求何物  但釣梁園一瓣紅
  三巴聖跡
  梁摧殿毀祝融夷  聖跡流芳自古奇
  喜見河山還我日  牌坊炮壘兩依依

  媽閣紫煙
  依山面水撫南天  暮燭朝香起紫煙
  自古船家多苦難  平安渡海拜神仙

  燈塔松濤
  屹立山巔導舸船  萬千氣象到湄邊
  松濤海語風平夜  百丈光芒伴客旋

  鏡海長虹
  拔地華樓蔽日高  耀金鏡海斂渡濤
  長虹掛岸宏商旅  勝景繁榮出傑豪
  黑沙踏浪
  踏浪黑沙遣恣情  紅男綠女笑聲清
  沉浮碧海逍遙日  白水青山啓志明

  龍環葡韻
  出海紅林白鷺飛  玲瓏小築映斜暉
  綠榕蔭下花留容  爲戀風騷夜不歸
  卷三